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天下篇 第二十二章 江山可棄

輕輕的風吹起鴛鴦帳,莫清寒緩緩的睜開眼睛,鳳目不見一絲的迷濛之色,看著身邊空了的地方,俊顏平靜,沒有半絲詫異。

緩緩坐起身,披衣下床,踱步走到床邊,月色正濃,霧色正深,玉手輕輕的打開窗,一絲清冷的風注入,立時驅散了一室迤邐的柔情。

玉兒……那個不久前還在對他說愛他的人兒,終是走了……

江山就要握在手中,那個人兒如今卻走了,他十年的心血,一朝達成心愿,最盼望的就是那個人兒能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一步步的登上那九五至尊的玉階,坐上那把天下人人仰望的椅子。

淡淡的笑溢出嘴角,那笑顏說不出的嘲諷,也許他早就該知道,早就該知道玉兒是會走的,她不喜歡這太子府,除了相思閣。她不喜歡天御皇朝,除了這太子府。她不喜歡被困在這據她說是叫做金絲牢籠的地方,更不喜歡做金絲雀。她更不喜歡他利用她,但他還是利用了她,利用了他們的大婚之禮。

要奪天下,要一統五國,最先除去的就是五國的繼承人,風國有無聲,他根本就不擔心,雲國已衰落,雲鳳揚再有通天的本事也起不來大風浪,唯一難的就是水、月兩國。

水惜緣、燕攬月,這是他十年前就想除去的人,有多少次是因為玉兒,生生的放棄了,或者當他布置妥當,將要成功的時候,還是被她生生的破壞了。

玉兒!早在多少年前他就知道了,她是他的魔障,是他坐擁天下的阻礙,是一定要除去的……但還是愛上了,深深的愛上了,不能自拔。

於是就想盡一切辦法的把她困在自己的身邊,兩年前,水惜緣中了生死情劫,玉兒去了水國,他知道再不行動的話,玉兒真的就被搶走了,於是他去找了鳳無聲。那時候的自己依然不知道,原來想要玉兒的心和他想要天下的心是一樣的。

鳳無聲那時已經有了退的心,他豈能讓他退,於是天塹谷,八方生死陣,他成了一切的主宰者,沒想到水惜緣大難不死……

但他至少挽回了玉兒,玉兒捨棄了水惜緣,他就是要玉兒在八方生死陣里看到水惜緣坐擁天下,讓四海之域染血,本是虛幻,但心魔在,就會當成是真的,於是,他在玉兒的心裡住下了這一層預言,終是讓她舍了水惜緣……

如今,那夢想就要握在手中,殺了水惜緣和燕攬月,這是一個機會,也許只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所以……他怎麼可以放過,怎麼能放過?

袖中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如玉的俊顏忽明忽暗,淡淡的月光籠罩下,看不清任何神色,許久,輕輕揮手,清潤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喊了一聲:「追風!」

「公子!」追風一襲黑衣,飄然的落在了莫清寒的身後,垂首而立,俊秀的容顏依舊是冷冷的。

「通知聖劍山莊,要冷清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水惜緣和燕攬月。」莫清寒俊眸森冷,絕色的容顏亦是冰寒一片。

「是!」追風應聲。

「幻情的溫柔鄉居然奈何不了他們,這回我就要他們死。」莫清寒聲音輕輕的,忽然俊眸一緊,薄唇緊緊的抿了起來,微微猶豫,沉聲道:「凡是阻路之人,一律殺無赦。」

「是!」追風一愣,低著的頭猛然抬起,看著莫清寒輕顫的背影,沉聲的點了點頭。他是通透之人,明白那阻路之人也包括那個人兒。

「下去吧!」莫清寒忽然間似乎很疲憊,玉手輕輕的撫了撫額頭,揮退了追風。

追風瞬間消失了身影,帶走了一片清冷,莫清寒緩緩轉身,輕輕踱步到床前,靜靜的看著凌亂的白玉床,帶著那人兒體味的錦被,就在幾個小時前,那人兒還說愛他,就在不久前,那人兒還說永遠也不會棄了他,如今呢?如今……卻是這般……

緩緩坐下了身子,玉手拾起床頭的白玉簪子,靜靜的凝視著,十年!從天塹崖上那個哭的看不出模樣的小丫頭,到五年後那白袍玉帶的俊美公子,再到雪紡白紗蒙面的傾城美人,玉兒……牽連十年,一直不忍罷手,今日清寒就舍了……

