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九城烽煙 第三十章 念想心魔

秦錚和謝芳華出了正院,向落梅居走去。

秦錚抿著唇,一言不發,神色一改早先的怒意鐵青,平靜至極。

謝芳華被她拽著手,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低著頭走著,心裡想了許多,又彷彿什麼也沒想。

走了一段路,來到廊橋水榭,秦錚步履一拐,進了水榭。

謝芳華抬眼看他。

秦錚停住腳步,看著湖面,一動不動。

謝芳華也跟著他的視線看向湖面,春末夏初,湖面一潭碧色,微風吹來,波光粼粼。

秦錚忽然伸手,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顆珠子,投入了湖裡。

平靜的湖面連續起了好幾個水泡,濺起一溜的水花。

謝芳華看著那一刻珠子串起一溜水泡,水花四濺,分外好看。

「這湖面就相當於我們的心湖,別人放一顆珠子,或者一塊石頭,激起或大或小的水泡和水花,這顆珠子或者這塊石子還會起串聯的連帶反應,將平靜的湖面蕩漾開來,打破除了心以外的一切平靜。」秦錚聲音不高不低,話音一轉,「可是無論是多麼大的石頭,也不能一下子就打到湖底,相對於表明我們肉眼看到的這些波瀾,湖底很深,底下平靜的不起絲毫波瀾。」

謝芳華轉頭看他。

秦錚也慢慢地轉過頭來,伸手輕輕地摸她的臉,將她微微散亂的髮絲捋順到她耳後,語氣平靜,「我希望我的妻子,無論什麼時候,除了我外,心湖都是封死的,外界一絲一毫的干擾都到達不了她的心底,不受牽制,不受影響,不受謀算,只一心對我。」

謝芳華看著他,一時沒言聲。

「好嗎?」秦錚低聲問。

謝芳華眸光爬上一絲濕意,點點頭,上前一步,將身子偎進他懷裡,點頭,「好。」

秦錚笑了笑,伸手抱住她。

謝芳華知道他心裡應該是極其難受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和秦鈺弄成這般樣子,從小到大,小打小鬧就算了,涉及到家國天下,百姓社稷,他從來就沒想過去顛覆去攪動去破壞。但即便他這般難受,還是敏感地注意到她心下不好受,用這樣的方式來寬慰她,給予她肯定。

她是他的妻子啊!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眼睛難受酸澀,不由得在他衣襟處蹭了蹭臉。

秦錚立即說,「你別又往我衣服上蹭眼淚啊,你說給我縫製衣服,還沒縫製呢,你再蹭髒了這件,就沒的穿了。」

謝芳華生生將酸澀憋了回去,從他懷裡退出來,「走,反正今日無事兒,回去我給你縫製衣服。」

「那我做什麼?」秦錚挑眉。

「你給我打下手。」謝芳華拉著他往回走。

秦錚點點頭,「好吧。」

二人找到了事情做,心裡輕快不少,向落梅居走去。

喜順打發走了秦鈺派來的前來請英親王的人,吩咐守門的人,將大門緊閉,王爺未好之前,府中閉門謝客。

若是皇宮是南秦京城權利的核心,那麼英親王府便是權利忠心的漩渦。

英親王發了急病的消息不脛而走,皇宮和京城各大府邸都得到了消息。

今日,英親王府的小王爺秦錚和小王妃謝芳華進宮行謝茶禮,二人離開後,皇上便病了,不過半個時辰,英親王從皇宮匆匆地追出了宮,然後就發了急病。一時間,眾人紛紛猜測,秦錚和謝芳華進宮後一定發生了什麼。

很多人,自然而然地想到,定然是秦錚又氣皇上了,顯然這回氣的還很大,否則不會連英親王回府後也氣怒得病了。

太子殿下派人去英親王府請英親王商量的不知道是何事,只能因此耽擱下來,反而不被人注意了。

秦鈺派出去的人回宮傳話後,秦鈺依然在靈雀台坐著,聽說英親王發了急病,英親王府內人仰馬翻,閉門謝客的消息,他將茶盞放下,笑了一聲,「還以為秦錚有多大的膽子,原來也不過如此,這就嚇著了嗎?」

