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定乾坤 第七十五章 眾望所歸

清風細雨中,只聽到衣袂獵獵而響,三軍將士驚呼聲震天。

轉眼間,兩道身影落入溝壑,在二十萬大軍眼前失去蹤跡。

夜輕暖面色大變,慌亂中就要飛身而起,她身後,一人拉住了她手臂,她身形一頓,被拽了回來,猛地回頭看向身後。

鳳楊身邊的一名小兵看著夜輕暖,認真地提醒,「公主,淺月小姐和景世子落下去的地方是生死之陣,您確定要跟下去嗎?」

夜輕暖心神頓時一醒。

那名小兵抓著她手臂不鬆開,對她道:「公主,您可不能下去,您若是下去,我們身後這十萬大軍可就無主了。您看看,景世子雖然掉下去了,但是他可是帶了幾位主將來的,人家如今雖然焦急擔心景世子,可是連隊形都沒變。」

夜輕暖迴轉頭,只見對面的險坡上容景帶來的十萬人馬人人臉上雖然焦急,但紋絲未動,果真隊形未變。她移開視線,看向面前的溝壑,裡面黑漆漆,什麼也看不見。她經過前面兩次出戰,顧少卿和南梁六皇子都在生死之陣面前受了重傷,她清楚地知道生死之陣的厲害,如今景世子受了重傷,雲淺月跟著下去了,若是她再下去,即便陣法破了,她也不敢保證安然無恙出來,若是她也受了重傷或者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那麼她身後的十萬兵馬無主,也許真被對面的十萬兵馬吞併,後果不堪設想。如此一想,她壓下心中的焦急,定下心神,認真地看了那名小兵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名小兵正是風露,見夜輕暖鎮定下來不下去了,她立即放開了手,還沒開口,旁邊的鳳楊立即道:「公主,他叫小瘋子。」

風露嘴角抽了抽。

夜輕暖點點頭,對風露道:「本公主記住你了,待回去後,稟明哥哥,你到我身邊來吧!」

鳳楊頓時大喜,好似表揚的是他一般,立即道:「多謝公主,小瘋子他很聰明的。」

風露垂下頭,不卑不吭地道:「多謝公主提拔。」

夜輕暖再不多說,轉過頭,看向溝壑下面。她心中早就擔心容景和雲淺月見面舊情復燃,於是跟了來,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讓他得逞。但沒想到他那般高傲的一個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立誓自傷,血祭精魂。連她都驚得呆住了,更何況是本來就對他依然愛著的雲淺月?她不敢想像,稍後他們出了生死之陣會如何?

雲淺月會隨著他離開嗎?

還是顧忌生生不離和哥哥而留下?

更或者,景世子如此要她回到他身邊,他難道已經有了生生不離的解法了?

兩道險坡,中間一道溝壑,兩方二十萬兵馬驚呼過後,都歸於沉寂,靜靜地看著黑漆漆的溝壑,等待著裡面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溝壑裡面沒有絲毫動靜。

夜輕暖用盡全力剋制住自己,不斷地告誡自己必須穩住。

對面容景的十萬兵馬前排幾名將領漸漸地也也露出急迫擔憂的神色,顯然也在儘力克制,十萬士兵訓練得如鋼筋鐵骨,雖然焦急,但紋絲不動。

這等時候,兩方士兵才可以看出了高下。

半個時辰後,溝壑內忽然傳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二十萬士兵只覺得耳鳴聲聲,身下坐騎被震得刨著蹄子嘶鳴起來。須臾,黑霧爆破,兩道光影從溝壑中衝出,正是雲淺月和容景。

兩方兵馬發出驚呼聲。

夜輕暖一喜,剛要大喊,只見那光影出來,徑直落在了對面的險坡上,她面色一變,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只見雲淺月衣袂被刮破了幾道口子,牡丹花上被淋灑了斑斑血跡,手臂扶著容景,臉色霜白,容景玉顏如冰雪,胸口的劍顯然已經被拔出,閉著眼睛靠在她懷裡,似乎陷入了昏迷,兩個人即便脆弱不堪,但偏偏風姿傾世,無人可比。

「景世子!」

「公子!」

容景身後的十萬大軍發出歡呼聲,有幾個人立即上前,圍住了二人。

夜輕暖看著二人,盡量不讓自己心顫,雲淺月帶著容景出來,兩面險坡,兩軍對壘,她選擇的則是另一面險坡落下,說明了什麼?她不敢想像。壓下所有的想法,對雲淺月大聲喊道:「雲姐姐!」

