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契機

沙漠的清晨是寒冷無比的,很難想像太陽高升後的炎熱,此時正值新年伊始的第一天,空氣中還殘留著新年餘慶的氣氛。沙漠盡頭已開始露出白色的茫霧,新的一天又將開始,寒瑟的風吹起街邊的塵土,飛揚在空中打著圈圈。

奇卡魯市的宮殿內已開始忙碌起來,守衛的士兵正在宮殿周圍做著例行的巡邏,一切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但最深處的皇帝寢殿內,依然寂靜無聲,殿門依舊緊閉,守在門前的侍女們也只是把早餐端放在門口,然後悄然退下,一切又恢複了安靜。

殿內也是鴉雀無聲,只是偶爾會有一聲無奈的長嘆,以及陣陣啜泣聲。

薩魯皺著眉頭,知道她沒有醒,她累壞了,這些啜泣聲是她在夢中發出的,懷裡的她,痛哭欲絕的小臉、僵硬顫動的身體,交錯的淚痕裹著零散的髮絲,她看來是這麼的荏弱無助,在睡夢中也下意識地用被單包裹著自己。

他無休無止的在她的身上肆虐著,不管她如何求饒,如何嘶咬他,如何咒罵他,他都不放過她。

他無法忘記她昏迷之前那雙空洞地眼睛,像是一刀刀的剮著他的心,哽著錐心地痛苦,輕柔地將毫無意識的她,摟在懷裡,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深埋在她紛亂的銀絲里,剋制不住地情感流露,驕傲的他、高高在上的他,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的他,此刻只是一個為愛傷痛的男人,鎖住她的眼神中儘是哀傷。

為她輕輕蓋上棉被,將她凌亂的銀絲撥回耳後,他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他披上睡袍。

離開之際,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發現她粉嫩地足裸暴露在寒冷地空氣中,握起她纖細的腳裸,粉潤的腳趾讓他不禁逐個親吻。

猝然間,一個想法閃過他的腦海,他用拇指和食指測量著玉裸的寬度,將估摸的尺寸暗記在心裡,再將它放入棉被裡。

他推開殿門,守候在外的侍衛立刻俯首跪地,連帶著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侍女們也戰戰兢兢地下跪。

他望著在空中淡淡地月廓,輕嘆一記。

「別吵醒她!」

他跨步離開。

遠遠的,傳來他凄厲地大笑,銳利地笑聲在長廊間激蕩,苦澀而揪心……

又是夢,清晰如在眼前發生。

遠處的男人背對著她,那寬闊的背脊像是完美的雕塑。

她抬起手想要去觸碰他,手指剛在眼前出現,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音瞬間響起。

箭,銀光逼人,在她眼前穿透了背影。

血,好多的血,濃稠得讓人發怵。

背影震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穿透胸口的箭頭。

他轉身,吐出的鮮血,噴洒開來。

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倒在血泊之中……

「不!」

阿爾緹妮斯張著紅腫無神的大眼,望著滿室的瘡痍,凌亂的被褥和破碎一地的器皿,痛狠狠刺進她心中。

她又做夢了,又是那個夢。

但似乎又不一樣,她看到了薩魯,看到了他中箭倒在血泊里。

恐懼讓她驚顫。

這代表了什麼,又預示了什麼,她不敢想下去。

赤著腳她翻身下床,踏著長毛地毯上的狼藉,緩慢地走到落地銅鏡前,顫抖地伸出手。

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滑落。

由最深重的情緒中醒來,再一次茫然地看著鏡中自己,一片亮晃晃閃過。高寬地落地窗米白色的幔紗已經被了拉起,窗外天色漸漸大亮,金色的陽光由窗外射進來,雕樑畫棟的寢殿也隨之變得溫暖明亮。

身體好痛,而她的心更痛,強忍不適地她扶著鏡子緩緩起身。

一場痛苦的糾纏,一次心碎的折磨。

她是該恨,還是該忘。

她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迫使自己不要自怨自憐,挪動著腳,想要尋求一個可以洗凈身體的地方,她踏上冰冷光滑的地面,突兀的,聽見了鐵鏈摩擦地板的聲音。

聞聲而去,她猛然發現自己的右腳裸上套著一根雙指寬度的黃金腳鏈,大小合適的貼服在足裸的皮膚上,而它連著一根同樣寬度的黃金鎖鏈,長長的鏈身盡頭被困鎖在寢殿內的彩柱上。

她空洞的眼神來回的看著它,無法抑制地嘶叫道,「不!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深深地無力感鬱結在胸中,然後化為眼淚再次流淌下來,她不顧一切的撕扯著它,完全不顧自己已然紅腫的腳腕。

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他真的想一輩子囚禁她嗎?

