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決鬥!

史瓦茲心中的念頭此起彼落。他感到一種詭異而狂熱的心安;他的少數自我似乎絕對控制了局面,但大部分的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進入麻痹狀態比其他三人遲了些,現在連謝克特博士都快坐起來,他卻頂多只有一隻手臂稍能動彈。

此時,他瞪著教長秘書兇狠的心靈——裡面有著無窮的卑鄙、無窮的邪惡,開始了他的決鬥。

他說:「我本來站在你這邊,雖然你準備殺害我。我想我了解你的感受和你的意圖……可是比較起來,在場其他人的心靈相當純真善良,你的心靈卻不堪形容。你甚至不是為地球人而戰,而是為你個人的權勢。在你心中,我看不到對自由的憧憬,只看到一個重新奴役的地球;在你的心中,我看不到帝國勢力的瓦解,只看到個人獨裁取而代之。」

「你都看到了,是不是?」玻契斯說,「好吧,想看什麼就看吧。反正我不需要你的情報,你知道嗎,沒有那麼需要,不值得我忍受這種無禮態度。我們已將攻擊時間提前,你曾預見這點嗎?壓力的效果真是驚人,即使對那些發誓不可能再快的人也有效。你看到了嗎,神奇的超感應大師?」

史瓦茲說:「我沒看到。我並未尋找那個思想,所以沒有注意到……不過我可以馬上開始找。兩天——不到——讓我看看——星期二——早上六點鐘——芝加時間。」

手銃終於到了教長秘書手中。他突然急忙向前走去,峙立在史瓦茲軟弱無力的身軀前。

「你怎麼知道的?」

史瓦茲絲毫不為所動。他的精神卷鬚逐漸聚攏,並向外發動攻擊。外表看來,他下顎的肌肉猛力收緊,眉毛彎成兩道鉤,但那些變化根本毫不相干,只是伴隨而生的不自覺動作。在他大腦中,他感到一股力量送了出去,緊緊抓住對方的心靈接觸。

對艾伐丹而言,這是千載難逢卻白白浪費的幾秒鐘。在他看來,眼前的變化毫無意義,也不明白教長秘書為何突然僵住。

史瓦茲一面喘氣,一面喃喃道:「我抓到他了……把他的槍拿開。我無法支持太……」後面的話只在他的喉嚨里打轉。

艾伐丹隨即醒悟,歪歪斜斜地以四肢撐起身子,然後使出全身力氣,緩慢地、痛苦地、顫巍巍地站起來。波拉想跟他一同起身,最後沒有成功。謝克特則順著平台邊緣溜下,跪到地板上。現在只剩史瓦茲躺在那裡,面孔不停地抽動。

教長秘書像是見到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全身化作一尊石像。汗珠漸漸聚集在他光滑而不見皺紋的額頭上,毫無表情的臉孔並未表露任何情緒。只有仍握著手銃的右手,顯現一點生命的跡象。假如仔細觀察,能看見那隻手在輕輕扯動,還能觀察到手指向扳機施加的詭異壓力:非常輕微的壓力,不足以構成威脅,但一而在、再而三地重複……

「緊緊抓住他。」艾伐丹感到無比興奮,喘著氣說。他借著一張椅子穩住自己的身體,試圖調勻呼吸:「讓我來收拾他。」

他拖著腳步向前走去,好像置身一場噩夢,正在涉過一團蜜糖,游過一池焦油。他用力拉扯著快要撕裂的肌肉,慢慢地、慢慢地走。

他沒有——也不能——察覺到在他面前進行的殊死決鬥。

教長秘書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向拇指再多加一絲力道,正確地說是三盎司,因為那是觸發手銃所需的壓力。想要做到這點,他的心靈只要命令顫抖不已、已經收縮一半的肌腱,再……再……

史瓦茲也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抑制那個壓力。然而,對方的心靈接觸是一團毫不熟悉的感覺,他無法知道哪個特定區域控制那根拇指。因此他竭力製造一種停滯狀態,完全的停滯狀態……

教長秘書的心靈接觸如巨浪般陡然升高,試圖掙脫加諸其上的束縛。史瓦茲毫無經驗的控制術,面對的是個敏銳且聰明得可怕的心靈。它會按兵不動好幾秒鐘,只是靜靜等待——然後,它會猛然一鼓作氣,拚命拉動這條或那條肌肉……

對史瓦茲而言,就像在進行一場角力,而且已經抓住對手,必須不計一切代價保持戰果,雖然對手將他瘋狂地甩來甩去。

然而外表上什麼也看不出來。旁人能見到的,只有史瓦茲的下顎神經質地一收一松,他的嘴唇則顫動不已,還被牙齒咬出血痕。此外,教長秘書的拇指偶爾也會有輕微的動作,收緊——收緊。

