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兵闕山河 第四章 給你十日

謝芳華很想問秦錚,你是君子嗎?

可惜,他不給她問的機會。

床板震蕩,帷幔搖晃,一室的火熱濃情,消也消不散。

月余的分離使得秦錚恨不得將懷中身底下的人兒吃拆入腹,但礙於她的身體,還算有良心地在將自己餵了個半飽之後,跑去了廚房,將飯菜端進屋,從床上拽起已經渾身乏力昏昏入睡的人兒,喂她吃東西。

後來,秦錚果不食言,溫柔鄉,三日春宵,不知饜足,謝芳華真的三天沒下來床,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時,秦錚終於吃飽了。

吃飽後的他,神清氣爽,抱著渾身無力的謝芳華頂著月色上屋頂上看星星。

夜晚風很輕,夜很靜,山上無人打擾,夜空的星光很美。但是謝芳華實在太累,無心欣賞,剛呼吸了兩口屋外新鮮的空氣,便睡著了。

秦錚低頭看她,見她小臉儘是疲憊,他心疼的伸手沿著她臉部的輪廓描畫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抱著她下了屋頂,回了房。

將謝芳華放在床上,他靜靜地倚在她身旁看著她。

看了許久,他起身走到窗前,輕喊,「青岩。」

「公子!」青岩應聲落在窗外。

「你在這裡守著她,我去一趟皇陵。」秦錚吩咐。

青岩抬眼看他,「若是小王妃醒來尋你……」

「她最少要睡到明日午時,那時候我回來了。」秦錚話落,又道,「若是她提前醒來,你就如實告訴她。我明日午時之前回來。」

青岩點點頭,「是!」

秦錚出了房門。

這一面深山距離皇陵百里有餘,秦錚到皇陵的時候,已經過了子夜。

地宮門前,有人見秦錚來了,恭敬地見禮,「錚小王爺。」

秦錚點點頭,「我來給皇叔上一炷香。」

守宮人頷首,打開了地宮的門。

先皇的牌位依次排列在南秦列位先祖之後,靜靜地安置在那裡。

地宮幽暗無風,燈火靜靜地燃著,將先皇牌位上方的畫像照得安靜祥和。

秦錚緩步走到牌位前,靜靜地看著。

南秦風風雨雨三百年,歷時多少代帝王,先皇后面的還有很多空置之位,是為下一代,甚至是下下代,甚至更多代而留。

下一個放在先皇之後的人就是秦鈺了。

但是南秦江山在這一代,是承前啟後的延續,還是到此終止,誰也說不準。

秦錚站了許久,對身邊伸手,「拿香來,一炷。」

有人將一炷香遞給他。

秦錚伸手接過,插入了香爐里,半響,俯身叩了一個頭。

又在地上跪了片刻,他站起身,伸手入懷,將地宮令拿出來,放在了先皇牌位上。

那人見此,一驚,立即道,「錚小王爺,先皇既然將地宮令給您,臨終也不曾收回,就是將地宮令給您傳承了。」

秦錚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將它交給秦鈺。」

那人一怔。

秦錚轉身出了地宮。

地宮外,月色下,站著一個人,一身黑色錦袍,身形秀雅挺拔,負手背著身子立在地宮外,若不仔細看,似乎與月色融為了一體。

正是本來應該在南秦京城皇宮裡待著的新皇秦鈺。

秦錚踏出地宮後,一眼便看到了他,他停住腳步,眯了眯眼睛。

「你還知道來皇陵,還知道到父皇牌位前上一炷香,還記得自己是秦氏的子孫?」秦鈺聽到秦錚出來的動靜,轉回身,冷冷地看著他,輕嘲,「南秦江山化成灰也與你不相干。我以為你如今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秦錚面色平靜地看著他,不語。

