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定乾坤 第八章 伉儷情深

伊鴻離開後,御花園有片刻靜寂。

夜輕染把玩著酒杯,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怒,白玉杯內酒水因他手腕的晃動輕輕震蕩,在杯中盪起一圈圈的漣漪,分外有規律,不溢出分毫。

容景微微偏著頭含笑凝視雲淺月,眸中是任何一個人見了都會沉醉其中的溫柔。雲淺月也回看容景,一掃早先的陰霾,笑容明艷。

二人旁若無人,空氣中流動的氣息似乎有一種沉悶的溫柔。

許久,夜輕染放下酒杯,對容景笑道:「景世子彈指之間就讓朕折損了一個臂助,朕本來打算出兵南疆對他予以重用,如今人走了,你是不是需要還我一個人?」

容景偏轉頭,眸中的溫柔悉數化為清淡,「如今朝中招募了十萬兵馬,皇上如何還會缺人?」

「十萬兵馬裡面未必有一人能敵得過伊家少主。」夜輕染道。

「皇上也說了伊少主一心鑽研劍術,已經悟道。他雖然是一把好的寶劍,但好劍未必有好的用處。他無心官事,雖然有一身好武功,但留下的話,未必有大用場。」容景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壺,溫聲道:「就像這個酒壺,看起來精緻,價值不菲,卻只能裝一杯酒,若是好酒之人來喝,它也只能夠潤潤喉,不若幾文錢的一個酒罈來得實惠。伊少主就好比這精緻且價值不菲的酒壺,它的價值在於賞心悅目,不在於裝酒。皇上留他在皇上身邊,一旦皇上委以重任,他卻不能做到,豈不是耽誤大事?如今他離開,皇上當該感謝我。」

夜輕染聞言大笑。

群臣聽得這笑容張揚,似乎又回到以前染小王爺時的笑容,更加猜不出皇上心中所想。

夜輕染笑罷後,看著容景怒道:「好你個容景,你轉眼間就欺走了朕準備重用之人,如今到擺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容景似乎無奈一嘆,「自古忠君賢臣總是招皇帝不喜,景為皇上分憂,皇上反而責怪。都說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以後我泱泱大國,還有何人敢向皇上進言?」

夜輕染冷哼一聲,「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容景?」

容景伸手扶額,露出疲憊之色,「景的身體一直未曾養好,今日來宮裡這一趟與伊少主論劍又勞累了一番,被伊少主的劍氣所傷,如今支撐不住。景先回府了。」話落,他拉著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

夜輕染眯了眯眼睛,「堂堂景世子,數日還沒養好傷?」

「傷勢太重,皇上又不是不知。皇上和眾位大人繼續,我先告辭了。」容景不再看夜輕染,拉著雲淺月離了席,向外走去。

「朕若是不準景世子離開呢?」夜輕染涼涼地道。

「皇上是明君,明君自古體恤臣下。」容景腳步不停。

「好個明君,好個臣下。」夜輕染大笑,笑罷,清聲道:「藍家主、凌少主、華少主,景世子本來該在府中養傷,可是今日為了你等接風洗塵才來赴宴,如今你等三人就送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回府吧!也好熟悉一下榮王府所在。與景世子多多親近,畢竟景世子是我天聖的半壁江山,以後你們同朝為臣,多多向景世子討教。」

「是!」藍漪、華舒、凌燕三人站起身。

雲淺月眯了眯眼睛。

容景淡淡一笑,並沒有反對,拉著雲淺月頭也不回地出了御花園。那三人跟在身後。

今日宴席的主角一走,群臣面面相耽,都不明白皇上什麼想法。

「去問問雲王妃怎麼還沒來?」夜輕染似乎不覺得走了五個人有什麼影響,偏頭對內侍吩咐。

內侍連忙走了下去。

「藍家主、凌少主、華少主以後與眾卿同朝為官,相處機會多得是,也不差今日。稍後雲王妃會來,要去南梁迎接回雲王。南梁距離這裡不下千里,雲王妃路途定然勞苦奔波,接下來朕和眾卿就為雲王妃送行吧!今日定然盡興而歸。」夜輕染眸光掃了眾人小心謹慎的面色一眼,笑著道。

群臣聞言恍然,終於明白皇上今日設宴的兩個目的,一個目的是為了給藍漪等人接風洗塵,另一個目的就是藉此請雲王妃進宮赴宴,讓其去南梁接雲王的打算。連忙齊齊應和。

不多時,內侍回來,稟告道:「皇上,雲王妃已經進宮了,如今正碰到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在一處敘話,應該很快就會來。」

夜輕染點點頭。

眾人都想著不知道雲王妃是否應承去南梁,不過當年雲王妃和雲王陰差陽錯大婚,先皇要將雲王下獄,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後來先皇拂袖而去,後來雲王妃早逝,雲王自此萎靡不振許久,這些年每當有人提起雲王妃,他都黯然神傷,如今雲王妃沒死回來了天聖,雲王和她還是夫妻,她沒有道理棄夫不管,任其在南梁受苦,推脫不去南梁。

