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千姿擔心的那樣,月欽城傷口再一次裂開了。
給他重新換了傷藥包紮好,又喂他喝下藥汁,見他沒出現什麼大礙,上官泰囑咐了一些事後,這才帶著自己的人離去。
屋子裡也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沈千姿沒上床,擔心自己睡覺的時候會觸碰到他,而且經過這一天,她心裡的事情多了許多,明明昨晚也忙了一晚,但此刻就是沒有睡意。
坐在床頭暗自皺眉、嘆氣。
她那樣子,幾乎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月欽城哪會看不出來。
「上來。」他低聲喚道,拉了拉一直被他握著的柔胰。
沈千姿搖頭:「不了,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等下我要是困了就去別屋睡。」
月欽城一聽,頓時冷了臉:「可是要我抱你?」
沈千姿見狀,立馬起身蹬掉鞋子就從床尾爬上去。「你別再折騰自己了,我上來就是。」
她覺得他受個傷,最累的人就是她了。不僅要守著他,還得為他操心。人累點都沒什麼,她熬得住,可是心太累了。
擔心這樣擔心那樣,這輩子她還沒這麼為人操心過。
躺在床裡面,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她睜著眼看著頭頂的床罩,嘆了不知道多少口氣,最後幽幽的問道:「為什麼你就攤上這麼個爹呢?不管怎麼說你都是他生的,就算他不喜歡你,也沒必要如此心狠。」
月欽城同樣是望著上方,幽深的眼眸中失去了平日的華光,昏暗沉冷,落寞的神色在他臉上顯現了出來,有著難掩的心傷和心痛。
「我自幼就是他們所選中的棋子,他們不喜我也是理所當然。」
沈千姿扭頭睇睨著他:「心痛嗎?」
「已經不痛了。」痛麻木了。
沈千姿抿著唇沉默起來。每個人都有過去,很顯然,他的過去比平常人更複雜。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不想當面揭他的傷疤讓他再痛一次。
她要想知道什麼,問其他人就可以了。
這恐怕是兩人躺在一張床上最安靜最規矩的一次了。
沈千姿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這陣子被他抱著入睡,彷彿著了魔似的讓她多少有了點依賴性。人的習慣就是這樣,只要堅持幾天,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逐漸成為一種習慣。
忍不住她朝月欽城靠攏了一些,翻身側卧面對著他,腦袋挨著他寬厚的肩頭,雙手輕輕抱上他的手臂,還忍不住的嗅了嗅。儘管他身上有很濃烈的藥味,可是嗅著他的味道,她依舊覺得很踏實、舒心。
她覺得或許就是這種舒心的感覺,所以她才會選擇留在他身邊吧。
本來沒多少睡意的,結果不知怎麼回事,沈千姿挨著月欽城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聽著她淺緩平和的呼吸聲,月欽城側目看向她平靜柔和的睡顏,嘴角微微的勾勒,眸底的黯色不知不覺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為她綻放的溫柔。
她今日同上官伯父的一番話,著實讓他安了不少心。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誰,這些他可以不過問,他只知道她是他月欽城的女人,唯一能讓他擱置在心窩裡的女人。
連續幾日,月欽城都沒上朝,好在平日里他時不時也會罷朝,這倒沒引起別人多大的注意。
只不過幾日過去,都不見淮陽王府來人,宜壽宮裡,寧珍就有些坐不住了。
華麗的寢宮內,她蹲在寧太后腳邊,體貼的給寧太后捏捶著雙腿,狀似無意的問道:「太后,聽聞淮陽王好幾日都未進宮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寧太后背靠在舒適的軟榻上,聽到她的話,慵懶的掀了掀眼皮,睨了她一眼又將眼皮合上。
「太后,聽說皇上要冊封姓沈的女人為淮陽王側妃,這是為何啊?」見寧太后避而不答,寧珍隨即將話題轉移了。
寧太后雖說閉著眼睛慵懶的假寐,可精緻漂亮的秀眉卻微微蹙起。「那女人找了上官泰做靠山,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竟使上官泰認她做了義女。」
她不是不想把那女人給除去,畢竟有那女人在,會妨礙他們很多事。可是如今有上官泰在其身後撐腰,他們也不得不暫時打消除去她的念頭。
別的人他們可以無所顧忌,但上官家的人,他們自覺不好惹。如今南方受災嚴重,國庫又陷入虧空之中,他們還想著讓上官家資助一些,把南下的災情穩住,此刻要他們為了一個女人同上官家翻臉,實乃愚蠢之舉。
不就是一個有點姿色的放口口子么,有何好懼的?想嫁入他們皇族,只怕她有命嫁進來,卻無福消受榮華富貴。
聽到寧太后的話,寧珍明顯有些急了,美艷動人的臉上充滿了委屈:「太后,那女人不過就是一名放蕩的舞姬,怎能讓她做親王側室?要珍兒同她平起平坐,珍兒……嗚嗚嗚……」
說著說著,她低下頭抽泣起來。
寧太后睜開美目,看著她的樣子,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溫聲安慰道:「哀家知道這事委屈了你。不過這委屈也只是暫時的,你放寬心才是。你以為哀家會輕易放過她?」
聞言,寧珍收起了抽泣,美目含淚,似是不解的望著她:「太后的意思?」
寧太后貴傲的眼眸中閃出一絲陰冷:「那女人仗著有淮陽王寵愛,之前在淮陽王府里不可一世,礙於她沒名沒分,哀家和皇上還真找不到借口收拾她。她若是成了淮陽王府的側室,就是我皇家之人,就算有上官泰在其身後為她撐腰又如何,哀家和皇上也有收拾她的法子。」
他們不是要放棄對付那女人,而是以退為進!
