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令軒蒼墨塵的眼神，很快地冷了下來。
眸光很快地調換到冥吟嘯的臉上，帶出來幾分殺氣。若非是因為冥吟嘯，洛子夜自然也不會在醒來之後，第一眼看見的是對方，而非自己。若非是冥吟嘯，他此舉換來的，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他眸色森冷如冰，聲線卻依舊溫潤含笑，並不回答冥吟嘯的問題，因為他再不明白不過，對方說出這句話，並不是為了詢問，而是譏諷。
想嘲笑他軒蒼墨塵弄巧成拙，嘲笑他什麼都沒得到。
他眸中殺氣微凜，聲線卻溫和如舊，凝眸看向冥吟嘯，溫聲道：「那麼，不知道鳳溟的皇帝陛下，想過你此刻的處境嗎？」
他說話之間，已經有更多的士兵走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把冥吟嘯和洛子夜，都包圍在中間，看這樣子，是打算動武了！冥吟嘯聞言揚眉，精緻的薄唇微扯，軒蒼墨塵此刻的選擇，其實並不在他意料之外，對方能對鳳無儔心狠手辣，自然也能延續到對他冥吟嘯。只不過……
「那麼，軒蒼的皇帝陛下，應當也知道你此刻的處境！」冥吟嘯靡艷的聲線緩緩響起，並無絲毫示弱的意思，反而那笑容之中還帶著幾分玩味。夜風撩起他艷紅色的衣擺，此刻看來，莫名令人多了幾分驚懼。
此刻，鳳溟的大軍，就在巴地之外，軒蒼墨塵縱然能利用墨天子的權威，將龍昭拖下水，一直等到龍昭的軍隊趕來的時候，可以跟自己的大軍對抗。但是龍昭的軍隊過來，這畢竟需要時間，若是此刻，軒蒼墨塵執意跟自己動手，青城帶兵攻城，那麼巴地，在武修篁的大軍趕到之前，就已經民不聊生了！
他這話一出，軒蒼墨塵的眸色，更冷沉了幾分。
冥吟嘯說完這句話之後，繼續道：「誠然，以你軒蒼的兵力，或許能夠撐到龍昭趕來之前，但是軒蒼墨塵你捨得讓你的子民，在這場戰爭之中，哪怕冒一丁點險嗎？」
這個問題，的確是問得非常刺心，幾乎就問到了軒蒼墨塵的軟肋上。若是旨意動手，百姓們就會有受傷的風險，甚至整個巴地都有陷落，民不聊生的危險。
墨子淵在邊上聽著，眉梢都忍不住微微蹙了蹙。他發現這天下格局之下，陛下似乎常常處在一個分叉路口，或者說是被逼入一個分岔路口。面臨兩難的抉擇，取捨世上最為難的事，而且一再如此，不可迴避！這時候不論是堅持選擇將洛子夜留下，擊殺冥吟嘯，還是選擇保護邊境的百姓讓他們離開，對於陛下來說，都是很為難的選擇。
雖然不知道今日，如果陛下真的動手，是否真的能擊殺冥吟嘯，但至少眼下，不讓他帶走洛子夜，他們是做得到的。可是，陛下就真的能放任巴地被鳳溟的大軍圍攻，而不管不顧，只為了自己的私慾，堅持留下洛子夜嗎？他覺得這樣的事情，陛下做不到。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事情，似乎將要出乎他的預料。
軒蒼墨塵的眸光，這時候驟然冷了下來。
他盯著冥吟嘯，聲線溫雅含笑，卻是一字一頓地道：「誠然，鳳溟的武器製造，天下無人能及。鳳溟的實力，朕也很清楚！但是朕相信鳳溟皇你明白，今日的軒蒼，也早已不是從前的軒蒼！」
他這話一出，帶著幾分宣示的意味，讓在場所有人都禁不住，微微怔了怔。
包括墨子淵，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的確，從前在眾人眼中，軒蒼是根本排不上線的小國，但是如今，在扶持天曜的皇帝登上皇位之後，他們軒蒼不管是聲名還是實力，以及號召力，都不同往日。要是真的跟鳳溟打起來，也未必完全沒有一爭之力。
「所以，軒蒼皇的意思，就是打了？」冥吟嘯唇角的笑意，忽然轉淡，面上也帶出幾分殺氣。此刻，他們是王者之間的對戰，不論是誰，這一秒也半分不肯示弱。冥吟嘯問完這一句之後，不等他回話，又微微扯了嘴角，輕聲道，「這時候朕是不是需要提醒閣下，軒蒼皇可能還不知道，真正的鳳溟，遠遠比你們所知道的，所想像的，要強大得多！」
這話，倒的確是實話。
鳳溟皇帝登基之後，三年不鳴，在外人的眼中，鳳溟的皇帝是一直在尋歡作樂，荒淫無道，以至於鳳溟江河日下。但事實上，真正的鳳溟這時候是什麼樣子，自然沒有人比冥吟嘯自己，更加清楚。
這話無異於提醒和示警。
然而，軒蒼墨塵卻並不十分在意，反而溫聲開口道：「事實上，即便朕此刻不出手，放鳳溟的皇帝陛下和洛子夜離開，你冥吟嘯，也同樣不會善罷甘休，不是嗎？」
所以，事實上，他們剩下的，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打。
