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人,在灰塵、鮮血、長刀、皮肉上廝殺,怒吼,痛呼,有些哀嚎著死去。
這裡煉獄?
不對,不是。
四顧而望,身後明顯拼殺的人比較稀少。
王昃直接鬆開手,從地上隨便就摸起一把完整卻並非完好的長刀,急速向身後撩去。
才跑出幾步,突然一道光影從自己的面前划過。
還有人喊道:「後退者死!」
王昃一個急停,刀鋒從鼻尖擦著寒毛划過。
大怒。
長刀立時在空中划出一道驚雷弧線,直接將偷襲那人一刀兩半。
也不知道是這太過濃厚的血腥氣讓王昃瘋狂,還是他清醒的知道,只有殺戮才能從這裡撿回一條性命。
反正……他不再憐憫,也沒有猶豫。
「有人殺了將軍!有人殺了將軍!快殺了他!殺了這個叛徒!」
有人瘋狂的在旁邊這樣喊道。
王昃瞳孔猛地一縮,低頭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粘的難受的衣服。
紅色。
放眼望去,滿世界都是紅色。
而他的身後,卻有紅色與黑色不停的拼殺。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兩方陣營,再明顯不過的對陣廝殺。
再回頭,便看到剛剛倒在自己刀下的,身上也是紅衣,不過在領口處卻有一層金邊。
狠狠咬了咬牙,王昃猛地怒吼道:「擋我者死!」
最先衝到他面前的,也是這戰場中最倒霉的。
被王昃一刀上挑,從股溝划到頭頂,整個人均勻的分成兩半,帶著一嘭如幕簾的血霧,向兩邊分開。
迸濺的血液直接噴洒在王昃的全身之上。
將他染成了更加鮮紅,尤其頭臉,潮濕,溫熱,血紅一片。
唯有一雙黑色的眼,一雙白色眼瞼,看起來是那麼的醒目與猙獰。
沒有人敢動。
彷彿面對重傷的野獸,面對在前的勝利,誰也不想死於野獸的臨終反撲。
王昃一腳踏前,眾人紛紛後退。
他不敢走的太快,這是一個『場』,氣勢的場,一旦快了,就會被破壞。
「是他?他剛才殺了敵軍的將領!是他,我剛才看到了!」
又有人這樣喊了出來。
王昃一愣,回想起自己剛回過神的時候,那個將『隊友』一刀分屍,並極快的又攻向自己那個人,彷彿中,那黑衣的領口處還真有一道金邊。
有功勞?那是不是就不會死?
「上!殺啊!」
陷入『氣勢』之中的紅衣兵甲,突然舉起長刀向王昃劈了過來。
王昃有些發懵了。
殺己方將領,用氣勢就能將他們鎮住,可是殺了對方將領,反而招來殺身之禍,這是為何?
心思電轉,王昃猛地想起來。
六道中有一道,那裡只蘊含著兩個情緒,就像天道的『神性』與『慾望』。
那裡是『嫉妒』與『殺戮』。
修羅道!