艾伐丹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他不想這麼做,可是他別無選擇。他伸出的手指剛好碰到教長秘書的長袍,他卻感到再也無法向前伸。他的肺部劇烈疼痛,不能為僵死的四肢供應足夠的氧氣。由於用力過度,他的雙眼充滿淚水,因此視線一片模糊,他的心靈則陷在痛苦的迷霧中。

他喘著氣說:「只要再撐幾分鐘,史瓦茲。抓住他,抓住他——」

史瓦茲緩緩地,緩緩地搖著頭:「我不能……我不能……」

事實上,在史瓦茲看來,整個世界都變成模糊朦朧的一團混沌,他的心靈卷鬚漸漸變得僵硬而毫無彈性。

教長秘書的拇指再度按向開關。它仍未鬆動,壓力卻一點一點在增加中。

史瓦茲能感到自己的眼球鼓凸出來,額頭的血管也扭曲脹大。此外,他還能感知對方心靈中漸漸升起可怕的勝利感……

然後艾伐丹終於發動攻擊。他僵硬且不聽使喚的身體向前撲去,同時伸出雙手抓向對方。

心靈受制的教長秘書跟他一塊兒摔倒,那柄手銃飛向一旁,沿著地板叮叮噹噹滑了老遠。

教長秘書的心靈幾乎在同一瞬間掙脫。史瓦茲被猛力甩開,自己的頭腦一團混亂。

玻契斯被艾伐丹沉重的身體壓在下面,正在拚命掙扎。他握緊拳頭,一拳擊向艾伐丹的顴骨,同時抬起膝蓋,猛力踢向對方的腹部。然後他站起來,用力一推,艾伐丹便在劇痛中縮成一團滾到一旁。

教長秘書搖搖晃晃地站在那裡,氣喘吁吁,披頭散髮。

他突然間又僵住了,面對他的是半坐在地上的謝克特。他用顫抖的雙手抓著那柄手銃,雖然手銃跟著抖動,發射端卻對準教長秘書。

「你們是一群傻瓜,」教長秘書激動得胡亂尖叫,「你們指望能得到什麼?我只要提高音量……」

「而你,至少,」謝克特虛弱地答道,「會死。」

「你殺了我根本沒用,」教長秘書以苦澀的口吻說,「你自己也知道這點。你救不了你所投靠的帝國,你甚至救不了你自己。把槍給我,我就放你自由。」

他伸出一隻手,謝克特卻生硬地大笑:「我不會相信的,我還沒有瘋到那種程度。」

「也許沒有,但你還處於半麻痹狀態。」說完,教長秘書猛然沖向右方。他的動作十分迅速,謝克特虛弱的手腕根本來不及將手銃轉向。

玻契斯為了準備那決定生死的一躍,將全副心神放在那柄手銃上。史瓦茲趁機再度伸展他的心靈,發出致命的一擊。教長秘書立刻倒地不起,彷彿挨了一記悶棍。

艾伐丹痛苦地站起來,他的臉頰又紅又腫,走起路來一跛一跛。他說:「你能動嗎,史瓦茲?」

「一點點。」史瓦茲一面以疲倦的聲音回答,一面從平台上溜了下來。

「有其他人向這裡走來嗎,嗯?」

「我沒偵測到。」

艾伐丹低下頭去,對波拉露出生硬的笑容。他將一隻手放在她柔軟的褐發上,她則以盈滿淚水的雙眼抬頭望向他。在過去兩小時間,他曾有好幾次確定自己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撫摸她的秀髮,或是接觸她的目光。

「也許還會有將來,波拉?」

她卻只能輕搖著頭,答道:「我們沒多少時間,頂多只到周二早上六點。」

「沒多少時間?好,我們等著瞧。」艾伐丹俯身湊向趴在地上的古人,將他的頭往後拉,毫不手軟。

「他還活著嗎?」他用仍舊麻痹的指尖探尋脈搏,摸了半天毫無感覺,於是將一隻手掌伸進綠袍中。然後他說:「無論如何,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你擁有一種危險的力量,史瓦茲。你為何最初不這麼做呢?」

「因為我想讓他動彈不得。」由史瓦茲現在的表情,明顯地看得出他的痛苦經驗,「我想如果我能制住他,就可以讓他走在我們前面,拿他當幌子,躲在他後頭矇混過關。」

謝克特突然精神振奮地說:「我們或許可以,附近的狄伯恩要塞有帝國駐軍,距離此地不到半里。我們一旦到達那裡就安全了,還可以傳話給恩尼亞斯。」

「一旦到達那裡!外面一定有一百名警衛,周圍各處一定還有好幾百名。我們又要怎樣處置這個綠袍殭屍?背著他?用小車推著他走?」說完,艾伐丹發出幾聲乾笑。

「此外,」史瓦茲以沮喪的口吻說,「我無法制住他太久,你們剛才看到——我失敗了。」

謝克特一本正經地說:「那是因為你還不習慣。聽我說,史瓦茲,你的心靈究竟是怎麼運作的,我倒有個粗淺的概念,它就像大腦的一個電磁場接收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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