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災情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從四九城到海南,王昃被扔到一個偏遠的小角落裡。

方舟不能現身,而且王昃也不知道幾個親屬都長什麼樣子,只能找到她們,並集中起來,隱蔽耳目,用方舟接走,甚至可以弄昏她們最好。

書信上的內容不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海南王家的落腳點。

還是她們以前的屋子,一個三層小樓。

本來海南有一條線。

一條碎磚碎瓦垃圾成片形成的線,它代表著貧窮與富貴的分割。

站在這條線上,往左邊看,便是普通鄉鎮。

百姓多是海民,日落而出日出而歸,恰好與其他地方的百姓相反。

婦女帶著斗笠,坐在地上整理一天的海貨,小孩穿著已經五六年的T恤短褲破舊運動鞋,在廢墟上來回奔走,妄圖找到一些新鮮玩物。

往右邊看,就是繁華。

高樓大廈林立,尤其到夜晚,燈光明媚歌舞昇平,宛若海上一顆昏暗的珠子。

全國最有錢的人都會聚集在這裡,遊艇快艇載滿了帥哥美女,穿著最少的衣服,喝著最美的酒水,在海風中歡呼雀躍,準備迎接晚上的『水乳交融』。

但他們很少在海上轉個彎,到側面看看正常百姓的日子。

左側的破舊與衰敗,流民般的生活,其實大部分的因由是右面的土地,本來是他們祖祖輩輩安居樂業的地方,被充滿智慧的商人用少量的金錢或者無情的棍棒,讓他們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左邊的人。

左邊的人,右邊的人。

現在看來,都是倒霉的人。

災難,不會理會一平方米土地多少錢。

巨浪才是真正的無情,樓建的越高,在它面前就是死的越快。

好比王昃正對面極遠的一個僅剩半棟樓的大廈,傳說那裡有著堪比澳門的巨大賭場,想來災難突然來襲時,那些紅著眼睛的賭客也許來不及看他人生中最後一張牌。

哀鴻遍野?不至於。

時間沒有那麼長。

王昃一陣感慨,這是災後的第四天,他一向鄙視的郵局竟然給力了一把,在兩三天之中將老家的信件送到王父的手中,很及時。

四天,看似很短,但對於受災區,那就是很長。

從角落中走出來,王昃看到的是一陣喧囂。

士兵永遠是第一個出現的,天朝的軍隊從來不會讓人挑出一點毛病,這種信譽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

曾經的高樓很多變成了廢墟,士兵用著最破舊的工具,試圖把一面倒地的牆搬開,不用問,下面一定傳出了呼救聲。

四天,無水無食,人還能活著算得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

但看著工程進度,王昃覺得下面的人必然會在希望中死去,這是最可憐的死法。

他握了握拳頭,身體的無力,讓他心靈也是一陣無力,他救不了他們。

咬了咬牙搖了搖頭,這裡是災區,要救是救不過來的,自己的親人還在等著自己。

趙大寶也同時咬了咬牙,他是這次救災工作的最高指揮官。

這次受災面積太大了,天朝海岸線很長,海南又很大,還是因為這裡是所謂的『新興開發區』,所以才派了這一對人馬來救援,但其實也就是走個形式,沒有先進的救援設備,僅僅五千人,扔到這裡面能幹什麼?

即便是把人救出來,就隨隊那幾個軍醫也能把人弄活?

災難中受的傷一般都是大傷,不敢進用直升飛機送到最近的醫院,根本就不行,可惜,離這裡最近的醫院也差不多幾百公里。

所以這個孤島,看起來就像是『死地』。

此時他手裡只有一個大鎚子,掄圓了敲到這水泥牆上,最多就是砸出一個小坑,還把他的手震得不行。

這整面牆,不光是一層的樓房,面積差不多幾百平。

趙大寶罵了一句,他也知道如果不是這麼大塊整個倒下來,下面反而不會有活人。

但心中就是不舒服。

什麼辦法都試過了,挖洞,死命抬,鑽眼……但都不行。

想走,應該走,但趙大寶怎麼都不忍心,他心想傻子就傻子吧,即便沒有一點希望,他也不想停下手中的大鎚。

起碼……這一聲聲的錘響,能讓下面的人在『走』的時候,不那麼絕望。

「你先把鎚子放下。」

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趙大寶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少年人正皺著眉頭看著下面。

