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定乾坤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歸來重逢

安魂堂內外是兩個天地,內里清寒陰涼,外面夕陽明媚。

雲淺月站在安魂堂門口,即便見慣了生死,但西延玥的死去還是讓她有些難受。若是當年,她沒有尾隨夜輕染之後前往孝親王府那所小院,若是沒坐在梨花樹上,若是沒有後來的結盟和約定,裡面的那個人是不是不會成為她和夜輕染之間的那把雙刃劍?他也許不會背負那麼多,會輕鬆一些,或者能活著一定不會選擇死吧!

但終究不能重來。

「主母,您就別難受了!人總有一死,西延玥也算對得起夜輕染,讓他活著未必快樂。」墨菊跟著走了出來,對雲淺月勸慰。

雲淺月點點頭,對他道:「不必將他送去西延了,他喜歡梨花,就將他送往梨花山的梨花台埋葬吧!那裡山明水秀,他該是喜歡。」

墨菊點點頭,梨花山距離這裡百里地,不是太遠。

雲淺月不再停留,向所下榻的院子走去。

夜天逸從安魂堂出來,看著她的背影片刻,抬步跟上了她。

二人一前一後沒有什麼交談來到雲淺月所住的地方,裡面傳來歡快的笑聲和說話聲,還伴隨著容凌咿咿呀呀的聲音。

雲淺月聽到裡面的聲音,驅散了幾分胸腹織染的鬱氣,不禁露出笑意。

夜天逸忽然止住腳步。

雲淺月回頭看向夜天逸,對他道:「容凌睡醒了,進來吧!讓他認認你。」

夜天逸微微抿著唇,須臾,點點頭。

知道雲淺月回來,華笙從裡面走出來,挑開珠簾,對雲淺月輕聲問,「小姐,西延玥可是救活了?」

「他不願意活,死了!」雲淺月道。

華笙一怔,他們紅閣的人和西延玥打的交道最多,本來以為只要小姐回來,西延玥就能救,沒想到他不想活死了。

凌蓮、伊雪從裡面走出來,自然也聽到了雲淺月的話,她們與華笙一樣的想法,而且她們所認識的西延玥個性有幾分洒脫,不像是有什麼看不開求死的人,沒想到卻不願意活。

雲淺月看著她們,將西延玥的話簡略說了一遍。

幾人聞言齊齊沉默。

「我吩咐墨菊將他送去梨花山安葬,距離這裡不遠,不必擇日了,你們相識一場,現在就啟程送他去梨花山吧!」雲淺月對幾人道。

華笙等人對看一眼,點點頭。

雲淺月抬步進了屋,小容凌躺在床上,床上的帷幔挑著,有一縷珠穗落下來,青裳在旁邊吹氣,讓珠穗來回晃動,他正伸著手興奮地練習抓珠穗。

弦歌、花落、蒼瀾、鳳顏等人守在一旁,看著他玩,一個個都甚是開心。

見雲淺月走進來,幾人齊齊給她讓開路。

「你們也累了,都下去吧!我看著她。」雲淺月對幾人笑著擺擺手。

青裳剛想說不累,看到後面跟進來的夜天逸,住了口,笑著點點頭,幾人走了出去。

無人再吹珠穗飄動,容凌輕而易舉地抓到了珠穗,得意地對雲淺月彎起小嘴笑。

雲淺月洗了手,走過來,用手指輕輕彈了他小腦門一下,笑道:「又調皮!」

容凌看到了夜天逸,好奇地打量他。

「這是舅舅!」雲淺月自然地對容凌介紹夜天逸。

小容凌眨眨眼睛,看著夜天逸,小眼神似乎在說舅舅真是太多了,見一個是舅舅,又見一個還是舅舅,一點兒也不新鮮了。

夜天逸走過來,看著容凌,無論是早先他睡著的樣子,還是如今醒來的樣子,都分外像容景,無一處不像。這樣的一個小人兒,粉粉嫩嫩的,讓他不由得眸光恍惚。

雲淺月坐在床邊,對容凌道:「這個舅舅和娘親也是青梅竹馬,和子書舅舅一樣。」

夜天逸身子微微一震,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沒看他,對容凌繼續道:「娘親以前和舅舅躺在牆頭上講故事,有時候一講就是一夜,躺著躺著就睡著了,第二日兩個人都著了涼,染了寒,但不知反省,還是繼續。」

夜天逸忽然撇開臉,看著容凌,對她道:「你還記得這些,我以為你早忘了。」

「怎麼會?」雲淺月笑道:「我記性好著呢!」

夜天逸不再說話,也緩緩坐在床邊,對容凌伸出一隻手。

容凌立即鬆開珠穗,兩隻小手抱住了他伸出的手,往自己的嘴邊拽。

雲淺月立即出手打掉他的手,佯怒道:「容凌,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這是手,不是能吃的。」

