第三卷 第十二章 失蹤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21世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在三千年前的古代社會,反而成了一種對貴族的褻瀆。死了一個奴隸就跟死了一隻螞蟻似的,所以當安塞派士兵捉拿埡什的時候,他顯然不以為意,甚至出言不遜,對他來說這與其說是罪行,不如說是醜聞。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承認,是覺得自己竟然在酒醉的時候去侮辱一個奴隸,如果傳出去會是個笑話,其他貴族子弟不知道會怎麼去嘲諷他。

沒錯,只是醜聞,而不是罪行。

所以,他極力遮掩,免得傳出去之後讓人貽笑大方,另外他也得顧及一下他的父親,要是讓他知道了,指不定又會把他送到哪個鄉下野地去留守。

至於前來捉拿他的安塞,他是非常看不順眼的,不僅在政壇上兩人的父親是死對頭,更重要的是在官場上,安塞總是和他對著干。而且每次碰面,安塞都用一種不屑到極點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想起來就有氣。

新仇加舊恨,當下兩隊人馬就劍拔弩張起來,很快演變成了拳腳相向。

但長期沉迷於酒色的埡什怎麼可能是安塞的對手,結果他還是被捉了起來,臉上更是掛了彩,還算俊美的臉變成了又紅又腫的豬頭。

任憑他如何叫囂辱罵,安塞都充耳不聞,直接讓侍衛送他入大牢。事情至此,也算是解決了一半,而明早的朝會,他就會以仲裁院士官的身份向皇帝、皇妃及元老院公布埡什的罪行,由這三方來最後下判決。問題在於元老院里加布特大人絕對不會大義滅親,更何況埡什是貴族,即使殺了一百個奴隸也未必能定罪,最多降職處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妃直接授命,按照赫梯法典,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他出場的必要。

但,今時不同往日,赫梯皇妃絕對不會隨隨便便了結此事,恐怕明早會有一場好戲了,皇妃殿下的怒氣可不是那麼好平息的。

想到此,他勾起嘴角,顯得有些興奮,渾身充滿了幹勁。

明天,他拭目以待。可惜,事情並沒有安塞想像中的順利。當晚,身處牢籠還大放厥詞,以他老子的權勢為籌碼向獄卒威脅恐嚇的埡什便被放了出去,而下達此命令的人便是赫梯權力最高的皇帝陛下。皇妃殿下整個人就像原子彈爆炸似的,讓平靜的夜變得不再平靜。

是夜,黑暗潑墨似的渲染了整個哈圖沙什城,燈火通明的皇宮走廊上倏地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巡邏侍衛的眼前迅速闖過一抹月白色人影,她周身都籠罩著一層憤怒的火焰,讓所見之人不自禁地退避三尺。

跟在阿爾緹妮斯身後的麗莎拚命地想要阻止她前進的步伐,但不管她怎麼規勸,阿爾緹妮斯就像一團火球似的直往議事殿方向衝去。

「皇妃殿下,請您息怒,陛下一定是有原因的。」至於什麼原因,她是壓根兒就不知道,但她卻清楚,要是不在此時勸阻皇妃前往議事殿,那麼等她和皇帝殿下碰面了,場面一定很恐怖。

「我現在就是要去問他原因。」阿爾緹妮斯完全不理會麗莎的勸阻,心頭的怒氣讓她只想當面問清楚。

「那也要在殿下您冷靜的情況下。」現在她這個樣子不像是去問清楚原因,反而像是去殺人的。

「我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當她聽到安塞派人傳達的消息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鐵證如山,犯人卻連審訊都沒有就給釋放了。那是一個殺人犯,一個罪不可赦的人,就這麼給放了,甚至連理由都沒有,冷靜早在那一刻消失得一點也不剩了。

「等陛下回寢殿的時候,您再……」為今之計,就是一個字——拖。她現在正在氣頭上,絕對不可能與陛下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說不定還會演變成一場戰爭。

「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知道。」她打斷麗莎的話,腳步更是加快了不少。

麗莎只好跟在她身後,絞盡腦汁地想著可以勸阻她的話,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爾緹妮斯像戰車般衝進議事殿。

完了,萬事休矣!

