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木汐堯原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
這時候登時更加難看了，很顯然，百里瑾宸已經知道了自己一定要跟著他的原因，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企圖，知道了自己喜歡他的。
但是，他果斷地選擇了拒絕。
拒絕了自己的心意。
並且，他明確地說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算是他喜歡的人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再喜歡別人。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便是……
就算洛子夜不喜歡他，他也還是不會喜歡上自己的，對嗎？他如此聰明，直接便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又如此殘忍，幾乎是在明白的時候，就直接選擇了拒絕。
不留絲毫餘地的拒絕。
「我……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跟著你而已，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洛子夜，我不會煩你的，也不會強迫你接受我，我只是……」說到這裡，她表情有些的灰敗，甚至有些委屈。
她其實並沒有想過要打擾他的生活，也並沒有想奢望過什麼。
她只是想跟著他而已，想看著他而已，想保護他而已，儘管他並不需要她的保護。
百里瑾宸聞言，卻再一次失去了耐心，並不願意等待她將話說完，直接便開口道：「你令我無法漠視，放棄於你而言最好。」
這話，翻譯過來，卻並非是她的存在，讓他無法漠視，以至於眼神會一再落於她身上。
而是，她跟在他身後，其實是令他難以漠視的，即便是被她跟著，他也不願意。
軒轅無這時候倒是沉默著，並沒有說什麼話，但是也很理解主上，主上的性子就是這樣的，不喜歡問題也不喜歡麻煩。
若是尋常的女子，喜歡主上，那要跟著便跟著了，主上根本懶得多看一眼，直接甩開便是了。
但是木汐堯，這個女子武功高強，而且過於聰慧，主上就是想忽視她都不行，費盡心思的將她甩掉之後，她很快地就又會跟上來。
主上大概是為了避免麻煩，才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來。
木汐堯沉默了片刻，眼眶已經紅了，開口道：「我……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跟著你了，你且放心便是。」
這裡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他身邊的下人在，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被拒絕原本就是會令人羞憤欲死的事情，更匡侖眼下他的拒絕，還並不是單獨的拒絕，還有外人在這裡聽著，木汐堯一時間，自然是難以接受。
她眼下臉上火辣辣的燒，覺得十分難堪。
她這話說完，冥吟昭面色變了變，原本打算上前跟百里瑾宸理論幾句，在他看來，木汐堯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武功高強，心裡善良，性格堅強獨立，是難得的好女人，百里瑾宸就算是不喜歡她，可是說出來這樣的話，也實在是太過分了一些。
這些話，已經有些傷人了。
然而，他腳步剛剛往前，木汐堯就伸出手，將他擋在了自己身後。
並笑著看向百里瑾宸，繼續道：「嗯，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會……再也不會跟著你了！」
她臉上帶著笑，眼底卻是淚，但是她死死忍住了，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百里瑾宸也沒說什麼，聽完她的話之後，便轉身離開。
待到他走遠之後，木汐堯還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看了許久。等到那道雪白色的身影，徹底從她面前消失，再無蹤跡。
她霍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蹲在原地，抱著自己的腿哭了起來。
寒風瑟瑟，她這幅模樣，在暗夜中看起來極為單薄，冥吟昭看了片刻，也跟著蹲了下來。
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很堅強的，他從來就沒有看見她失態過，不論是遇見什麼樣的對手，遇見什麼樣的危險，她都不曾畏懼，不曾示弱，眼下便只是那個人的兩句話，便令她傷心至此，失態至此。
這一瞬，冥吟昭的心頭，忽然燃起了一陣怒火。