這話，倒是問到點子上了。軒蒼墨塵做了這樣的事情，一件一件，每一件事情都是戳著小夜兒的心窩來的，算計到如今，鳳無儔生死不知就罷了。小夜兒還被他害成這個樣子。作為他冥吟嘯，也的確是不會善罷甘休，不單單不會對他善罷甘休，對龍傲翟，他也同樣不會善罷甘休。
至於洛小七，洛子夜已經報復過了，所以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思慮之間，揚眉看了一眼軒蒼墨塵，輕笑了一聲：「軒蒼皇知道就好，的確，我當日說過的話，是一定會兌現的！包括，墨天子有九鼎定天下，他龍傲翟……不，墨子燿傷了小夜兒，教訓完你軒蒼，我就會親自去一趟古都，把九鼎搬回我鳳溟王都，讓我鳳溟的子民，也都跟著瞧瞧熱鬧！」
「冥吟嘯，你瘋了？」他這話一出，軒蒼墨塵還沒開口，墨子淵先炸了。
他縱然已經沒有繼續為墨氏效力，但是他畢竟是墨氏的皇子。並且他的皇子身份，一直都是他所驕傲自豪之處。古都的九隻鼎，象徵的是古都的皇權天授，在這個以「禮」治天下的時代，九鼎可以說是百姓們心中一個以墨氏為尊的信念，但是冥吟嘯說什麼？
他要教訓完軒蒼之後，把九鼎給搬走？
他是要造反嗎？這話已經無異於造反。
這基本上就跟說要衝到皇帝的御書房，把皇帝的玉璽拿走，沒有兩樣了！甚至比這程度更甚。九鼎在百姓們的心中，就是真正的皇權所在，他要是真的搬走了，那這天下就全亂了！而，冥吟嘯也並不是狂妄衝動的人，他這時候能說出這種話來，也就證明，他應該是真的有這個實力。
軒蒼墨塵的眸色，也微微一凝。他能料到冥吟嘯不會善罷甘休，能料到冥吟嘯一定會給洛子夜出了這口氣，甚至不惜去冒犯墨氏的權威。但是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動了攻打古都，搬走九鼎的心思，要是冥吟嘯真的這麼幹了，墨氏的權力將就此坍塌，所謂的墨天子的天下和諸侯林立的時代，也將不復存在。而眼下，整個天下所保持的格局，也會因為他這樣的舉動，全部都亂掉。
四方都會動亂起，包括他軒蒼墨塵心心念念為軒蒼爭奪來的大國地位，也許同樣將保不住。
而，墨子淵這一句話吼出來，冥吟嘯只微微扯了扯精緻的薄唇，手已經放到腰間，抽出了腰間的軟劍。他聲線靡艷，如彼岸花盛放，精緻的薄唇輕啟，吐出來的聲音，卻帶著狠戾的氣息：「我瘋了？不錯，我的確是瘋了！我離了鳳溟，不願攪合進這天下大局，作壁上觀。如今心中唯一執念，便是守好我的小夜兒。可是呢，軒蒼墨塵，你把她害成這樣，你們聯手把她變成這樣。我就是瘋了，也是你們逼瘋的！」
他曾經以為，小夜兒就是喜歡鳳無儔，他由著她，替她守著那幸福就是了。
可是他卻沒想到，她想得到幸福這麼難。一步一步艱辛走來，算計不斷、步步為營，可換來的並不是她真的安定，換來的不是圓滿。而是這些人的變本加厲，步步緊逼，最終她變成這個樣子！他縱然喜歡小夜兒如今單純快樂的樣子，但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從前那個溫暖，心中有明月的小夜兒，變成一個孩童，他看在眼中心中是如何磨折。
他瘋了嗎？他是瘋了！
如果她註定要被這些人，拉入水深火熱的地獄。那麼，他要這天下作陪，讓所有人跟她一起承受這痛苦磨折！
他這話一出，軒蒼墨塵心中也清楚，這件事情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談下去了。
甚至，眼下冥吟嘯是動了真格。今日他要是不將對方擊殺在這裡，恐怕最終付出代價的，不僅僅是他軒蒼。還有整個天下的百姓，都會在接下來的日子，遭受連綿戰火！可，他心裡也清楚，以冥吟嘯是武功，想殺了他，並不容易。
你也許能夠對付一個武功很高強的正常人，但是你沒辦法去對付一個武功高強，手中還握著權勢的瘋子。因為瘋子在出手的時候是毫無顧忌的，是沒有理性的，是不要命的，所以，也是不容易被打倒的。
洛子夜在邊上看了這麼半天，她不是太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是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尤其對面的那個壞人的樣子，看著就讓人更討厭了。她瑟縮在冥吟嘯的身後，沖著軒蒼墨塵狠狠地瞪了瞪眼，隨之還露出來一個兇狠的威脅表情。
這表情，自然很快地落到了軒蒼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