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賊神的本事

番禺城以西,崎嶇狹窄的山道上,那支疲憊的奇襲之軍,正頂著濕冷的寒風在山間默默而行。

除了腳步聲,還有士卒大口大口的喘息外,再也聽不到什麼雜音,一萬餘人紀律之統一,彷彿是一個人。

隊伍前方,「鄧」字的戰旗,在風中獵獵飛舞。

這裡已接近大海,風中,似乎挾雜著絲絲縷縷海水的鹹味。

隊伍的正前方,滿身是汗的鄧艾,雖也在默默前行,但眼神卻在變化不定,顯然是在琢磨著將要進行的攻城之戰。

「這個馬良,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傢伙,希望他沒有準備吧……」鄧艾在心中暗暗的祈禱著。

正思緒飛轉之時,前方副將時遷已飛奔而至。

令鄧艾的感到新奇的是,這崎嶇的山道對那時遷來說,彷彿是如履平地,沒有半點艱難,幾十步的距離,轉眼就如風而至,站在了他的面前。

「這時遷,果然有幾分能耐,難怪陛下會指定他做我的副將……」鄧艾暗暗感慨。

時遷卻連氣也沒喘一口,拱手道:「鄧將軍,果然讓你猜中了,有不少從四會城逃出來的太平軍,現下已逃至了番禺城,那馬良看起來已有所警覺了。」

「果然如此!」鄧艾眉頭頓時一皺,年輕的臉上湧起了幾分憂慮。

鄧艾的神色稍稍受挫,一時沉默了下來,顯然是忌憚於那馬良,對能否強攻下番禺城,少了幾分信心。

這時,那時遷卻詭秘一笑,自信道:「不過鄧將軍你也不必擔心,就算那馬良早有準備,我也有辦法助你拿下番禺城。」

「時將軍有什麼辦法?」鄧艾眼前頓時一亮。

時遷當下便湊上近前,將自己的計畫,不緊不慢的道了出來。

鄧艾原本興奮的目光,卻漸漸轉為了狐疑,以驚疑的眼神看向時遷,質疑道:「你確定你憑一己之力,能夠做成這麼多事嗎?」

「這點事很難嗎?我可不覺的。」時遷卻很是不以為然。

鄧艾再次沉默下來,上下重新打量著這具個賊眉鼠眼的副將,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吹牛皮的傢伙,充滿了不信任。

時遷卻扁了扁嘴,冷哼道:「我說鄧將軍,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咱們到了這裡,已經是騎虎難下,除了信我,你還有別的招嗎?」

鄧艾身形陡然一震,再沒有一絲猶豫,斷然道:「你說的對,我們已騎虎難下,有進無退,就依你之計行事。」

「好,那咱們就看火起為號,我去也。」時遷一拱手,轉身而去,像是一陣山風,轉眼就消失在了山路的盡頭。

望著時遷遠去的身影,鄧艾的眼中卻殘存著一絲疑色,輕吸過一口氣,揚槍大喝道:「傳令全軍,叫弟兄們加速前進,在傍晚之前,務必要殺到番禺城下。」

將令迅速傳達下去,這一萬疲憊的大魏將士們,抱定了決死的信念,不顧疲憊,繼續在山道上艱難前行。

殘陽西斜時,腳下的山道越發的平坦,兩翼山勢漸漸沉降,平地眼看著就要進入眼帘。

鄧艾的耳邊,甚至已響起了驚濤拍岸之聲,他知道,那座他來過不知多少回的城池,終於就要到了。

鄧艾的心情不由興奮起來,催促著他的將士們,加快前進,狂奔起來。

片刻後,鄧艾一個箭步,躍上了那一道山崗。

舉目遠望,山下已是一片開闊,東南方向,茫茫大海盡收眼底。

自北向南而來的溱水,如玉帶一般南下,在不遠處匯入大海,而那座巍巍的城池,就座落在溱水的入海口處。

番禺城,終於到了!

而在鄧艾的身後方向,一萬名疲憊的奇襲將士們,陸陸續續的也爬上了山崗,黑壓壓的如壓頂的烏雲。

將士們喘著粗氣,遠望著海邊那座城池,疲憊很快一掃而空,熱血開始燃燒起來,一個個都躍躍欲戰,殺意漸起。

鄧艾卻壓制住了狂烈的戰意,目光向著南面海邊方向望去,口中喃喃道:「時遷,我的大軍已經就位,接下來就要看你能不能創造奇蹟了。」

……

番禺西門。

城頭上,文士出身的馬良,正身裹著重甲,巡視在城頭,那一身的裝束,與他文弱的氣質多有不符。

沿城一線,千餘名太平軍士卒在他的監督之下,不敢有絲毫馬虎,一個個都嚴陣以待的望著城外方向。

馬良停下了腳步,目光望向城在外,思緒飛轉起來。

在他看來,魏軍竟然能越過五嶺,襲破四會城,看來魏軍中必有熟悉交州地形之人,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他們下一步進攻的目標,必定就是他這番禺城了。