趙大寶下意識放下鎚子,隨即就反應過來,大聲道:「你從哪冒出來的?這一片我們都檢查過了,怎麼沒發現有人?」

那少年沒有回答,而是伸出一隻手按在鎚子上,嘴裡默默叨叨說了幾句什麼。

趙大寶剛要詢問,就聽少年人焦急道:「還等什麼?趕緊砸啊!用最大的力氣,有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就算反彈力把手震骨折了也要砸……快啊,你他娘的是不是軍人?!」

趙大寶眼睛一紅,舉起鎚子沒命似的就砸向巨牆。

「我他媽的也想砸碎它啊!」

鎚子揮舞,還沒有落地,周圍的士兵就感覺到一陣風劇烈的從中心躥了出來,還沒等明白怎麼回事,就聽轟的一聲巨響。

趙大寶被這巨大的爆炸聲給掀翻出去,王昃整個人也飛了出去,四周的人晃動了幾下,勉強才站穩。

摸了摸臉頰,一塊飛起的碎石從上面划過去,竟然出了血。

再看那巨牆,中間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

趙大寶微微愣一下,隨即馬上大喊道:「都他娘的等什麼吶?趕緊進去救人吶!」

他之前用錘的地方,就已經偏離了被困者,他怕萬一把裡面敲掉下去什麼,在把人砸死在裡面就罪過了。

士兵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沖了進去,但只要是路過趙大寶的身邊,看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就像偷情時扭頭看到對方拿著公文包的丈夫。

趙大寶自己也是驚得滿頭汗,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虎口已經出血了,鑽心的疼。

他覺得這事肯定跟那個少年脫不開關係,尤其少年摸鐵鎚那幾下,還嘟囔幾句。

趙大寶並非一個山溝溝里出來的大頭兵,相反,他家是軍人世家,要不然也不可能讓他在三十歲之前就當上營長。

所以對於四九城時下最流行的傳聞也知道一些,那就是『玄學回歸』。

明面上沒人說,暗地裡沒人不說。

他看到少年人爬起來拍拍屁股就要走,趕忙喊道:「你是什麼人?」

少年人不理他,還是走。

再三招呼後,少年人就是不回頭,一副做好事不留名,風輕雲淡的死樣子。

趙大寶抄起地上一塊磚頭就飛了過去,心想對方肯定不是普通人,自己扔出的磚頭對對方而言就是小兒科,會有無數種手段化解。

正想著,就看那磚頭準確無誤的擊中少年的後腦勺,後者連叫都沒有叫一下,歪著頭直挺挺就拍在了地上,不動了。

趙大寶一下子嘴巴長得老大。

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趕忙走過去把少年人扶了起來,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試想,一個職業軍人,大老爺們,烈日泥潭之中在土堆中奮戰幾十個小時,期間就眯了幾覺,別說洗澡,就是吃飯喝水都是在行進中進行的。

那身上的氣味,尤其是大腿根部傳出來的陣陣綠煙……

少年猛然睜開眼睛,一個高離開趙大寶三尺距離,張嘴就罵:「馬勒戈壁的!我好心幫你們不報答也就算了,還他娘的用板磚拍我?!還有,你他娘的敢洗個澡嗎?身上的味道都快變成氰化鉀了,要臉不要?要臉不要!」

少年人正是王昃。

他終究是心軟,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費勁全身力氣才擠出一點點信仰之力,讓它附著在大鎚上。

正想趕緊去找妹妹們,不成想對面這軍官簡直就是白痴。

俺們是雷鋒好不好?見到雷鋒就扔板磚吶?這還他娘的有沒有王法了?

趙大寶尷尬的撓著腦袋,伸出一隻還在流著血的手說道:「俺是粗人,您是高人,您別見怪,俺叫趙大寶,不知先生貴姓?」

王昃皺了皺眉頭,揉了揉後腦勺,發現沒有出血,氣就消了一半。

他說道:「粗人你妹啊!貴姓你妹啊!現在除了四九城那幫老不死的家族,誰知道什麼叫高人,誰知道見到我這種人就喊先生?你裝,你以為裝個粗人這事就算了?奶奶滴看我辦完了事,回到四九城不把你家查個底朝天,就沖這一板磚,我不讓你生不如死我就不叫……呃……」

剛說到這裡,就看對面急沖沖跑來幾名士兵,那臉色都不是太好。

王昃趕忙後退兩步,色厲內荏道:「你……你們幹什麼?別過來啊,小心我弄死你們!」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所謂人在屋檐下,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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