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雪雨聽陳昊天這般說，柳眉一挑，淡淡回道：「不管怎樣，我也是前任族長之女，鄭家有我一席之地。」
如浮萍般任人擺布，這一席之地不如沒有。
「這些年待在大小姐身邊，我習慣了。」
陳昊天低頭看著那件嶄新的衣衫，輕輕言道：「要走，也要等大小姐有了著落再離開。」
「我有著落也是最近。」
鄭雪雨扭頭看向陳昊天，好聲勸道：「你早離開早好，他們此次敢對你下狠手，以後定然還有第二遭。」
陳昊天咧嘴一笑，擦擦嘴角的血跡：「這次我吃了虧，下次不意氣用事不就行了？」
鄭雪雨黛眉緊蹙：「忍字頭上一把刀，忍一次可以，兩次三次也行，總不能一直忍。」
「神仙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身高八尺的大男人？」
「就像昨日，你跟順子，不是沒忍住嗎？」
陳昊天看看鄭雪雨清冷的面色，不由得想起林雨慕，笑道：「我沒忍住是因為覺得我的修為快到修士了，沒曾想還是差了一些。」
「閉嘴！」鄭雪雨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什麼修士？趕緊滅了那念頭！若再這般下去，入了俗世也過不好！」
這個鄭雪雨，比雨幕還要死腦筋！
陳昊天頓了下，無比堅定的道：「我不是痴心妄想，而是覺得最近修為速度直線上升，領悟力也漸漸強了起來……」
「你還說？！」
鄭雪雨呵斥一聲，指著陳昊天的玉指打著哆嗦，眼圈都氣紅了。
「正是這想法差點要了你的性命！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還不改！」
陳昊天懶得跟鄭雪雨爭執下去，閉上眼睛，輕輕言道：「時間會證明一切，大小姐不信我沒法子。」
鄭雪雨見陳昊天如此固執，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寒聲道：「成！你能耐，反正修士走到哪兒都是人上人，何必待在鄭家？」
「明日我便跟族長說說，給你自由身，大展宏圖去吧！」
陳昊天靜靜看向鄭雪雨，沉聲道：「我不會離開鄭家，你呆在鄭家一天，我便待在鄭家一日。」
「這是我對族長的承諾，若你將我逐出鄭家，就是讓我死！」
鄭雪雨將陳昊天上下看了一遍，覺得面前的男子很陌生，先前陳昊天無論如何也不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的。
再看看陳昊天的眼眸，先前那雙無比清澈的眸中，而今變得深不可測。
難道遭此大難，他的性子也變了嗎？
「我是主，你是奴，沒你說話的份兒！」鄭雪雨話剛出口便後悔了。
名義上鄭雪雨確是主，實則這些年間，她都將陳昊天當成哥哥對待。
諾大的鄭家，陳昊天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也是鄭雪雨在鄭家唯一的依靠。
這事兒聽起來像笑話，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沒有陳昊天的細心照顧，鄭雪雨什麼樣真不好說。
陳昊天拿起毛巾擦擦從嘴角溢出來的血。
「我不管商隱城怎樣，東方大陸又如何，在這間院落里沒有主僕之分，我有我自己的選擇，也有我自己的尊嚴。」
鄭雪雨瞪大眼睛，覺得面前的陳昊天很陌生，但是……他這般不是自己所願嗎？
鄭雪雨很歡喜，遺憾的是，像林雨慕一樣，鄭雪雨冷到從她面龐看不到任何錶情波動。
「你知道剛才你的話語，有多大逆不道嗎？」鄭雪雨走到門後，回頭問陳昊天。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鄭家，你需要我。」
陳昊天抬眼看向鄭雪雨，一字一句的道：「我的傷你不要操心，我可以解決，從現在開始，我們在鄭家將有一個新的開始。」
「新的開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著，我明天再來看你！」
鄭雪雨拉開房門，看著飛雪的天空，飄然而去。
天亮了，雪還在下。
鄭雪雨尚未從床上起來，敲門聲響起。
鄭雪雨蹙著眉頭，將房門打開：「你應該養傷。」
「傷不是坐在床上便能養的，偶爾活動下，對傷勢的好轉大有好處。」
