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九城烽煙 第三十七章 死無對證

那隻手正是秦錚的手,謝芳華被他握住,這回並沒有被他彈開。

他身體亂竄的氣流似乎一下子就隱匿平靜了,再無波動。

謝芳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對他低聲問,「能自己起來嗎?」

「你拽我起來。」秦錚道。

謝芳華點點頭,伸手將他拽了起來,他慢慢地下了床,回頭看向床上。

秦鈺的心口依舊在流血,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他伸出的手不知何時收了回去,垂放在身側。安靜地躺在床上,頭偏著,目光看過來。

秦錚冷笑,「你催動同心咒,把自己也搭進來了,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秦鈺眼睛眯了眯,沒答他的話,定在謝芳華臉上,「你竟然用這種方法破除同心咒?」

「若是可以不傷他的話,我今天放的就不是你心口這一點兒血,而是剜出你的心,拿出那母咒碾死了。」謝芳華想起被他下同心咒當日的情形,冷冽地道。

秦鈺忽然笑了,唇角微微嘲弄,「你對他就這麼好?恨不得我死?」

謝芳華抿唇,「他是我丈夫,而你是太子。」

「你心中不是有大仁大義嗎?我是儲君,若是我死了,南秦豈不是要亂上一亂?」秦鈺盯著她,「原來你用來教訓我的那些話,只不過是只針對我,說給我聽的?其實你自己心裡是不以為然的。」

「你是太子,如何能與我一樣?我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弱質女流,國家大義什麼的,放在嘴邊也就算了。真要如何,天下該都會笑話了。」謝芳華冷聲道,「我如今只知道,誰若是傷我丈夫,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你是弱智女流嗎?」秦鈺嗤笑,看向秦錚,「聽她這樣說,你心中是不是十分得意?」

秦錚看著他,不說話。

秦鈺又道,「我早就說過,你未必比我做得好,心機籌謀手段心狠算計,一樣都不少。只不過你是真的命好吧了。」話落,他對謝芳華道,「你放了我心口的血,就不管包紮了嗎?我若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捅你一刀都沒死,這麼一點兒血能死了人?」謝芳華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遞給了吳權,「這是止血藥。」

吳權顫抖著接過,白著臉說,「老奴不會包紮啊!」

「軍營里不是有大夫嗎?」謝芳華拽著秦錚向外走去。

吳權看向秦鈺,「這……若是喊大夫,太子殿下的傷可就會傳出去了……」

「若是讓人知道,為救他而傷我這個太子,傳揚出去,你猜天下人會如何說你?」秦鈺看著謝芳華。

「我有什麼怕被人說的?」謝芳華不買賬。

「那英親王府呢?英親王府就不怕被人說嗎?」秦鈺似笑非笑,「你們不怕,大伯父就不怕?他就算不心疼我,是否也要顧念著南秦江山,這麼多年,他勤勤懇懇,不敢行將踏錯一步。難道到頭來,讓人詬病?」

謝芳華腳步頓住,猛地轉過頭,「秦鈺,你威脅起人來,可真是一套一套的。身為太子,你不覺得這樣做無恥?」

「他背後也做了不少無恥之事,只不過都沒拿到你面前罷了。有時候,他做的,甚至較我更甚。你說過他無恥嗎?」秦鈺看著她。

謝芳華抿唇不語。

秦鈺笑了一聲,「看來只不過是對人不對事兒而已,在你眼裡,他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哪怕是同樣的事兒。」

「至少他還有良知,還會心軟,還有底線,你呢?」謝芳華忍不住惱怒,「這種時候,放在軍營殺人案不管,你催動同心咒,讓你和他一起昏迷。你安的是什麼心?」

秦鈺面色一沉,「你怎麼不問問他?他要做什麼?盧藝可是范陽盧氏的子嗣,豈能說剖屍就能剖屍的?范陽盧氏的人不同意,左相也不同意,他要強行,死者為大,難道要讓盧藝死了還無全屍?更甚至,你知道我若是允許他這樣做之後的後果嗎?」