「四會城距番禺有百里之遙,魏軍翻越五嶺,必定是輕裝而行,筋疲力盡,攻下四會城後,必定會稍適休整,才敢來進攻番禺吧,這樣算來,我至少還有一天準備的時間,嗯,應該足夠了……」

馬良的手掌拍在了城牆之上,眉宇間的擔憂之色,稍稍的平伏下幾分。

就在此時,突然有士卒尖叫道:「馬太守快看,好像是港口方向起火啦!」

馬良神思被打斷,身形陡然一震,急是向著南面海邊方向望去,果然見大火熊熊而起,蓋過了晚霞的赤艷。

「怎麼回事,港口方向怎會起火?」馬良臉色已變,沉聲喝問道。

正自狐疑時,一騎信使飛奔而至,直抵城頭,拱手叫道:「稟太守,我海港中有三艘貨船起火,火勢越來越大,港口人手不足,就快要控制不住火勢了,主太守速派人前去救火。」

馬良心頭咯登一下,眼中頓時掠起一絲驚慌。

要知道,這番禺城既為南海郡治所,又因南臨大海,乃是交州第一大海港,基本上交州與南洋的海外貿易,都集中於這番禺港。

太平天國起事以來,因奉行只搶掠不生產的政策,交州經濟遭到了極大破壞,而洪秀全退還交州之後,不得已改變了政策,開始著手恢複經濟。

而番禺因為主要從事對外貿易,所以受戰爭的破壞較小,現如今也成了太平天國重要的賦稅來源之一。

南面海港之中,停靠著數以百計的貨船,皆滿載著貨物,還來不及卸下,若就此被一把火燒光了,就等於損失了一筆巨大的財物,到時候天京方面怪罪下來,他馬良能有好果子吃才怪。

「不行,這些貨船絕不容有失!」馬良當場就急了,忙是下令調動守城兵馬,速往港口方面救火。

就在馬良將要下城,親自去救火時,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眉宇間湧上一絲疑色。

這火會不會是魏軍潛入的細作所放,想要調虎離山,趁我分兵救火之際,發動突襲?

馬良的腦海中,迸出了這麼一個懷疑懷,下意識的扭過頭來,向著北面的大道方向望去。

視野盡頭,一片安靜,並沒有半點大軍將來襲的跡象。

「港口那邊守備森嚴,魏軍就算有細作混進去,更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連著點著了三艘船,這火應該只是個意外。」

馬良旋即打消了懷疑,便又下令時刻加強戒備,一旦發現有異常懷況,形勢不對,立刻收起弔橋,關閉城門,派人飛馬向他報告。

「就算魏軍趁機來襲,只要他們能及時關上城門,值守的兵馬,就足夠撐到我回來了吧……」

馬良這才寬下了心,飛奔下城,帶著幾千號兵馬由南門而去,趕去南面海港救火。

……

最後一抹殘陽落盡,天終於要黑了。

山崗之上,鄧艾望著海港方向,那熊熊燃起的火燃,眼中迸射出了無盡的驚喜,口中驚道:「沒想到那個時遷竟然做到了!」

這一刻,鄧艾心中對那個賊眉鼠眼的副將,終於產生了刮目相看的欣賞。

海邊火海,這是他跟時遷約定的信號。

鄧艾興奮如火,沒有一絲遲疑,手中銀槍向著敵城一指,大喝道:「弟兄弟,太平叛賊已經中計,隨我鄧艾趁勢殺進敵城去,今天就是咱們建功立業之時,殺——」

震天的狂嘯之後,鄧艾手縱銀槍,大步流星的衝下了山坡,直奔番禺西門殺去。

他身後,一萬將士的的熱血同樣被點爆,殺聲震天而去,如群獸般漫山遍野的襲卷而來。

一萬魏軍如下山猛虎,奔涌而前,頃刻之間,便衝到了番禺西門一線。

城頭上,太平軍立時陷入了驚慌之中。

馬良以為魏軍會從北面大道而來,所以大部分守城兵馬,都放在了北門一線,西門的兵馬不過七百餘人。

而且,太平軍上下皆以為魏軍還在四會城休整,最早也得明後天才會殺到,卻沒想到魏軍會在這個時候,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西門城外,焉能不令他們為之震驚。

「是魏軍殺到!」

「這怎麼可能,魏軍昨天才破四會,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殺到?」

「快去稟報馬太守。」

「拉起弔橋,關閉城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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