她覺得眼下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免得被禍及。

議事殿內,薩魯正在案几上看著一張圖紙,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疲憊,時不時地用手指捏揉著鼻樑骨,而他似乎對圖紙上的東西頗為不滿意,黑沉的臉讓殿內站立的幾名官員神經緊繃,低垂的腦袋始終不敢抬起來看他。

薩魯綠色的眸子染上一層怒氣,大手一攥,幾乎將圖紙捏爛,喉結上下滾動,正醞釀著一股暴風雨似的斥責,剛想爆發出來,便被阿爾緹妮斯的闖入給打斷了。

「薩魯!」灼熱的怒語剛落,她已經沖了過來。

「皇妃殿下!」官員們急忙作揖行禮。

薩魯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錯愕之餘,大手急忙翻過圖紙,將它藏於案幾下,似乎是不想讓她看到圖紙上的東西。

「露娜,你怎麼來了?」

阿爾緹妮斯狐疑地看著他剛才的舉動,剛想問,就被他摟進懷裡,他剛才還陰霾的臉色有了明顯的好轉,口吻充滿了寵溺。他揮手示意殿內的官員退下,然後拉起她的手向一旁的椅榻走去。

椅榻邊的小圓桌上放著一盤水潤的葡萄,他拈起一顆,「來,你最喜歡吃的葡萄。」他親手將葡萄的皮剝開,然後遞至她嘴邊。

阿爾緹妮斯很不給面子地別過臉,視線還停留在剛才放圖紙的案几上,眼中有著濃濃的疑惑,剛才的圖紙,好像畫了什麼。

薩魯扳過她的臉,「怎麼了,是誰惹你生氣了?」他看得出她剛才進來的時候可是怒氣騰騰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她來此的目的,疑惑被躥起來的怒氣給拋在了腦後,她張開嘴咬住葡萄,也咬住了他的手指,紫色眸子怒瞪著他。

薩魯挑起眉,不是被她咬疼了,而是她眼中的怒火似乎是朝著他來的,「是我?」

她鬆開牙齒,將葡萄吞了下去,甘甜的果汁也無法平息她心頭的火氣,「除了你,誰還有能力讓我生氣。」

「說來聽聽。」他順勢摟住她的腰,想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卻被她一把推開。她甚至刻意地退離幾步,免得他對她上下其手。

「為什麼下令放了埡什?」她像一隻小母獅似的張開獠牙,沖著他叫囂。

「原來是這件事。」薩魯的口氣說得極為輕鬆,完全不理會她的拒絕,大手一摟,又將她撈回身邊。

「你好像很不以為意。」他的表現讓她更加火大,掙扎著要退離他的大手的掌握,奈何他的手像鐵鉗似的紋絲不動。

「的確是!」他摟緊她,埋頭在她腰間,嗅著她身上的香味,這是三年來他養成的習慣,疲累的時候,他喜歡這樣抱著她,那會讓他覺得身心都得到了慰藉。

「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哈娜,他是個殺人兇手!」她無法推開他,只好維持站立的姿勢,「哈娜只有十四歲,你可知道她死得有多凄慘。」一朵尚未綻放的花蕾,就這麼夭折了,她無法原諒埡什,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一個奴隸而已,你用不著放在心上。」他摩挲著她腰間的軟布,實在不想為了一個奴隸跟她爭吵。

「薩魯,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她真的火了,狠命地推開他,眼眸里充滿了不敢置信,「你怎麼可以說得如此無所謂,那是一條人命!」

失去了她身上的香味和溫暖,他顯得有些不高興,脾氣也上來了,「過來,不準離我那麼遠。」他忙碌了一天,疲倦極了,不想再把殘餘的精力浪費在這件事情上。

她也察覺到他一臉的倦容,但哈娜絕不能就這麼無辜地死去,她要為她討回公道,「我要你下令逮捕埡什,並且在明天的朝會上將他定罪。」

「沒有官員會為了一個奴隸的死,而裁定貴族有罪的。」既然她不過來,他就自己過去,他現在十分需要她柔軟的身子。

「那就從今天開始,不管是貴族也好,平民也好,犯了罪就該同等論處,不該有一絲偏袒。」不能因為他是貴族,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她絕對無法苟同。

「露娜,政治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你不可以為了一個低賤的奴隸去修改律法。你應該知道埡什的父親是元老院的議長,對於國家來說,即使死了一萬個奴隸,也不及失去一個元老院議長的忠誠來得重要。」就是因為她口裡的平等,才會讓其他貴族對她登上皇妃寶座不滿意,進而處處作對,他必須讓她知道,在權力面前,不是所有事情她想做就可以做,也不是每次他都會去幫她,尤其是這件事,他絕不可以像以前那樣任由她胡來。

「低賤?」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嚷起來,「人命都是平等的,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怎麼可以用這樣一個辭彙去形容一個人!」

「你要我怎麼做?照你的想法,殺了埡什,讓加布特憎恨,然後拉攏其他元老會的人來和你作對,這是你想要的?」

「他害死了一條人命,就算不死,也要嚴懲。」她怒目相對,絲毫不妥協。

「我已經降了他的職,還不是嚴懲?」他大步一跨,向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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