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二章 心之溫暖

普善大師和老道兩人的聲音似乎破空傳來,打斷了雲淺月的記憶,將她拉回現實。

她閉著的眼睛睜開,一眼就見到了站在普善大師身後欣喜緊張地看著她的夜天逸。從那個和她一樣喜歡叼著草躺在牆頭看星星的小男孩,似乎一下子就長成了如今丰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她看著他,十五年的光陰在腦中飛逝。

從初次在皇后姑姑的寢宮見到他跟著藍妃去請安,她看著他酷似小七的臉驚得從皇后姑姑腿上栽了下去,她爬起來不顧疼痛和皇后以及藍妃的驚呼聲,拉著他跑出了皇后寢宮,尋了一處背景處讓他背共產黨宣言,後來得知他不是小七,有些失落。

老皇帝四十五大壽,她暗中做了手腳偷梁換柱將本來夜天傾抓到雲王府旁邊的府邸換成了他,但還要裝模作樣大哭大鬧讓夜天傾換,惹得夜天傾對她厭惡,而在他搬到雲王府旁邊那日晚上,她抱了一壇酒去牆頭上喊他,兩人歡天喜地地喝了個大醉。

後來,兩個人一起看星星,她給他講老人與海,小美人魚,獵人海力布的故事,他聽得津津有味,後來直到她將她腦中所有的故事都掏空才作罷。

後來,榮王和榮王妃相繼離去,容景遭逢大難閉門不出,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滅門,哥哥去了北疆遭了大難回來卻被掉換了一個人……後來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那一段時間,天聖京城陰雲密布,各個府門靜若無人。但不管如何,她和他依然躺在牆頭上或者聊天,或者頭對頭躺在牆頭的兩端不說話,只是看星星。

時光荏苒,彈指如飛,轉眼間五年一晃而過。

有一日,她發現一直看著的孩子居然長成了翩翩少年,丰神玉潤,她不知是感慨居多,還是欣慰居多,或者還有什麼丟失的東西又被她溫習了一遍居多。

後來有一日,她在皇宮中突然發現了一處密道,拉著他一起去探險,卻不想聽到了一段驚天的秘辛。老皇帝和藍妃在談條件。條件一,藍妃和所有藍氏母族連根拔起,換他的兒子做將來的天聖一國之君,執掌天下。條件二,留下藍妃和藍氏家族,他的兒子在皇室中除名,放逐北疆,永世不準入京城一步。她想著老皇帝真狠,轉頭去看他,只見他緊抿著唇,袖中的拳頭已經攥緊,當藍妃答應條件一之時,她清晰地看到他手指縫有鮮紅的血液滴下。她以為他會衝出去,但是他沒有,拉著她出了地道。後來三天沒見他說一句話。

她那一刻知道他有多麼堅韌而理智到近乎冷血。從這一點上,他和她真像。換做是她,她也不會衝出去。那是藍妃的選擇,若他們衝出去,那麼不止藍妃死,他和她亦是死!老皇帝不會允許那條密道被發現,或者說不會允許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三日後,藍妃自縊,藍氏滿門抄斬!他被放逐北疆!

第四日,他帶著她來了靈台寺,他寫:「五年後,喜歡我可好?」,她答:「好!」,其實他不知道,那一刻,無論他要求什麼,她都會答「好!」

第五日,他孤身一人離開京城前往北疆,只有她一人去城外的送君亭送他,天聖上下大約人人都以為七皇子此生完了,但只有她知道,他手裡實則是拿了一支老皇帝給的皇室隱衛一起陪著他離開的。但這支隱衛,他五年來只用來應付夜天傾,再沒做他用。因為他知道,這一支隱衛雖然聽命於他,全全被他差遣,但真正聽命的人是京城高高在上執掌人生殺大權的老皇帝。隱衛是保護他的利器,但也是監視。

第一次他從北疆來信,周轉了無數人手,躲過了隱衛到她手裡已經是三個月後。她接到信之後看到日期時在牆頭上坐了一夜,第二日決定組建一個組織,不止為了能夠不被老皇帝察覺的通信,也為了來暗中幫助他,她知道他在北疆定然十分艱難。他和她心中都清楚,若是他在北疆毫無建樹,即便有藍妃和老皇帝的約定,他也就是老皇帝的一顆棄子,老皇帝不會讓他繼任皇位,也許當他油盡燈枯,選定了除他之外的繼承人時,第一個殺的就會是他。所以,他必須強大,強大到天聖江山不用老皇帝相讓,便能夠唾手可得。這個皇位只能是他的。

後來,在她的幫助下,他果然漸漸強大!將北疆攬入懷中!