這一聲喊聲,讓方圓幾里都聽得極為清楚。

雲淺月抬頭看了夜輕暖一眼,那一眼,看不出絲毫情緒,須臾,她忽然轉過身,對一個人道:「牽馬來。」

那個人正是張沛,他本來一臉緊張地看著雲淺月,如今聞言大喜,立即為她牽來容景騎的那匹馬。

雲淺月攔著昏迷的容景翻身上馬,沉聲道:「回城。」

「是!」十萬士兵清亮的回答聲震耳欲聾。

雲淺月再不看其他人,帶著容景催馬順著容景來時的路離開,方向是祁城。

夜輕暖臉色蒼白如紙,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她看著雲淺月離開的身影不顧一切地大喊,「雲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就這樣和他離開了?那哥哥怎麼辦?哥哥為了你做了多少?你全都忘了嗎?」

雲淺月仿若不聞,一言未發,頭也不回。

「不行,今日你不準離開!」夜輕暖急喊一聲,對身後道:「三路包抄,攔住他們。」

身後十萬士兵聽到命令,都齊齊一震。

風露立即拽住夜輕暖,「公主,不可心急,如今淺月小姐一心只有景世子,你看看對方離開是從兩翼收尾,這是一種陣法,我們這樣過去,是會吃虧的,您總不想我們失了淺月小姐再失了十萬大軍吧?」

夜輕暖聞言猛地驚醒,閉了閉眼睛,揮手制止身後,「都不準動!」

身後十萬大軍剛聽她的命令正不知道是否衝上去攔雲淺月,此時聞言齊齊止步。

一番耽擱,對面十萬大軍擁著雲淺月已經下了險坡,如潮水一般退去,隊伍離開的隊形始終保持著兵法陣法,哪怕對方突然發起攻擊,也能及時迎戰。

如此訓練有素,讓夜輕暖根本無從下手。

另外她總有一種感覺,只要她真出手不顧一切地攔人的話,雲淺月一定會不客氣地對她出手。雖然未到達那一步,她只憑想想,但也莫名地覺得她一定會那樣做。

看著「景」字旗的大軍離開,十萬兵馬隱住了那旗下兩人共成一騎的身影。夜輕暖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是忽然了悟了一件事情。

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揣測的事情。

千萬兵馬,百萬刀劍,架在頭上,也抵不住一人之心。

她忽然想起雲淺月似乎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在一個小範圍內私下裡流傳著,她說,她能眼看著別人死,也看不得容景在她面前受一點兒傷。

她聽到的時候,覺得那句話不如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來得震撼,但是如今想來,那句話才是真正的抵過了所有的語言。

這一仗,容景贏了,徹底的贏了。她輸了,徹底的輸了。或者說哥哥終究是輸了。

目送十萬大軍離開,越走越遠,直到星旗上的「景」字變得模糊,夜輕暖才收回視線,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來。

「公主!」有士兵發出輕呼聲。

夜輕暖扶住馬身,似乎全身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掏出娟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閉上眼睛靜靜待了片刻,才睜開眼睛,眸光凜冽地道:「回營。」

她話落,調轉馬頭,向營地走去,身後,鳳楊帶著十萬兵馬跟隨。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景世子在馬坡嶺生死陣前上演了如此一幕,雖然身為敵方,但是對於雲淺月隨他而去,他們心裡都覺得沒有半絲違和。

景世子自始至終似乎就該是這樣。

淺月小姐自始至終也該是這樣才對。

半個時辰後,夜輕暖帶著十萬兵馬回到營地,容楓和蒼亭立在門口,顯然早就得到了探兵的消息,對於馬坡嶺的情況已經清楚。

容楓臉色看不出什麼情緒,蒼亭臉色清淡,似乎也不覺得意外。

夜輕暖翻身下馬,看著二人,聲音冷然地道:「你們都知道了?雲姐姐得哥哥器重,身為主帥,在天聖期間,哥哥讓她入住榮華宮,給予她最好的東西,託付一腔信任,如今只不過景世子在她面前演了一場戲,自己刺傷了自己,她便跟著他離開了。如此這般……」她頓了頓,甚是惱怒,「這般的不顧及哥哥,你們作何感想?」

容楓看了她一眼,她情緒明顯激動,似乎不能接受,他淡淡道:「月兒曾經說過,一個人的一生,總會有無數的十字路口等著選擇,她所走的路,不過是走了她認為當時她所認為的對的路而已。無非是遵從了心的選擇。她就該是這樣,無可厚非。」

「她認為走的對的路,就這麼跟隨景世子走了,可是他想過哥哥沒有?哥哥該如何?他如此被她扔下,該以何面目對天下?」夜輕暖對著容楓大喊了一聲。

容楓神色淡靜,「也許皇上早已經料到,夜公主不是皇上,怎知皇上的想法?又怎知他沒面目對天下?」話落,他提醒道:「夜公主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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