「我只知道,他說要剖屍,必有因由。」謝芳華道。

秦鈺被氣笑了,「是,他做什麼都有因由。」

謝芳華撇過頭不理他,伸手拽秦錚,「我們出去。」

秦錚看向秦鈺,語氣淡薄,「盧藝到底是怎麼死的,別人可能不清楚,但你我心裡都清楚幾分。尤其是屍體是怎麼回事兒,不信你看不出來。」

秦鈺看著他,「看出來又如何?你要拆穿個底朝天不成?」

「拆穿個底朝天有何不可?」秦錚涼聲道。

「拆穿了,對誰也沒好處。」秦鈺道,「你就不怕牽連英親王府?」

「有何可怕?」秦錚道。

「那南秦江山呢?都是秦氏子孫,你忘了當初皇祖母的教誨了?」秦鈺激動之下,心口又有血湧出。

吳權嚇得連忙叫,「太子息怒,不可激動。」話落,他見謝芳華真沒有要管的意思,試探地問,「老奴這就去找軍中大夫?」

「公公不必去找軍中大夫,我來給太子包紮吧。」李沐清道,「我雖然對醫術一知半解,但是包紮傷口還是在行。」

「哎呦,倒是忘了李公子了。您給太子包紮正好。」吳權連忙將葯遞給李沐清。

李沐清接過葯,來到床前。

秦鈺似乎這才看到李沐清,看了他一眼,忽然勾唇,「她倒是相信你。」

李沐清溫和道,「太子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我先給你止血。」

秦鈺不再說話。

「我沒忘皇祖母的教誨,但是我怕你已經忘了。」秦錚見李沐清解開秦鈺心口處的衣襟,他丟下一句話,拉著謝芳華轉身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內殿,外殿內靜候的眾人齊齊看來,當看向秦錚好模好樣地牽著謝芳華的手走出來,都齊齊上前見禮。

左相詢問,「小王爺,太子殿下可好了?」

「好了。」秦錚頷首。

左相立即問,「您和太子殿下是怎麼回事兒?怎麼突然一起暈倒了?小王妃又是用了什麼辦法救醒了你們?」

「你若是好奇,現在就進裡面去問太子。」秦錚擺出無可奉告的表情。

左相一噎。

永康侯立即過來,「小王爺,你真沒事兒了?」

秦錚點點頭。

「你和太子沒事兒就好,這裡的人,誰也沒你們尊貴,若是你們出了事兒,皇上一準雷霆大怒。我們這些人都跑不了被皇上責難。」永康侯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多虧了小王妃。」

謝芳華看了一眼永康侯,問,「盧藝的屍首呢?」

永康侯看向秦錚,見他也來,立即道,「太子和小王爺昏迷後,屍首暫且看管起來了。」

「將屍首抬來這裡。」秦錚又吩咐。

一個老者立即走過來,急道,「小王爺,我等不准許你剖屍驗屍,盧藝已經死得夠慘了,難道還讓他死無全屍?我們范陽盧氏雖然子息沒什麼出息,但是也由不得人如此欺負。」

「誰欺負你范陽盧氏了?」秦錚挑眉看過去。

那老者立即道,「誰不知道趙郡李氏和清河崔氏、英親王府、忠勇侯府都有姻親?只我范陽盧氏一門多年來不參與姻親朋黨。小王爺自然向著趙郡李氏,想要為李昀開脫殺人罪名。」

秦錚冷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李昀若是真殺人,誰也包庇不了,但若是這中間另有隱情呢?豈不是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可是查案歸查案,我們也絕對不准許將盧藝剖屍而驗。」那老者強硬地道。

其他幾位老者也紛紛應和。

左相也道,「小王爺,剖屍而驗,是對十惡不赦之人,而盧藝不是十惡不赦之人,更何況,他在軍中一直無過錯,卻平白被殺了,到頭來,還對他的屍體剖屍,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若是小王爺執意而為,本相就算拚死,也要攔下小王爺,也不能允許。」

「我的醫術,未必要剖屍而驗。」謝芳華道,「幾位不必急。」

幾位老者齊齊看向謝芳華。

秦錚擺手,強硬地說,「去將屍體帶過來。」

「是!」有人立即去了。

幾位老者對看一眼,還想再攔,這時,秦鈺從內殿走了出來,對謝芳華說,「只要不剖屍,你如何驗法,我都贊同。」

幾位老者頓時將阻攔的話吞回口中,對秦鈺齊齊見禮。

「太子殿下,您沒事兒吧?」左相上前,對秦鈺尤為關心。

「無礙。」秦鈺溫和地擺擺手,面色看不出異常。

左相仔細打量秦鈺一眼,心下雖然奇怪,但知道有些事情若是秦鈺和秦錚不說,也不用問。

李沐清、吳權隨後走出來,二人也是神色如常,在別人的打量下看不出什麼。

不多時,有人抬了盧藝的屍體來到,放在了廳內。

謝芳華走上前,只見盧藝十分瘦弱,看著如一個文弱書生,實在不像是身體強壯能參軍的人,不知道當初范陽盧氏是怎麼將他送到軍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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