王昃用力的將肺中的空氣盡數吐出,然後並不吸氣,而是轉為內息,層層奇異能量代替空氣,進入血液在每一個關節處運轉。
悄無聲息,快速絕倫。
王昃手中長刀登時泛起一道青芒,青芒中又帶起一道人油火焰。
帶著宛若平湖氣息,卻又如駭浪的意念,殺了過去。
刀沒有舞成花,而是簡潔。
太過簡潔。
卻又精準的可怕。
一刀襲來,王昃躍起身,長刀橫揮,刀鋒從對方刀鋒上滑了過去,砍斷對方八根手指,又滑向兩條手臂。
手臂離體,刀在離王昃身體不足十厘米的地方『軟』了下來,被王昃肘關節輕輕撞在刀面上,偏離出去。
而王昃的刀,還在前行。
滑倒那人的脖頸,掃過去,給他減少最後一絲疼痛。
雙臂人頭,同時落地。
王昃雙腳落地,如馬蹄連蹬,身形矮了下去。
整個人彷彿跪在地上,上身仰後,腦勺都碰到自己後腳跟。
手中長刀早已舉在胸前,直面天空。
呼的一聲,彷彿開閘放水,平滑而快速。
王昃整個身體貼著地面滑了過去,途經兩個奮力砍來的士兵,僅僅一刀,先是從一名士兵的小腹划過,並不見怎麼旋轉,就又到了另一人的胸口,破胸而出。
彎身過二人。
王昃身體猛地綳直,彷彿彈簧被勒到最緊,再猛然鬆開。
整個人從地面瞬間到了空中,去勢不停,直接筆直的轉了兩圈,比身體還長的長刀,在空中划出兩輪圓月,帶走兩個人的頭顱和生命。
踏踏……
雙腳前後落地,聲音輕。
轟轟……
四具屍體紛紛倒地,合成兩聲。
靜。
靜的詭異。
王昃猛然前沖。
還未舉刀,世界彷彿已經被劈開。
密密麻麻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通道,彷彿大能巨力劈開,一樣平整,一樣的筆直。
王昃奔跑著,忘情的奔跑著,越來越快。
終於,他內息含著的一口氣,猛地吐了出去,再一口空氣,帶著絲絲血腥味衝進肺中。
那是他自己的血,喉嚨里的血。
「小兒休走!!」
暴喝聲,從王昃的身後響起。
巧之又巧,妙之又妙。
正趕上王昃散盡內息,一口氣力提不起來的時候。
扭頭一看,便只能看到一身金甲,只有邊角處,才能看到紅色花邊。
再看,卻只能看到一把刀,一把沖向王昃腦門的刀,雪亮,完美,沒有一絲缺口,卻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快,太快,秒到毫釐的快。
王昃發現自己躲不過,擋不住。
心裡絕望,手卻動了。
長刀突兀的『送』了出去,彷彿是舉起刀給人看,又像是象徵性的舉一下。
但就是這一下,長刀毫無阻隔的破開了金甲男子的胸腔,將他整個人釘在了空中。
彷彿他是自己大老遠的故意撞上來的一般。
而那把來勢兇狠的完美長刀,卻不動了。
因為它前面遇到了阻礙,一個沒有握緊的拳頭,彷彿初生嬰兒蹬向空中的四肢。
可就是這樣看起來軟弱無力的拳頭,卻在兩個指縫間,將這把必殺之刀給攔下了。
金甲男人不可置信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然後頭一歪,便死了。
呼……
破碎,王昃手中的長刀,上面掛著的金甲,遠處死戰的人群,都破碎了。
最後整個世界都破碎了,王昃就感覺到自己不停的向下落。
可是他卻沒有去思考這個問題,而是在想著自己剛才的出手。
為什麼,可以那麼快?
明明自己並沒有控制身體,難道是求生意識讓自己的下意識的舉動?
應該是,但為何會這樣的快?
明明什麼都沒有想,或者……難道說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想,才會擁有如此這般的力量?
無?!
嬰兒的手型?
王昃低頭向自己的手上看去,卻發現什麼都看不到了。
又是黑暗?
為什麼總是黑暗?
身體一動,王昃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人拉扯了一下。
然後就被人抓住了腦袋。
好大的手!
一個很緊的孔洞,王昃感覺自己被卡住了,身體的感覺也漸漸回歸,彷彿游泳一般,漂浮在某種液體之中。
啵……
一聲,王昃全身一陣刺痛,彷彿傷口被冷風吹過。
猛地瞪大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剛才,還只是嬰兒的手型,而現在他眼中的,卻實實在在是一個嬰兒的手。
黑色,乾癟,上面附著水漬。
出生?
咔嚓一刀,自己腹部的臍帶被剪,愣神的功夫,他就被倒著舉了起來,一隻大手直接沖向自己的屁股。
啪……
「哇!!」
王昃是真的疼哭的。
場景一晃,王昃獃獃的躺在一個搖籃之中,全身裹著幾層棉被,動都動不了,全身難受。
頭頂上是一個白色的天棚,還有一個風鈴,上面漂浮著幾個小玩具,如此的熟悉。
那是曾經屬於他王昃的小屋。
回來了?
「哎呀,醒了?餓了嗎?要喝奶嗎?是不是尿了,媽媽來摸摸。」
嬰兒的眼中,那個白色的單調的,陌生而讓人害怕的世界,突然闖進來一個美麗的,溫柔笑著的,滿是關懷的臉,那長長的頭髮瀑布般滑下來,比那風鈴好看的多。
世界有沒有神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