秦鈺緊緊地盯著他,見他不答話,他也不再說話。

二人中間有一股黑暗的氣流你來我往,來回盤繞,夜晚的地宮門前,明明是晴空朗月,可是卻如黑暗的海底,黑不見底。

守護地宮的人猶豫片刻,上前打斷二人對視,雙手對秦鈺遞上地宮令,恭敬地單膝跪地,「皇上,這是錚小王爺交還的地宮令,言明給您。」

秦鈺轉過頭,看向守宮人。

守宮人舉著地宮令,月色下,地宮令泛著清清冷冷的光。

秦鈺看了一眼,轉過頭,對秦錚冷笑,「父皇將地宮令交給了你,就是你的,你想就此扔給我?」

「地宮令本來就是歷代皇帝執掌,皇叔那時老了,糊塗了,臨終才忘了收回。」秦錚道。

秦鈺伸手猛地一甩,地宮令從守宮人手中脫手飛出,對著秦錚打去。

地宮令飛來,灌注了秦鈺的功力,凌厲霸道至極。

秦錚的身後是玄鐵打造的地宮門,他若是躲開,地宮令打在上面,定然粉碎,他只能出手鉗住地宮令,皺眉看著秦鈺。

「父皇臨終可不糊塗!別以為我不知道皇祖父臨終的遺詔,你以為你不要這南秦江山,我就會感謝你?」秦鈺冷冷地看著他,「只有父皇稀罕這南秦江山!」

秦錚抿唇,「你已經繼承了皇位,這南秦江山不管你稀罕不稀罕,都是你的。」

「我為何繼承皇位?」秦鈺盯著他,「有芳華作為我的皇后,我才繼承皇位。沒有她,皇位於我來說,片瓦不值,我還要他幹什麼?」

秦錚看著他,清淡平靜地道,「她做你的皇后這輩子也不可能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死心?」秦鈺看著他,「你來教教我,怎麼死心?」

「自小,皇叔教導你,讓你謀忠勇侯府,謀謝氏,你因此而注意忠勇侯府有一個小姑娘,她叫謝芳華。你謀謝氏,漸漸地連她一起謀了。」秦錚看著他,「秦鈺,你如何還記得自己的初衷嗎?」

秦鈺抿唇,「那又如何?入了心就難以根除,你讓我放手?」

秦錚淡淡道,「你所謀與我所謀多年來一直就不同,我要的就是一個謝芳華而已,自始至終。哪怕南秦大廈傾塌,哪怕英親王府零落,哪怕南秦皇陵埋入歷史塵埃,哪怕我秦錚不姓秦,哪怕挖骨去心,都不能對謝芳華放手,你能嗎?」

秦鈺冷笑,「說得好聽,皇祖父和皇祖母加固在你身上的責任呢?你能真正地扔掉?全然不顧?」

「能!」秦錚毫不猶豫地點頭。

秦鈺眯起眼睛,「你交回地宮令,將她帶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你這就打算一走了之,永不回京城了?」

秦錚看著他,「也許!」

「收起你的也許!」秦鈺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秦錚的衣領,「你從來只以自己的意志而活,你可曾顧慮過別人是否願意?芳華是否願意?謝氏在南秦幾百上千年的根基,有南秦,才有謝氏。芳華真願意讓謝氏隨著南秦埋入歷史的塵埃?你與她就算隱世,能親眼看著南秦大夏傾塌而不顧?家園流離失所而不理?你們此一生,可能圓滿?看著祖宗的墳墓被踩在腳底下,你們能過得安心?」

秦錚抬手,慢慢地拂開秦鈺的手,「興許那時候我們就沒命了,不見得能看得到。眼不見為凈。」

「好一個眼不見為凈!」秦鈺忽然抽出腰間的劍,直直地對準秦錚的脖頸,「不如你現在就死了算了。」

秦錚看著秦鈺,冰冷冷的寶劍,極其的鋒利,秦鈺的眼神滿是殺意,他忽然笑了,「秦鈺,沒有謝芳華,你還是南秦江山的帝王。」頓了頓,又道,「你會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秦鈺寶劍向前推了一寸。

秦錚並沒躲開,也沒伸手拂開,而是看著他,「皇祖母臨終前問我,讓我再想想,南秦江山,帝王之尊,千載功名,萬世垂仰,難道我不想要嗎?多少人夢寐以求而求不得。我告訴皇祖母,我若是求了,就沒有謝芳華了,沒有她,活著再無意義,既然如此,求之何用?」

秦鈺手中的寶劍又向前推進,鋒利的劍尖將秦錚的脖頸瞬間割破,出了血。

秦錚眼睛眨也不眨地繼續道,「皇祖母聽到我的回答,連連嘆息,最後說,這是天意。我卻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天意。而是我的選擇。」頓了頓,又繼續道,「芳華將你身上的同心咒用魅術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是不是?」

秦鈺手一頓。

秦錚看著他,緩緩地笑了,「那時候,你就應該知道她的決定了,即便她死,也是我的人。從來都是。皇祖父生前留的遺詔,被她毀了,兵符她交給了你。」

秦鈺緊緊地盯著他,臉色灰了灰,「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何非你不嫁,明明她嫁給你,只有死路一條。你可知道,在九曲山,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吐血,可是還是給我解了瘟疫之毒,趁機動用魅術,從我身上移走了同心咒。」

秦錚臉色昏暗卻平靜,「生而知之,死而置之。」

「你的愛就是讓她陪你一起死嗎?」秦鈺看著他,鮮血順著寶劍流下,染紅了衣領以及胸前的衣襟,夜色下,竟然看起來奪目的紅。

「能活誰不想活著?但若是真回天無力,也只能聽從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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