舍了!真的舍了呢!天下暗門被我控制了起來,無聲的落鳳山莊傳不進半絲消息,楓葉林,棲鳳谷,玉兒……該是我們了斷一切的時候了……

心痛的麻木了,還是沒有知覺了,莫清寒的心忽然空空的,那日父王說,要天下,就要學會毀了自己,那一口口便知道,悔了玉兒,就是毀了他自己。

父王毀了雨萱公主,所以他坐擁了一壁江山。如今,他毀了玉兒,那麼天下就可以盡攬入懷,他這江山要比父王的大的多。

輕輕的閉上眼,玉手緊緊的攥著,不停的告訴自己,他是愛江山的,勝過愛玉兒。所以……今日的決定,他不後悔。

緩緩鬆開手,手心處紅痕斑斑,俊眸輕輕睜開,不再有掙扎,迷茫,有的只是一片冰冷,從今以後,莫清寒只是莫清寒,是得到江山的莫清寒,不是牽掛玉兒的莫清寒。

邊城郊外的楓葉林,楓葉林東南角,兩樹夾縫間有一小小的入口,被濃密的草叢遮掩,得奇門,入其口,其內別有洞天,是世人所不知的棲鳳谷。

棲鳳谷!屬於世間陰障之地,毒蛇猛獸,連空氣也有毒,入棲鳳谷者,幾乎無一生還之望,據說幾百年前,一高僧在這一洞口布了奇陣,對世外鎖住了棲鳳谷,從此棲鳳谷為世人所不識。

如今,棲鳳谷一狹窄山洞中,兩個白衣的人兒相對而坐,白衣黑髮,本是兩身不染纖塵的衣衫,如今已經破碎不堪,髮絲凌亂,除卻眉眼中隱隱的風華高貴之氣,幾乎讓人懷疑這可是風神俊美的水國太子惜緣?又可是『天上神仙,地上攬月。』的月國第一公子攬月?

俊美的容顏滿是疲憊的神色,白衣幾乎成了黑衣,零碎不堪,兩人相對而坐,兩雙鳳目緊緊的盯著洞口處那兩條盤踞在一起,向著他們吐著火紅的信子的蟒蛇。

蟒蛇有幾十米長,水桶那麼粗,張著昂揚大口,紅色的冠子泛著閃閃的紅光,兇狠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那兩個洞內的人,似乎是在驅趕入侵者。

洞口似乎布了什麼陣,兩個人兒不出去,蟒蛇也進不來,就這樣的僵持著,已經是七日的時間過去。幸好山壁有清泉的水流下,兩人還依然安在。

「看來你我是註定要葬身在這棲鳳谷了。」水惜緣輕輕轉過了頭,不再看那蟒蛇,看著同樣疲憊的燕攬月,聲音有些沙啞的道。

「即使葬身在這裡,也是命中注定的事。」燕攬月也轉過頭,看著水惜緣,淡淡的道。

「命中注定么?」水惜緣微微一怔,忽而嘲諷的笑了,俊眸染上一絲飄渺之色,聲音依舊沙啞:「是啊!也許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呢!」

命中注定遇到那個人兒,命中注定讓他愛上她,又命中注定得不到,再命中注定放不下,才有了今日之禍,才被困在這裡,也許更會死在這裡,而且為世人所不知。

「後悔么?」燕攬月看著水惜緣嘲諷的笑,那笑容說不出的凄涼。

「在緣的人生里,從來就沒有後悔兩個字,十年前我就知道,我把握不住那個人兒,但又怎麼樣呢?還不是義無反顧?」水惜緣收回飄渺的目光,看著燕攬月,繼續道:「被追魂閣和蝴蝶門追殺,跳下了無一活路的天塹崖,那時候的水國太子就死了,被晴兒救活的只是水惜緣而已。」

燕攬月不語,水惜緣繼續道:「但是天下人不這麼認為,莫清寒更不會這麼認為,就連你燕攬月也不會這麼認為,甚至在晴兒的心裡,在你們所有人的眼裡心裡,我只是水國太子,必須繼承皇位的水國太子,又豈知我早已棄了那個位置?」

「萬千奈若何,只能說是這個身份誤了惜緣一生。水國終是生我養我之地,水國江山終是父主的心血,水國萬民愛我擁戴我,惜緣豈可負義?」水惜緣的聲音低沉了起來,看著燕攬月:「對晴兒,惜緣一直是沒有機會的,她未曾給過我任何機會,我說棄了江山,晴兒的心是根本就不信的,所以,既然無望,我就擺出要爭奪天下的心又如何,莫清寒要得到,也不能那般的輕易。」

水惜緣俊眸半眯著,眼波湧上一抹幽光,那光幾乎晃了燕攬月的眼睛,這樣的水惜緣,幾年未見了呢?才記得初見他,那般的瀟洒飄逸,俊秀挺拔,那時候的水惜緣,你根本就想像不出他是一國困在深宮的太子。

「她的心裡是有你的,若不如此,兩年前你中了生死情劫,她也不會前往水國。」燕攬月輕聲道。俊眸湧上了一層黯色,真正沒有機會的是他才是。

「是啊!那又如何呢!」水惜緣淡淡一笑,笑顏清冷:「還不是輸給了莫清寒。只是沒想到鳳無聲和他有那麼大的淵源。」

輕輕的嘆息,深深的無奈,水惜緣玉手拈起了一縷髮絲:「八方生死陣,那玄幻連我自己都幾乎信以為真,晴兒又豈能平靜?失了機會,便再也回不來了呢!」

「你是有機會的,我又何嘗有機會?初見的時候被我錯過,一錯再錯,終是錯了許多。」燕攬月想起那客棧中滿身是血的小女孩,又豈知是幾年後讓他一見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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