陳昊天這般說著，陸續將飯菜端上桌，沖鄭雪雨笑笑：「趕緊嘗嘗我的手藝。」
鄭雪雨看看桌上的飯菜，清聲道：「將手腕放到桌上。」
「等我將碗筷放好。」
陳昊天收拾完畢，坐了下來，大咧咧的笑笑。
「早起做了頓飯，覺得身子要比昨天好了許多。」
鄭雪雨沒跟陳昊天廢話，小手朝手腕輕輕一按，黛眉凝成一條線。
陳昊天收回手臂，將筷子遞給鄭雪雨：「我沒騙你，修為真的突飛猛進，至於為何會有這種變化，我也不清楚。」
「好了，別為這個傷神，趕緊嘗嘗今天的飯菜如何？」
鄭雪雨沒伸手去接，清冷的面龐突然泛起几絲哀傷。
「先前，你是不會坐下跟我一起吃飯的。」
陳昊天面色一窒：「呃，先前是先前，現在是現在。」
鄭雪雨低頭看著腳下，咬著紅唇道：「先前你的仙力也沒這般強。」
陳昊天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小聲解釋。
「我真不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你不是陳昊天！」
鄭雪雨抬眼看向陳昊天，一字一句的問：「你到底是誰？」
陳昊天差點一頭趴桌子上：「大小姐，你這思維跳躍太快，我跟不上。」
鄭雪雨眼圈泛紅，清冷的目光死死盯著陳昊天。
「我認識的那個陳昊天是不是死了？你，是不是附在他身上的高人魂魄？」
這個鄭雪雨，太精明了。
陳昊天將筷子斜著放在鄭雪雨面前，緩緩言道：「你現在看到的我，跟先前確有不同，那是因為我在鬼門關晃了一圈。」
「一個人在鬼門關晃悠一圈，醒來後總會有所改變。」
鄭雪雨看看放在面前的筷子，無比緊張的神經這才有所放鬆。
她夾了塊清炒西蘭花，放在口中輕輕咀嚼，長長鬆了口氣。
「說了多少次不要這麼清淡，你就是不聽，不能老附和我的口味。」
鄭雪雨這般說著，將陳昊天的空碗拿過來，夾了幾塊紅燒肉，推到陳昊天面前。
陳昊天看看碗里的紅燒肉，訕笑道：「大小姐還在試探我嗎？」
鄭雪雨清聲回道：「什麼意思？」
「以前的我，顯然不會吃這碗紅燒肉的。」
陳昊天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肉，大快朵頤。
「現在我會吃，因為昨晚我說過，在這間院落，從今往後沒有主僕之分。」
鄭雪雨站起身來，走進閨房，過了一會兒，將一個木盒拿來出來，輕輕放在桌子上。
陳昊天不解的看向鄭雪雨：「你要做什麼？」
「而今鄭家，不會有人將高階心法傳授與你。」
「既然如此，這部心法拿去，反正於我來說，它無用。」
鄭雪雨將木盒朝陳昊天面前一推。
陳昊天看看木盒，沖鄭雪雨笑笑：「他們這麼逼你，就是因為這部心法。」
鄭雪雨無比倔強的道：「他們不按照父親的路走，父親的領悟自然不會交給他們。」
「將這心法交給你，父親若有在天之靈，也會同意的。」
陳昊天搖搖頭，將木盒推了回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小姐不覺得將這心法給我，是害了我嗎？」
「誰會相信我將心法交給你呢？」鄭雪雨又將心法推了過來。
陳昊天嘆了口氣，沖鄭雪雨笑道：「人各有道，這部修為領悟不一定適合我。」
鄭雪雨醋醋黛眉：「沒修行，怎麼知道不適合？」
「還是那句話，因為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陳昊天將木盒拿起來，雙手捧著躬身道：「謝大小姐美意。」
鄭雪雨見陳昊天如此固執，小聲道：「這心法先由我保管，想看的時候說一聲。」
鄭雪雨拿著木盒進屋的時候，陳昊天突然道：「大小姐，你還有多少積蓄？」
鄭雪雨身子一頓，回頭看向陳昊天：「有用？」
陳昊天點點頭。
不大一會兒，鄭雪雨從閨房出來，將二十枚銀幣放在桌子上。
在鄭家，莫說嫡系，即便嫡系僕人，積蓄都是以金幣計算，作為前任族長的獨女，所有積蓄加起來不過二十枚，真是莫大的諷刺。
陳昊天拿起十枚銀幣，對鄭雪雨笑道：「我待會兒去萬丹堂買些藥草回來。」
「都拿去吧，也別告訴我你要做什麼。」
鄭雪雨拿起筷子，邊吃邊道，「後天管家會送下月用度，我們餓不死就成。」
陳昊天也不客氣，將剩下的銀幣也放進口袋，沖鄭雪雨無比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