敢藐視天威,敢不將他們放在眼中,敢對他們的人動手,這一筆筆的帳他們定是會和她細算清楚!
聽聞寧太后的解說,寧珍心中這才釋然開來,不僅心中豁亮一掃幾日以來的傷心和難受,更是對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太后說的對!
那女子沒名沒分的他們反而不好對付,倒不如讓那女人冠上皇族的身份,如此一來,要對付她,簡直就是易如反掌,憑太后和皇上的身份,要捏死她就同捏死一隻螞蟻這般簡單。
難不成身為皇家的媳婦還敢對長輩忤逆不敬?
而尚書府中。
得知皇上要下旨將沈千姿冊封為淮陽王的側妃,蕭名望回府之後把張巧音叫到了書房裡,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陣責罵。
「你看看,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
「我早前還真看走了眼,沒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不但勾引上了淮陽王,如今更是認那上官泰做父,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快要飛到我們頭上了!」
「那該死的沈千姿不僅把我兒打傷,至今還讓我兒躺在床上,在淮陽王府中,她更是囂張不把姍姍這個正妻放在眼中。如今她認了上官泰做父,還即將被立為淮陽王側妃,就她那不可一世的樣子,豈不是更加目中無人?」
那可惡的女人,無名無分的時候就敢囂張狂傲,不僅傷他兒、辱他女,連太后親眷寧側妃都不放在眼中,更膽大妄為的對皇上的親信常公公施暴,如此囂張的行徑、如此狂傲的態度,即便皇上和太后能忍,他蕭名望也不願意忍下去!
那女人最恨的就是他們蕭家,如今讓那女人得勢、一朝飛上枝頭,那以後肯定會對他們蕭家不利。
他有這個預感,那女人就是沖他們蕭家來的!
張巧音被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低著頭的她咬牙切齒,心中有說不出的恨。
最近這男人都不去他房中了,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沒有管好那個拖油瓶。這段日子,那魯氏在她面前都敢明目張胆的囂張了。若是再這般下去,她蕭夫人的位置還能保住嗎?
「我說了這麼多,你可有聽進去?」見她一句話都不說,蕭名望老臉上堆著橫肉,突然厲聲問道。
張巧音一個哆嗦,趕緊應聲:「老爺……妾身、妾身聽著呢。」
蕭名望狠厲的瞪著她,一字一句無情的說道:「那個孽種是你生出來的,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總之你要給我解決好她。若是她再做出什麼不利我們蕭家的事,這筆賬我定是會算在你的頭上!你好自為之,到時別怪我對你翻臉無情!哼!」
這一樁樁的事跟這個女人脫不了干係,要不是她早前生了那麼一個孽種,今日就不會發生如此多的事,他的兒女定會好端端的在他身邊,又豈會受如今的大難和委屈?
他不是沒想過要休掉這個女人,但眼下的形勢卻讓他不敢下手。那個孽種如今氣焰高漲,又有人給她撐腰,若是他在這當頭將這張氏休棄,萬一那孽種突然袒護張氏,那豈不是多生事端?
他雖然不看好張氏同那孽種的母女情分,可到底那孽種是張氏所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是,妾身、妾身知道該如何做,老爺您放心吧。」張巧音心驚的回道。
看來,那拖油瓶不除,她蕭夫人的位置還真的岌岌可危了。這如何能行?她熬到今日吃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