聽到她的叫聲,侍女們從門外沖了進來,見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她空洞地看著所有人,淚眼漣漣,像是沒有生氣的娃娃。

「我要見姆爾希理,我要見他!」她突然嘶啞地吼叫。

她的異樣,讓侍女們慌亂地爬起身,立刻去稟報皇帝,徒留麗莎一人留在原地。

阿爾緹妮斯撕扯著腳鏈,那唯一可以切開它的匕首,早已遺落,寢殿內沒有一樣可以用得東西,即使明知道徒勞無功,她也不要就這樣被囚禁一輩子。

「小姐,您不要在扯了,會弄傷自己的。」麗莎跪膝向前,制止她的舉動,她身上的淤痕本就觸目驚心,狼狽不堪。

她起身取過椅榻上的衣袍披在她身上,恐防她受涼。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爾緹妮斯回頭,以為是皇帝來了,她冷光射向門口,卻發現仍就是原先出去的幾個侍女。

其中最為年長的一個上前說道,「陛下說,他不會見您,而小姐您也不要妄想離開這。」

她在阿爾緹妮斯凜冽的眼神下吞了一口唾沫,繼續重複著皇帝說的話,「如果您要傷害自己,那麼,陛下會十倍,甚至是百倍,返還給您的屬下。」說完,她慌忙倒退了一步。

聽完她的話,阿爾緹妮斯低首望著那根捆住她的黃金鏈,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我要沐浴。」

沒想到她會如此冷靜,一旁的侍女愣了片刻,才慌忙扶持著走進寢殿深處的浴室。那條鏈子的長度像是計算過的,足以讓她在寢殿內活動,不受阻礙,卻也無法離開這個牢籠。

橢圓形的大理石池子,輕煙氤氳,馥郁裊裊,無數火紅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她默然的走入池中,浸泡在這一池的熱水中,現在的她只想洗凈自己,去除他留在身上的味道。

她下沉,鑽進水裡,腦邊回蕩著侍女的回話,每一句她都深刻明其中的含義,短短的一句話讓她明白了卡爾他們還活著,卻成了要挾她的最重要的籌碼。

她恨嗎?她該恨的,恨他這樣對待她,恨他的苦苦相逼。

她不能愛他,她要恨他,只有恨,才可以讓自己逃離他。

她要冷靜,需要思考,她必須盤算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拈起一片玫瑰花瓣,她在手裡蹂躪著,絕傲地告訴自己,他越是這樣,她越是要離他遠遠。

因為,她不想再痛了。

她竄出水面,揮甩著水潤的髮絲,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婷麗婀娜,將碾碎的花瓣灑在水面上,然後沿著池階而上,任由侍女們替她擦乾身體。

突兀地,她雙手撫向平坦的小腹。一抹憂慮乍現,她不能懷孕,絕不能。

她不能懷有僥倖心理,她一定要萬無一失,而唯一能幫助她的人,只有一個。

姆爾希理,你的話里隱藏著一個最大的弱點。

香裊徐徐的水氣中,她的嘴角閃過一抹苦笑。

來到這個時代,她變得軟弱了,變得連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阿爾緹妮斯優雅的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身邊是忙碌的侍女們,她們小心翼翼地奉上可口的餐點和多汁的水果,並細心地替她斟上鮮奶,而麗莎則恭敬的跪在她身後,為她持扇消暑。

安詳、寧靜、愜意,令人昏昏欲睡。但理智和冷靜卻讓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腳裸上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的處境,一個被鎖起來的女人,一個沒有自由的傀儡。

她的腦海里時刻盤算著千百種離開這裡的辦法,神經也時刻處於緊繃狀態,她不會去絕食,因為沒有吃飽喝足就等於沒有體力,到時要怎麼離開這裡。

吞入一顆甜美多汁的葡萄,她的眼睛下意識地注視著寢殿的大門,已經七天了,他未曾出現過。

是愧疚?還是厭倦了?她不想去思考這些。

她也沒有再要求見他,因為知道即使見了也是枉然,他是不可能放她走得,而每多一次見他,只會使得她築起的心牆剝落一塊。

所以她寧願自力自救。

每天都會有人向她彙報卡爾他們的情況,從而她得知卡爾沒有受到任何嚴酷的刑罰,除了暴晒在太陽下有點虛弱外,傷口已經治療過了,也有人定時送水和食物。

至於伊斯、塔卡、卡布斯則被關押在原來的地牢里,沒有被送回米特,這是她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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