容凌手被打得疼了,撇著小嘴委屈地看著雲淺月。

夜天逸蹙眉,立即道:「他還是孩子,你怒什麼嚇著他?」

雲淺月想著他會被嚇到才怪,他最會的就是裝委屈,她看了夜天逸一眼,對他道:「數日前,子夕那個臭小子拿了一個豬蹄給他吃,他雖然吃不下,添了幾口味,便一發不可收拾,見到人的手就往自己嘴裡拽。」

夜天逸愕然了一下,看向自己剛剛被拽的手。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如今你還覺得我嚇著他了?你的手願意當豬蹄?」

夜天逸輕咳了一聲,看著容凌,眸光終於在見面後第一次染上了笑意,溫聲道:「他長得像景世子,但是性情倒是有些像你。」

雲淺月搖搖頭,「才不像!我沒他這麼大爺,脾氣偶爾大得很。」

夜天逸挑眉,「景世子的脾性很溫和的。」

雲淺月瞥了他一眼,容景若是溫和,天下人都溫和了,他的脾氣不過不顯山不露水的使出來而已。他難道不知道?還是故意忘記了?

夜天逸忽然想起什麼,笑了笑,不再說話。

容凌的委屈果然是裝的,片刻後,見雲淺月不理他,他去夠珠穗,覺得風不吹起珠穗不好玩,便咿咿呀呀地看著雲淺月說起來。

「他在說什麼?」夜天逸有興趣地看著容凌,很難想像這麼大點兒的小東西如此精神而且有意識。但想起雲淺月的靈術和雲山,便覺得不那麼奇怪了。

「他讓我像青裳那樣吹珠穗給他玩。」雲淺月笑著說著,吹了一口珠穗。

珠穗飄起來,容凌頓時揮舞著小手抓珠穗,越是抓不到,他才越興奮。

夜天逸看著他,不多時,便接替了雲淺月的動作,輕輕吹著珠穗逗弄他。小容凌因為有的玩,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新認識的舅舅。

一大一小玩得開心。

雲淺月坐在一旁看著二人,她曾幾何時認為夜天逸和她的關係就此冷凍,再無關聯了。若說這個世界上,她辜負了誰,那麼便是夜天逸莫屬了。十年相知,她步步做棋,總之是她將他拉進了漩渦,讓他掙扎。如今能有今日,坐在一起平靜地說話,過往成為雲煙,他放開了心底的執念,她放開了芥蒂,最好不過。

一夜一晃而過。

這一夜,雲淺月終究是被西延玥的死影響,沒睡踏實。

第二日一早,啟程前往雲城。

夜天逸清早便前往雲淺月的住處,對她道,「我也與你去雲城。」

雲淺月看著他。

夜天逸目光有些悠遠,「對於夜氏,我可以不仁,可以不認祖,可以放手不管,因為無論是父皇,還是夜氏祖宗,給了我生命,沒給我應有的尊重。我對夜氏從母妃死和藍氏滅門的那一刻,就恨它。所以,夜氏成王還是敗寇,與我關係都不大。但是夜輕染他不是,他自小就是夜氏和父皇選中的繼承人。他對於夜氏,早已經榮辱與共,血脈相連。」

雲淺月沉靜地問,「所以?」

「他與景世子該是最後一場戰爭了。」夜天逸面色昏暗地道:「比之於我,他生來才可悲。若是能活,我還是不希望他死。」

雲淺月不說話。

夜天逸又道:「以前某一刻,我也想著就那樣死了算了!我在這世上生無可戀,就如西延玥選擇了死一般。你成全了他,但是景世子在十里桃花林沒成全我。無論我願不願意,還是被他救活了。醒來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雲淺月有前世今生,玉子書有前世今生,不代表你也能有前世今生。今日若死,來生可還記得前塵往事?你確定你想忘了這世間事兒?』說完這一句話,他就走了。」

雲淺月想著容景畢竟是看透夜天逸了!

「是啊,他說得對,我不想忘了這世間事兒,哪怕萬事不如意,愛而不得苦。」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止住話,「所以,對於夜輕染,夜氏的苦果和罪孽是夜氏千百年來造下的業障,也不該由他來背負,他不過是成了夜氏抓住稻草的那個人,但不該是夜氏的祭品。」

雲淺月點點頭,目光染上一抹遠山雲霧,平靜地道:「既然你有此心,便跟著我去吧!希望夜輕染能為自己活一回。容景能容得下你活,能容得下夜天煜活,能容得下夜天賜活。姓夜的血脈還是能延續的,他沒道理容不下夜輕染活。」

夜天逸看著她。

「對於夜輕染,我也不希望他死。」雲淺月對上他的眼睛,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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