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錦帆賊

天下亂中稍安,不過單飛、烏青這一路行來,也是見多了屍骸。很多屍體往往倒斃在荒野無人掩埋,單飛雖在趕路,也會順手挖坑將屍體掩埋。

烏青伊始不知道單飛的用意,只以為他是拜菩薩的,後來聽單飛解釋才知道,屍骨露於野,會導致很多疾病瘟疫的散布,對住在附近的活人不利。烏青對單飛這般行為很是感動,一路也和單飛一起掩埋屍體。

這會兒驀地見到江中的浮屍,烏青自然不舒服,可想著恐怕又有活幹了。

單飛看著那屍體越飄越近,突然道:「好像還沒死。」

烏青微怔,心道未死之人怎麼會飄在江面?江河裡的浮屍通常都是死了多日泡發了才會浮出江面。

他正困惑時,單飛飛身到了樹上,一掌劈下根長枝,然後躍到江岸邊,伸樹枝向那江上的浮屍撈了去。

烏青沒單飛的本事,但也很快找來根枯枝幫單飛將浮屍向岸邊拖來,不等到岸的時候,烏青已脫鞋下水,衝到浮屍前看了眼,叫道;「老大,好像真的還活著呢。」

他再不廢話,將那浮在江面的女人拖離水面後,背到乾枯的地方放下來。

單飛在許都時就對烏青暗自觀察,知道其本性質樸,這刻見烏青不偷懶耍滑,倒是暗自讚許,心道這小子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老大,很奇怪,她沒喝多少水。」烏青將那女子放在枯樹根上控了下水,沒有發現有水從女子的口中吐出。

見單飛輕輕翻過那女子,烏青道:「老大,你怎知她沒死?」這會兒他終於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女子不過二八年華,皮膚微黑,長相端莊。

「飄在江面的浮屍多是腫漲可怖,可我看這女人臉上皮膚緊緻,不像是落江中很久的模樣。」單飛說話間,用手試下了女子的鼻息,摸了下她的脈搏。

烏青聽了後,倒是佩服單飛的眼力非同凡響。

跟在單飛身邊多日,他才發現處處留心皆學問,很多事情在他眼中尋常無奇,可在單飛眼中,總能發現點不同。

單飛伊始本是推測,但切過脈搏後,感覺女子的脈搏雖弱,但緩動不虛,知道女子性命應無大礙。

「老大,這女人好像有點邪門。」烏青低聲道:「常人入江則沉,她為何還能浮在江上?她……是不是……」

本想用神神怪怪解釋,見單飛看來的目光有些責怪,烏青立即道:「那老大覺得她怎麼會浮在江上?」

單飛輕輕移動女子的頭部,指著她腦後滲著血跡的紅腫傷口道,「她應是被人敲在腦後落入江中時立即閉過氣去,這才不但能躲過殺身之禍,還避免了溺水之難。」

他知道常人若是全身放鬆的話,飄在水上本不是問題,不過大多數人遇水則亂,沒經過訓練,多是不等放鬆就沉了下去。

這女子被打暈後落入水中不會掙扎,更沒有灌水,反倒因此撿回一命。

「有人要殺她?為什麼?」烏青微有吃驚道。

單飛搖搖頭,從衣裳里子撕下塊乾淨的軟麻布,讓烏青取了清水為女子清洗了腦後的傷口後,為她仔細包紮腦後的傷口。

包紮時,單飛心中在想,看這傷口似是棍棒敲擊造成,不似無心更像有意,有誰會和這女子這般深仇大恨?

扭頭向江上望去,單飛突然道:「烏青,這女人可能是哪家大戶人家逃出來的丫環,若是有人來找,倒也麻煩。」

烏青怔了下,不解單飛的用意,不過聽到身後有枯枝響動的聲音,烏青暗自凜然,向單飛走近些,應聲道:「單大哥說的不錯,那我們該怎麼辦?」

他話音才落,有人在不遠處道:「閣下說的不錯,這是江南顧府逃出來的丫環,本要和馬夫私奔過江,卻被我等發現。這丫環慌不擇路的跌入江中,我等順江找過來,閣下若是將這丫環交給我等,顧府很感盛情。」

單飛抬頭望過去,見到對面立著三人,都是短衣襟打扮。

左手那人臉上橫肉虯結,右手那人皮膚白一塊、黃一塊的痕迹,單飛認得那是常年泡在江中長出的水銹。

正中那人雙手背負,頜下黑須飄飄,很有幾分洒脫的感覺。

說話的正是黑須人。

單飛眉頭微揚,「聽說江東有幾大家族……顧陸什麼……」

「江東四家,顧陸朱張。」黑須人笑道:「閣下是從北方來的,這麼不熟?」見單飛點頭,黑須人上前一步,看了眼單飛身旁昏迷的少女道:「看閣下年紀輕輕,到此想是尋求門路。你將顧府的丫環交回顧府,顧雍大人喜歡,說不定會賞你個一官半職。」