那人不敢吭聲,大氣也不出。

秦鈺揮揮手,「你再去一趟英親王府,問問可缺什麼藥材,從宮裡送過去。」

「是。」那人退了下去。

秦鈺坐在靈雀台上,看著皇宮的風景,這座皇宮,他從小看到大,越看越寡然無味。

吳權進了靈雀台,盡量放輕腳步,「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過去寢宮。」

秦鈺偏頭看來,笑著問,「父皇喊我做什麼?」

吳權垂下頭,「自從小王妃敬茶,皇上說是她打翻了茶盞,可是小王妃不承認,小王爺帶著小王妃走了,王妃說了一些話後,皇上就很惱怒,讓老奴喊您過去,老奴也沒敢細問。」

「父皇還是太小看她了。」秦鈺坐著沒動,「你去回父皇,讓他歇著吧,身體要緊。」

「太子殿下……」吳權還要說什麼,看到秦鈺寡淡的神色,住了口。

秦鈺笑了笑,「另外再傳一句話給父皇,讓他別折騰了,好好地養身子要緊,他能多支撐一時,作為他的兒子我也能撐得住一時,他若是折騰得散架了,這南秦的江山未來指不定會如何呢,沒準也會散了架。他還是好好惜命打緊。」

吳權心神一凜。

秦鈺見他沒動,又笑道,「一朝帝王,自己服毒,害子侄小輩,傳揚出去,父皇覺得史官會怎麼記一筆?他這一生,除了江山這把帝王椅,什麼也沒得到,難道臨了,他還要毀了他兢兢業業用一切換來的百年帝王名聲嗎?只是為了剔除我的心魔?未免太不划算了。」

吳權頓時道,「老奴一定將這些話轉給皇上。」

秦鈺點點頭,擺擺手。

吳權退出了靈雀台。

秦鈺依舊坐在原地,目光或明或暗地看著整個皇宮的景色,雕樑畫棟、層層疊疊,天下最尊貴的所在,看久了,也不過爾爾。

不知坐了多久,伸手有輕且輕的腳步傳來,不像是侍候的人,秦鈺慢慢地轉過頭。

只見李如碧身穿一襲綾羅,翠綠織錦,如春日裡碧色的玉,緩緩地走了進來,她身後沒有帶侍候的婢女,僅她一人。

秦鈺看到她,微微挑了挑眉梢。

李如碧慢慢走近,屈膝見禮,「太子殿下。」

秦鈺淡淡抬手,面容平靜,語氣溫和平淡,「李小姐怎麼來了這裡?」

「臣女是來請太子殿下一道旨意,准許我回府。」李如碧直起身子,頗有些無奈地道,「自從數日前進宮,便一直沒回府,有些想家了。我同皇后娘娘提了幾次,娘娘都岔開了話,我總不能這樣一直在宮裡住下去,還請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說一聲。」

秦鈺笑了笑,「母后未免太熱切了,看來很喜歡你。」

李如碧低頭,不卑不亢,「是皇后娘娘抬愛。」

秦鈺看著李如碧,看了片刻,忽然問,「你會下棋嗎?」

李如碧一愣。

秦鈺忽然笑道,「是我問錯了,右相府的李小姐,琴棋書畫理當都甚是精通才是,否則也當不上京城雙珠的才華名聲了。」頓了頓,又道,「時間還早,你若是要回去,也不差這一刻,過來陪我下一局棋吧。」

李如碧想了想,仔細打量秦鈺,看不出他神色表情和心中想法,點點頭。

靈雀台擺了好幾張桌子,可是其中有一張桌子和椅子成翻倒破碎狀態,但是也無人收,就那樣散了架地倒著。

秦鈺所坐的這一張桌子完好。

李如碧繞開地上的躺到的殘破桌子凳腿,緩緩走到秦鈺面前坐下。

秦鈺動手掰開棋盤,他執黑子,給李如碧執白子。

二人都不說話,你來我往地靜靜下棋。

棋下到一半,秦鈺忽然抬眼,看著李如碧,微笑,「李小姐,堂兄大婚了,你的念想可斷了?」

李如碧手一頓,「啪嗒」一聲,棋子掉在棋盤上,她嚇了一跳,抬眼看秦鈺。

秦鈺掃了一眼桌案上因為掉落的棋子,砸開的一大片,打亂了棋局,他微微眯起眼睛,「看來不用你回答了,念想還是沒斷。」

李如碧臉色一白,立即搖頭,「太子殿下說錯了,錚小王爺和臣女自始至終就沒任何關係。」

「是嗎?」秦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記得,多年前,父皇考校課業,堂兄做了一篇議君子論,被太傅讚揚,李沐清將那篇論稿收了,後來,到了你手裡。至今還保存在你那裡吧。」

李如碧臉又是一白,手指緊緊地捏住衣袖,看著秦鈺,「以前這南秦京城裡,多少人愛慕錚二公子,也有多少人愛慕四皇子。別說臣女,就是金燕郡主,也都有念想。但是自從錚二公子變成了錚小王爺,四皇子成了太子,臣女和金燕郡主的念想一樣,都成死灰了。」

秦鈺似乎沒料到李如碧會扯出金燕,一時間盯著她沒說話。

「我知道太子不想娶臣女,臣女也從未想過高攀太子。但是希望太子能有妥善之法來解決。」李如碧站起身,離開座位,對秦鈺屈了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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