而此刻，木汐堯啜泣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一定也覺得，我很狼狽，對不對……我也覺得。我喜歡了師兄十幾年，可是他不喜歡我，他喜歡上了洛子夜。我對百里瑾宸心動，他喜歡的人，依舊還是洛子夜。很多時候，我真的會想，洛子夜，她真的有那麼好嗎，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她，為什麼……」
為什麼她一生里的兩次心動，愛上和愛過的兩個人，喜歡的竟然都是洛子夜。
「我到底……是哪裡不如她呢？」
她聽說過，洛子夜第一次遇見百里瑾宸的時候，也是死皮賴臉的，還要上去摸手，因為這件事情師兄發了很大的火，好好地收拾了洛子夜一頓。
所以她想著，要是自己真的喜歡他的話，就放心大膽地追上來吧。
他既然能喜歡上主動的洛子夜，未必就一定不會喜歡自己。
可是呢？
最後的結果，是他不僅僅不喜歡自己，不僅僅拒絕，說出來的話，還這樣殘忍。
冥吟昭看著她這樣子，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壓低了聲線道：「姐姐，你其實也很好的，只是感情的事情，是不由己的。你問他們為什麼會愛上洛子夜，問他們你是不是不如洛子夜，怕是他們也都無法答出來的。」
畢竟愛情，並不是因為對方很優秀，就一定會愛上的。
也並不是因為大家都喜歡那個人，然後自己就一定會喜歡上的。
就比如，洛子夜他也是看見過的，那個女人變成傻子之後天真可愛的樣子，他見過的。一個漂亮的女人，維持著六歲的智商，天真浪漫，心地善良，這樣子的確是惹人憐愛，許多人看見她那樣子，說不定都會有照顧她一生的心思，可是他冥吟昭並沒有絲毫心動。
就比如，洛子夜到了鳳溟，找出獨孤允，端掉修羅門，拔除端木家的時候，那樣的聰明，那樣是艷光四射，甚至是令將她視為情敵的令狐翊，也不得不驚嘆她的聰慧和實力。
可是自己，依舊是沒有絲毫心動。
而木汐堯，卻只是在看見對方第一眼的時候，他就愛上了。與美人救英雄無關，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愛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不能講道理，也不能與其他人比較的。
也許你什麼都比她好，但是你喜歡的人愛上的還是她，這樣的事情也是會有的，更何況洛子夜原本也很優秀。所以眼下對於木汐堯的問題，他也只能給出這樣的答覆。
木汐堯聽完他的話，竟是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苦笑了一聲：「所以，我只能認命對嗎？」
直到這時候，她忽然覺得，如同申屠苗因為愛上了師兄，就想殺了洛子夜，但是自己呢？師兄和百里瑾宸竟然都喜歡她，出於自己的角度，是不是應該更加希望洛子夜去死呢？她都沒有這麼做，也不知道申屠苗到底為什麼認為她有立場這麼做。
冥吟昭這時候忽然道：「如果不想認命的話，我想辦法幫你殺了她！」
他這話一出，木汐堯登時怔住。
飛快地回過頭看向他，抓著他的胳膊開口道：「不行，不能殺了她！她並沒有什麼錯，儘管我也不懂為什麼我愛上的人都會愛上她，但是……這麼做，這是不對的！」
「是我殺了她，又不是你。即便是我這麼做了，這件事情跟你也沒有什麼關係！」冥吟昭很快地說出來這話。
她想要的幸福，他想幫她得到。
如果洛子夜死了，或許她喜歡的人，就真的會多看她一眼，就真的會喜歡上她。
哪怕只是也許，但是總比毫無希望，要好上許多不是嗎？
然而，說完這話之後，冥吟昭自己也愣了愣，忽然想起來一點，那就是……洛子夜是皇兄喜歡的人，要是自己真的殺了那個女人，皇兄大概也會因此難過的吧？
想到這裡，他心頭也開始猶疑起來，只是看見木汐堯這樣傷心的樣子，他心頭實在怒火難平。
木汐堯抬頭看向他，堅定地道：「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你不能這麼做，不能這麼做知道嗎，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也不欠我什麼，我或許有時候真的覺得上天對我不公，我或許有時候真的會想，如果沒有她，我喜歡的人是不是會喜歡我，但是我們不能下手殺了她！不能！她馬上就要成為我嫂子，我不想讓自己無法面對自己的兄長，也不想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
冥吟昭聽完，當即就沉默了下來。
是的，其實他也不能這麼做，他要是真的這麼做了，怎麼面對自己的皇兄呢？可是……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木汐堯說服了他之後，卻還是無法令自己不再難過。
抱著自己的腿，繼續哭了起來。
冥吟昭在邊上看了許久，蹲在她身邊，看她將臉埋在膝蓋中，他一再猶豫著伸出手，一再猶豫著想要觸碰她。
最終，終究是鼓起勇氣，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