群臣都正猜想著,果然玉青晴走進了御花園。

遠遠走來,她容貌依然如二三十歲女子,傾城容貌似乎多年不改,令和她同一輩的德親王和孝親王等人齊齊恍惚了一下。似乎這些年只有他們在老,而她還是一如當年。

德親王妃和孝親王妃卻覺得那緩步走來的女人分外刺眼,當年雲王妃驚艷了多少京城男兒,先皇、德親王、孝親王、包括已逝的榮王,哪一個不是當年的驚艷才華的人物。她出到京城那時,匯聚了多少京中公子的眼光,可惜不久後她卻忽然消失,又過了幾個月,她忽然以雲王妃的身份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雲王一直以來都孱弱無能,京中有才名的公子裡面他連個尾巴都排不上。可是那樣的女子,偏偏成了他的妻子。那時候不止先皇大怒,當年碎了多少京中男兒的心,榮王府的榮王那麼冷靜自製的人,一夜大醉,之後如容氏歷代先祖一般,娶了一位貧民女子。她們當年也是有名的才女,論容貌也不差,可是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自慚形穢。

「染小子當了皇上,我還不習慣呢!」玉青晴走到面前,如長輩見到小輩,對夜輕染笑了笑,「我還用行禮嗎?」

「難得將青姨請進宮,在朕面前,青姨自是不必行禮。」夜輕染揚唇一笑,「來人,給青姨看座。」

有內侍立即搬了座位在夜輕染下首。

玉青晴笑著走過去坐下,她譜一坐下,便拿起桌子上的酒壺聞了聞,剛剛的端莊不見,如少女一般歡快驚喜地道:「呀,這是玉來香。好些年沒喝了呢!」

「這是酒庫里塵封了十幾年的玉來香,難得青姨聞到酒香就知道是它。」夜輕染笑道:「酒庫里只有這一壇了,從青姨離開後,雲王叔就再沒釀過這玉來香。」

玉青晴拿著酒壺回味地道:「當年他知道我喜歡玉蘭花,又愛酒,因我身體原因,不能飲太烈的酒,可惜天下都沒有不烈不辣的酒,他就整整用了一年,又是找釀酒的人學,又是自己關在屋子裡實驗,給我釀了這玉來香。」

「雲王叔對青姨實在有心。」夜輕染感嘆道:「當年人人都覺得青姨嫁錯了人,稀里糊塗地成了雲王妃,可是後來人人都只能嘆服雲王寵妻,無所不寵。青姨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玉青晴似乎想起往事兒,笑得溫暖,「是啊,他對我真的很好。不止為了我費盡心機釀了玉來香,凡事我喜歡的,她都弄進雲王府。尤其是有一件事情,我當時開玩笑說想酸梅吃。當時那個季節京城沒有酸梅,只有西南有,他便利用了職權,讓兵部八百里加急給我弄了一罐酸梅,遭了皇上痛罵一頓,後來又罰了他一年俸祿,將他從兵部掉到了刑部。進入刑部後不久,他陪我去靈台寺上香,一位刑部官員也陪妻子去上香,多看了我兩眼,他就命人將其打了個半殘,皇上再次大怒,將他罷了官,他卻更得意,說可以日日陪著我了,於是冬天陪我去打獵,夏天陪我去賞花。先皇惱怒,說他身為雲王府後人,不思進取,將他派去了西山軍機大營歷練。他到那剛一日,就和人打架,原因是那人取笑他,說怎麼沒帶著你那個撿來的美人來軍營。他就將人揍掉了好幾顆牙,那人是當時皇上最寵愛的一位如嬪的哥哥。當時那人是軍中副將,在軍中有了些根基,又是他的上級,那人大怒,命人要對他實行軍棍,他奪過馬就跑出了軍機大營,那人以為他畏罪潛逃了,剛要找先皇哭訴,他卻糾結了一幫子京中富家官宦子弟,帶去了軍機大營,將那人打死了,將軍機大營鬧翻了半邊天。先皇大怒,要殺了他,可是他說侮辱他妻子就是侮辱他,皇上寵一個小妾,冷落皇后,寵妾滅妻,致使那個人囂張跋扈,不將他這個國舅看在眼裡,這都是皇上縱容的結果,他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要維護妻子,根本沒有錯,皇上若是殺他,就是告訴天下人,他寵妾滅妻,皇上無奈放了他,將他從軍機大營又調回來,到了禮部。讓他好好學學禮儀,後來我身體不堪,早先去了,沒想到他在禮部一待就十幾年,再沒變動過。」

群臣都靜靜聽著,老一輩的朝臣人人恍惚,似乎都記起了當年之事。那時的雲王啊,似乎從雲王妃死了之後,就再沒見過。明明儒弱看起來在京中所有公子中最無能,可是偏偏他骨頭硬氣的時候皇上都無可奈何,那時候的榮王看著可欺,可是沒人敢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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