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錦繡輕歌 第八十二章 祈情

秦鈺沒想到謝芳華如此直白地說出各中牽扯,微微一怔,忽然笑了。

雨漸漸大起來,雨水打在傘上,地面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水天連成了一色。

須臾,秦鈺道,「父皇如今依然強健,未來變數誰也不知。我要走的路,也許還很長很遠。雖然我得父皇器重,但我卻不是他唯一的兒子。」頓了頓,他微笑道,「漠北三十萬兵權是父皇一直以來的心病,就算我不去漠北,也會有人去漠北。武衛將軍被漠北風沙吹了多年,當年博陵崔氏的公子,已經中年了。難道你真想你的舅舅作古漠北?」

謝芳華想起她從無名山下來時,舅舅鬢角已經有些細微的白髮,唇瓣緊緊地抿了抿。

為了哥哥和他平安長大,為了讓皇上一直顧忌漠北的兵權,不對忠勇侯府動手,舅舅卻在狂風肆虐風沙雨雪侵襲的漠北軍營一待便是近二十年。

舅舅的確是該回來享福了!

但是,不該是這種方式!

舅舅雖然是為了忠勇侯府,為了哥哥和她平安長大。但是絲毫沒做不忠於南秦江山之事。他守衛漠北邊境多年,邊境從無動亂,北齊的兵甲從未踏足南秦邊界。

可是,一世英名卻最後毀於一旦。

都是因為秦鈺!

謝芳華想到此,壓制住心底的情緒,忽然冷笑,「這麼說,我還要替舅舅感謝四皇子你了?若是沒有你,舅舅還在漠北受苦?但是如今,他可不是衣錦還鄉!而是軍威掃地,多少年的辛苦付之一旦。你覺得我真該感謝你?」

秦鈺伸手揉揉眉心,悵然道,「你對我的意見可真是大。」頓了頓,他道,「若是我告訴你,若我不去,別人去,要的也許是你舅舅的命,你會不會感激我手下留情了?」

謝芳華心底一驚,眸光縮了縮。

「武衛將軍駐守漠北近二十年,即便一招不查,有損軍威,但也抹殺不了他過去近二十年戍邊的功勞。如今就算卸甲歸京,也好過一具屍體被運回京中被父皇追封其榮耀來得好。你說是也不是?」秦鈺隔著細密的雨簾看著謝芳華,清涼的雨水落下,水天青色里,她的臉龐白皙清透,她沉靜地站在那裡,傘下的她就是一副絕美的畫,他眸光緊了緊,溫和的聲音不變,「除夕當日,十分混亂,副將死了幾人,士兵折損無數,主將能夠保住不易。我覺得以你的聰明,應該能想到當日個中險惡。」

謝芳華攥著傘把柄的手緊了緊,聲音清冷,「皇上可真是狠心下手要我舅舅的性命!」

秦錚聞言笑了笑,「不說父皇是否想要武衛將軍的性命,只說北齊,未必不想要武衛將軍的性命。當時當日,可不止是我一雙手在翻雲覆雨。你該想到,沒有北齊的出手,我想做什麼,也不會成事。我不過是利用北齊之手,達到了我的目的罷了。」

謝芳華心中升起一片荒涼,大約是雨下得大了,使得她周身驀地升起了絲絲冷意。她雖然不想被秦鈺蠱惑,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許就是事實。若不是他,舅舅的性命未必能保得住。他在漠北近二十年,也許皇上要的不是他回來,而是在漠北求仁得仁。而北齊恐怕也不想他回來。畢竟他太熟悉漠北邊境的環境和運兵之道了。能夠折損他,北齊求之不得。

「我初到漠北,武衛將軍對我頗多照顧。我自然也不該心狠手辣,棄他於不顧。我覺得,我們不一定是敵人,不是嗎?也許,真能坐下來談談。」秦鈺溫和地看著她。

謝芳華忽然抬頭看天,雖然下著雨,但天色不灰濛,有一種青色的明朗。她看了片刻,收回視線,對秦鈺道,「坐下來談就沒必要了,稍後派你的人來接初遲吧!我將他還給你。」話落,她轉身向車旁走去。

