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著皇帝,她一度已經心灰意冷,以為她的兒子回不來了,不成想,希望近在眼前。
「她有兒子,朕也有兒子!」皇帝說完一句話,看著英親王妃離開的大門口忽然冷哼一聲,甩袖出了殿內。
吳權連忙高喊,「皇上起駕回宮!」
儀仗隊立即擺起陣仗,搭起龍輦。
不多時,皇帝離開了鳳鸞宮。
皇后一怔,喜悅瞬間被打了個對摺,怔怔地看著皇帝離開的大門口。
沈妃和柳妃整個大腦想的都是皇上剛剛對皇后說的關於四皇子回京安置的準話。一時間沒有心思聽皇帝又說了什麼,見皇帝離開,二人心裡分外沮喪,她們今日如此阻撓,還是讓皇后得逞了。比起皇后養傷,打理宮中事務的權利來說,還是兒子的皇位比較重要。
「兩位妹妹,你們從昨日到今日,因了我受傷,好生操勞了一番。多謝了。」皇后回過神,有些疲憊乏力地看著沈妃和柳妃說道。
沈妃和柳妃連忙搖頭,「姐姐就安心養傷,這是我們該做的。」
「恐怕未來兩三個月里還需要勞煩你們一起打理後宮的事情了。我這般樣子,是沒辦法再打理後宮大小事務的。」皇后道。
沈妃和柳妃齊齊一怔,對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訝異。剛剛他們還以為她得到了皇上的準話,等著兒子回來,宮中的中饋她是說什麼也不交了,他們為了兒子的皇位也不在意爭奪中饋了。沒想到她現在到是痛快叫出來了。這麼多年,皇后一直把持後宮,她們有心插手,卻屢屢武功而返,後宮的事務她從來不假手他人。如今卻突然放了權,什麼意思?
「這麼些年,我也累了,如今受了傷,若再不好好養著,還操勞的話,我怎麼能等到我兒子從漠北回來。皇上剛剛雖然那樣說了,但一時半會兒鈺兒也回不來。我還是養身子打緊。」皇后偏頭看向林太妃,「太妃,你說是不是?」
「對,沒錯!沒什麼比身體更打緊的。鈺小子若是回來看到你瘦成這樣,指不定怎麼傷心呢!」林太妃介面,對沈妃和柳妃道,「後宮除了我這個老太婆,就你們品級高了,你們不幫皇后,難道要我個老太婆操勞?」
沈妃和柳妃聞言,齊齊恍然,原來皇后是為著四皇子要安心養傷了,看樣子不是要使什麼心機,這才放心地點頭,「既然姐姐看重,那我們二人就義不容辭了。」
「理該這樣!」皇后笑著吩咐如意取出執掌宮中的鳳印,但是沒給二人,卻是交給了林太妃,「太妃,兩位妹妹是兩個人,但是鳳印只有一個,這個鳳印就勞煩你收著,兩位妹妹和氣地處理宮中事物,但凡有什麼意見相左的事情,就交由你出面主持公道,這樣也累不到你,你覺得可好?」
沈妃和柳妃面色齊齊一僵。
「好,就交由我老婆子看管著,你們凡事兒盡量處理,處理不了的再去找我,就別叨擾皇后養傷了。」林太妃接過鳳印。
沈妃和柳妃恢複常色,勉強地笑著點點頭。
皇后看著二人,笑得端莊貴氣和悅。
沈妃和柳妃見皇后如此笑,心中都有些憋悶,皇帝又走了,她們也不想再在這裡待著了,對看一眼,遂齊齊站起身告辭。
皇后笑著擺擺手。
二人一起出了鳳鸞宮。
二人走後,林太妃卻沒有走,依然坐在皇后的宮裡。
皇后揮退了左右服侍,殿內除了林太妃再無一人的時候,她黯然地道,「太妃,你也見了,這麼些年了,皇上還是對她……」
「當年啊,若非皇上是由呂貴人所生,位份低微,需要藉助德慈皇后和英親王上位,也不至於拱手相讓。」林太妃嘆息了一聲,拍拍皇后的手,勸慰道,「你是明白人,這情啊,只有得不到,才會住進心裡去長情。後宮三千粉黛,他念著個得不到的人,總比念著宮裡的人強。只有這樣,他才不為後宮的女人左了心,你這皇后的位置才能坐穩,你是四皇子的後盾,你穩,他才能穩。」
皇后點點頭,林太妃說得對。
她能穩坐中宮多年,各式各樣的女子她全都看遍,皇上更是覽遍群芳。嬌俏可人的,狐媚勾人的,端莊閑雅的,素顏傾城的,各宮各院,美人無數。昔日八皇子的母妃,從個平民女子,坐到了皇貴妃的位份,皇上寵到極致,但也未動搖她的根本,惹了后妃嫉妒,不曾用她出手,各宮各院的女人們暗中的排擠和手段便讓她在生八皇子的時候煙消雲散了。
這麼多年,除了一個皇貴妃,再無人靠近她的皇后寶座。
柳妃和沈妃也無非是靠了母族背景和哄著皇上的手段,才坐到如今二妃的位置。
後宮女人甚至天下多少人都以為皇帝對她重情重義,可是背後又有幾人知道皇上對後宮的所有女人都不曾入心,他唯一念著的那個女人在宮外,是以,誰做他的皇后又有什麼區別?