後來……

「月兒,你怎麼樣?是不是都想起了?」夜天逸見雲淺月看著他不說話,他走上前,緊張地輕聲詢問。聲音極啞,似乎生怕他一大聲便驚嚇住她一般。

雲淺月收回思緒,靜靜地看著夜天逸,短短兩個月的失憶,卻是一夢十五年,她如今醒來了,卻感覺是滄海桑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這張容顏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容顏,面前的這個人是她陪著一起長大的,面前的這個人是她傾盡所有幫助的,面前的這個人是他從來有要求她不曾拒絕的,面前的這個人是……

卻不想一個失憶,卻天翻地覆……

「月兒?」夜天逸盯著雲淺月,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讀出什麼,可是他看了半天什麼情緒都沒有,他一時間有些慌亂,伸手扶住她肩膀,輕聲道:「月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者哪裡不對?」

「夜小子!你這是在質疑我老道的能力不成?她身體沒哪裡不對,好得很!」老道瞪了一眼夜天逸,瞥了一眼容景,狠狠挖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如今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你不是拚死也要讓這小丫頭恢複記憶嗎?不會恢複記憶後她記憶中根本就沒你吧!」

容景不語,默不作聲。

夜天逸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容景,遮住眼中的情緒,再次看向雲淺月,「月兒,你是不是一時間記憶太多承受不住?我帶你回宮好不好?」

雲淺月依然不說話,亦不動。

「走,我帶你回宮!」夜天逸彎身,放在雲淺月肩膀的手改為去抱她。

雲淺月忽然打開夜天逸的手,夜天逸一怔,她坐著的身子騰地站起,不看眾人,足尖輕點向山下飛去,一言未發。自始至終也沒回頭去看容景一眼。

「月兒!」夜天逸一驚。

普善大師等人一愣。

夜天逸看了容景一眼,忽然也施展輕功追隨雲淺月而去,但他早先被老道踹了兩腳,傷了內腹,此時功力滯後了雲淺月一截。但即便如此,還是轉眼間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離開了達摩堂下了山。

弦歌剛要去追,見容景站在那裡不動,他連忙走到他身邊,低聲喊,「世子!」

容景看了弦歌一眼,對老道和普善大師溫聲道:「多謝師傅和普善大師!」

「不用謝我!以後再不準喊我師傅就行了!」老道對容景擺擺手,看向普善大師,「禿和尚,我老道這就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裡?」普善大師一愣。

「你個禿和尚在這個小破寺里窩了幾十年,難道還沒窩夠?自然是天地之大,可玩的地方多了,你跟著我雲遊四海去。去不去?」老道打量了一眼靈台寺,看向前面的廢墟,「反正你的窩也毀了。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可是你不怕人家再說我們了?」普善大師猶豫。

「怕個屁!都快作古的倆老東西了,誰還風言風語?想當初就不該怕,白白浪費了幾十年。我一來氣後來酒都不釀了,釀出來的酒你不喝我一個人喝著也沒味。」老道罵了普善大師一句。

「我要跟著你走,你還釀酒?」普善大師眼睛一亮。

「釀,為何不釀?我也想喝著呢!」老道想當然地道。

「好!我就跟著你走!幾十年沒喝你釀的酒,我也想得緊。哈哈,從今以後再沒有人可以管制我烤魚喝酒大口吃肉了!豈不快哉!」普善大師哈哈大笑。

「那還不快跟上!」老道大踏步就要離去。

「好!」普善大師爽快地點頭,大踏步跟上老道。

「師叔祖,您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你不能走啊!」慈雲大師見二人說了兩句話就要走,大驚失色,連忙攔住普善大師。他怎麼也想不到身為仇敵的兩個人原來不是仇敵,雖然化干戈為玉帛,免於了靈台寺一場災難,但將普字輩唯一的長老帶走,這可是靈台寺的損失。

「怎麼就不能走?我本來也不愛出家當和尚,白白在這裡窩了幾十年!如今百歲多的人了,外面的天是什麼樣都忘了。你不要攔著我。我今日是非走不可的。」普善大師扒拉開慈雲方丈。

「師叔祖,您……」慈雲方丈還要再說,老道忽然用腳踢了顆石子堵住了他的嘴。他慘白著臉住了嘴看向老道。

「磨嘰什麼?還不趕緊走!」老道對普善大師哼了一聲。

「嗯!」普善大師應了一聲,大踏步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對慈雲大師和幾位長老看了一眼,又老眼環視了一眼靈台寺,嘆了一聲,「老衲走了!你們……你們好好念經吧!」

「師叔祖!」普善吐出石子,忽然當先跪下,「既然師叔祖決心要走,留也留不住,慈雲辭別師叔祖!祝師叔祖保重身體。」

「辭別師叔祖!」幾位長老也齊齊跪下。

普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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