秦鈺一怔。

春花、秋月知道主子是不再多逗留了,連忙來到車前,為她打開了車簾。

謝芳華上了車,簾幕落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身影。

月娘心有不甘,看了秦鈺一眼,又對他身邊打著傘的月落道,「你叫月落是嗎?老娘我記住你了。你最好以後別犯在我手裡,否則,我一定將你留在我的清倌樓當頭牌!」

月落的面色寒了寒,腰間的寶劍因他的寒氣,發出細微的鳴吟。

「他叫玉月落!」秦鈺溫聲道。

「姓玉?」月娘敏感地揚起眉。

秦鈺笑著頷首。

月娘上上下下又打量了月落一眼,忽然笑了一聲,「即便他姓玉,我也是一樣的話。」話落,她轉身上了車。

春花、秋月也隨後上了車。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此地。

秦鈺站在雨中,目送著馬車緩緩離開,雨下得大了,山路泥濘,不太好走。但是車夫顯然是個熟於駕車的好手。知道那一輛馬車走遠,只剩下一小點兒,他才收回視線,臉色莫名。

月落蹙眉,還因為月娘的話心中不舒服,「主子,你為何告訴她我姓玉?」

秦鈺回頭看了月落一眼,對他笑笑,聲音溫淡,「因為她也姓玉,她叫玉月娘!」

月落一怔,不敢置信地看著秦鈺。

「沒錯,她是你自小失散的姐姐。」秦鈺忽然微笑了起來,「世間之事,講究緣法,看來的確如是。」

月落一張臉忽然變幻不明,若不是忠勇侯府小姐出手,他剛剛差點兒殺了她!

「她真是不欠人情,將初遲送還了。」秦鈺嘆了口氣,「可是七星,我卻不能立即還給她。」頓了頓,他道,「我們也回去吧!」

月落點點頭。

那黑衣人一直站在一旁,以為自己聽錯了,此時見秦鈺也要離開了,連忙走上前,「四皇子,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有你這樣的屬下,也是難得。」秦鈺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你行事雖然腦子不太好用,但是辦法卻是不得不說能夠歪打正著。」頓了頓,他道,「你剛才沒聽錯,稍後去胭脂樓接人吧!」

那黑衣人一喜,「多謝四皇子!」他還是明白謝芳華是看在秦鈺的面子上將初遲送回的,對於秦鈺不怪罪他的威脅有些不好意思。

秦鈺不客氣地承了他的謝,同時道,「你將秦傾等五人送回原處吧!你總不至於真想要平陽縣守將此事稟告回京,京中真下來人查你們的事兒。屆時,你們也是麻煩。」

「是!我們這就將人送回去!」黑衣人連忙應聲。

秦鈺不再多言,向廟宇後面的馬車走去。

月落跟在秦鈺身後。

不多時,秦鈺上了馬車,簾幕落下片刻後,忽然又掀起車簾,對月落遞出兩根紅布條道,「去,將這兩根紅布條栓去那棵槐樹上。」

月落一怔,接過紅布條,看了一眼,臉色瞬間怪異,他看著秦鈺,幾乎不會說話了,「您……您這是……」

秦鈺面色如常,目光望向月老廟和它旁邊的那顆槐樹,聲音溫潤,「我就想看看這月老廟能不能給我牽成紅線。這神槐長了千年,締結了多少姻緣,如今到我這靈不靈?」

月落無言地看著秦鈺,心中捲起巨大的濤浪,掙扎半響,才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主子,您明明知道她和……」到底沒說出那個名字,「你如今又何必?天下好女子又不是只有她一人?況且她哪裡好了?屬下真看不出來。她根本就是心狠手辣,毫無半點兒女子柔情!」

秦鈺收回視線,笑著看了月落一眼,「你只知道她毫不手軟地下手給了我一刀,傷了我,的確心狠手辣。可是你又怎麼知道她毫無半點兒女子的柔情?」

「就算她有柔情,但她……她……」月落實在不想提醒他秦錚已經是她的未婚夫之事,況且,也不用他提醒,主子心裡明明就跟明鏡一般。

「月落,我知道她的時候,並不是一朝一夕。」秦鈺臉色忽然晦暗了一瞬,低聲道,「並不比秦錚的時間短。只不過……造化弄人而已。」話落,他擺擺手,不欲多說,「你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月落見秦鈺心意堅定,他無奈,只能照著他所說,飛身上了神槐。

「將它們栓在最頂端!」秦鈺溫聲吩咐。

月落本來想隨意栓了就算了,回頭見主子神色端凝,他也收起了隨意的心思,點點頭,又上了一個枝幹,將紅條拴在了最頂端,且緊緊地系住,並系了兩遭,任風吹雨淋都刮不掉。

須臾,他飛身落下,回到車前。

秦鈺一直看著他系,對他滿意地看了一眼。

月落上了車,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月老廟。

謝芳華並不知道在她走後秦鈺有這樣一番舉動,馬車載著她和月娘、春花、秋月回城。

車內,謝芳華閉著眼睛沉思,月娘也是鮮有的沉默。

春花、秋月見二人都沒心情說話,自然也都閉口不語,靜靜地坐著。

一個時辰後,馬車回到城內,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因雨下得極大,所以整個平陽城看起來分外的素寂。

馬車停在了胭脂樓後門口,春花、秋月下了車挑開簾幕,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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