她初入宮闈,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後來知道後,也曾試圖去做過什麼,但是到頭來,終是讓她看清,一個男人的心若是實實在在地放了一個女人,將她壓在心底最深的位置,甚至是皇權寶座底下的位置時,是誰也不能碰觸的。
就算碰觸,也是無用。無用的事情做得多了,她也累了。所以,多年前,便開始將一門心思放在她唯一的兒子身上。
只要他兒子能做皇位,只要皇上能敬重他。那麼,她也是無憾的。
「憐丫頭一直還不知道她被你抱進宮的初衷吧?」林太妃問。
皇后搖搖頭,「不知。」
「她不知就別讓她知道了。」林太妃溫聲道,「那丫頭自小不在親娘身邊,有親娘不能親近,有親哥哥不能親近,從小就懂事兒,顧著你的情緒,委屈不少。這皇宮裡,你我都是看了多年的人,背地裡的骯髒齷齪多了去了。雖然你看顧得緊,但總有沒看顧到的地方,她都自己抗下來了。活了這麼大。也是不易。你雖然不是她親娘,但多年來,也是娘了。」
皇后點點頭,「太妃,不用你說,我心裡明白。當年我從她身邊奪了秦憐,也不全是為了鈺兒的皇位將英親王府栓到我身邊幫鈺兒。一半也是我有私心,氣不過有人什麼也不用做,卻栓了皇上的心。如今我早就看明白了。有些東西,爭是爭不過來的。而且憐兒的確乖巧懂事,雖然性子跳脫,但從來不做太出格的事情讓我憂心,這些年下來,我是真將她當女兒的。」
「你能看明白就好!皇上心裡苦啊。」林太妃想起往事,低聲道,「當年你還沒進京城時,我在宮裡,他們那一幫子小子們和姑娘們的事兒我是看得最清楚。為了皇位,皇上捨棄了太多。他心底留一點兒執念也情有可原。這些年在皇位上他也累,怕是就靠那些執念支撐了。」
皇后看著林太妃,「太妃,您與我說說當年的事兒吧!我這麼些年沒問過您,就胡亂猜,但到底也有猜錯的時候,當年鈺兒還小,我做錯可以有改的機會,現在鈺兒大了,又出了火燒宮闈的事兒,他被貶去了漠北,我差點兒就失去了兒子,是不能再錯一步了。」
林太妃看著皇后,「你若是真要聽的話,那這話也就長了。」
「天色還早。」皇后道。
「哎,你為了鈺兒,是該知道那些事情。那我就長話短說。」林太妃點點頭,緩緩道,「當年啊,南秦有二美,都出身在崔氏。一個是博陵崔氏的崔玉婉,一個是清河崔氏的崔紫箐。兩家都是望族。南秦也有雙絕。但這雙絕說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一個就是當年的七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一個就是忠勇侯府當時的世子謝英。」
皇后頷首,「這我知道。當年皇上和謝英才華冠絕,不相上下,是以並稱雙絕。」
「當年,先皇對於各大名門望族用的還是古來的招撫啟用並且牽制的政策,這種政策最有效的辦法,自然就是聯姻。各大名門望族都有人在京中任職。大家族裡的長者會選最優秀的女兒來京尋求姻緣。就如如今的范陽盧氏盧雪妍一樣。」林太妃慢慢陳述道,「當年,清河崔氏來京的就是崔紫菁,博陵崔氏來京的就是崔玉婉,這二人因為同系崔氏,自小就認識,並沒有因為容貌和才學互相嫉妒要比出個高下來,相反,是一對極其要好的手帕交。她們乍一來到京中,立馬就吸引了各府的名門公子。」
「當年皇上喜歡的人是崔紫菁,謝英喜歡的人是崔玉婉?因為謝英娶了崔玉婉。英親王呢?他喜歡誰?」皇后看著太妃,「這些年我見英親王對王妃愛重,但若說情深,怕是沒有。不過王兄向來含蓄,心思也深,不易窺探。」
「謝英自然是喜歡崔玉婉的,自古來,忠勇侯府的人雖然因為富貴滔天克制己性,但也不會委屈了自己。否則他又怎麼會娶崔玉婉?至於崔玉婉嘛,她自然也是喜歡謝英的,清河崔氏的女兒因為自古受詩禮傳書的清貴門楣熏陶,都是有傲骨的,也不會委屈自己。」林太妃道。
「難道崔紫菁不喜歡皇上,否則為何以她的傲骨嫁了英親王?」皇后疑惑。
「這怕也是你多年來想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