單飛聽過說顧雍,知道這人史載曾為江東丞相,不過這應該是以後的事情。

眼下曹操是個司空,孫權好像還只是繼位吳侯而已,顧雍絕坐不到丞相之位,不過顧家是江東大族倒是不假。

「若真依閣下所言,倒是極好了。」單飛握著少女的手腕,看樣是要將少女交出去,瞥見少女微動的眼皮,單飛突然道:「聽說顧大人為人不差?」

那滿臉橫肉的和臉有水銹的人都是有些不耐煩,黑須人倒還能耐住性子道:「閣下說的不錯。」

「那以顧大人的名望,難道對手下的丫環說殺就殺嗎?」單飛反問道。

江邊風冷。

水聲泛寒。

黑須人眼中有寒光閃現,「閣下的意思是……」

「這女人腦後的棍傷,就是被閣下藏在背後的棍子打的吧?」單飛微笑道。

黑須人手一緊。他一直背負著雙手,拎著個短短的如意硬木棍,倒沒想到被單飛發現。

那少女本已醒來,聞言起身縮到單飛的背後,顫聲道:「恩公,我不是什麼顧府的丫環,我叫夏伽藍,我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要做什麼,但他們心狠手辣,殺了我們滿船運葯的夥計,又綁了我和五福。求恩公……救……我。」

少女早已醒來,見兇手隨即追來,心中著實害怕。見少年如此質疑,只怕少年跟著受害,立即說出原委。

她偷見單飛瘦弱的模樣,感覺這少年面對這三人也是自身難保,但這時候實在也沒有旁的方法。

「閣下莫要輕信這女子所言。」黑須人目光閃動,望向少女嘆口氣道:「小蘭,你和馬夫樂福在馬圈鬼混,被夫人發現呵斥後,竟然捲走夫人的財物和樂福私奔,被我等發現後跳船逃命,腦袋卻在木槳上撞了下暈過去,我等好心來尋,甚至讓人誤會,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乖乖回到顧府,只要交出錢財,顧大人和夫人不會為難你了……」

烏青聽這人所言似是而非,還圓了這少女腦後傷痕一事,倒不知哪個講的是真的。

「不是,我不是什麼小蘭,我真的不是!」夏伽藍截斷那人的下文,拉著單飛的衣袖哀求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恩公……求你,信我,信我好不好?他們真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

黑須人負手上前一步,身旁那兩人亦是如此。

單飛看著黑須人微笑道:「如果真如閣下所言,我倒要將這個小蘭送到顧府問問,還請閣下莫要多心。」

黑須人笑道:「如此倒是有勞了,只要過江到了顧府,這丫頭的謊言一拆就穿。」

烏青見黑須人篤定的模樣,內心疑惑不定。

單飛緩緩扭頭望向那少女道:「你若問心無愧的話,就和我去趟顧府……」

他話音未落,少女眼中突然露出驚駭欲絕之色,烏青亦是叫道:「小心!」

有疾風一道,重重向單飛腦後擊來。

「砰」的聲響!

擊向單飛的那硬棍重重砸在單飛的腦後,卻是衝天揚起,黑須人大驚失色,不由退後一步,實在難信有人的腦袋竟如此堅硬。

單飛卻是一揚手中的半截樹枝,眼中有寒光微閃,還能笑道:「閣下這是要做什麼?」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單飛在生死關頭用樹枝格在腦後擋了黑須人的一擊。

黑須人身旁的兩人都知道同伴一擊的力道,可見單飛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同伴的一擊,暗自詫異,不解單飛為何如腦後長眼一樣?

黑須人亦是驚疑不定,他看單飛年紀輕輕卻是頗為鎮靜,本不想橫生枝節,只想將少女帶走再說。

少女說出了真相,黑須人做事老練,隨口混淆了是非,若是常人的話,多是怕事離去,不想這少年居然要分辨個清楚。聽這少年要去顧府後,黑須人知道少年有了疑心,見其扭頭詢問少女,黑須人只怕夜長夢多,一不做二不休的就要直接幹掉單飛。

反正他帶走少女的事情,也不準備讓旁人看到。

他卻沒想到單飛信手一擋,就將他的悶棍擋住,若非他手抓得牢,短棍幾乎都要飛到天上。

「閣下身手不差,也是道上的?」黑須人臉色微變,止住同伴的出手。

單飛微笑道:「原來閣下是道上的,也不是什麼顧府的人。」聽黑須人冷哼一聲,單飛問道;「還不知道閣下是誰的手下?如今總可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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