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傾世繁華笑 第七十二章 不要來世!

笑無語崩潰,他眼神已經亂了,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不住的發抖。

沒有一個人可能真的拔劍殺他,而他自己,全身抖得厲害,根本都握不住那柄劍!

即墨離此刻的表情……也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卻是低著頭,看著那個總是痞子一樣,連斬斷對自己的情感,也毫不拖拉,未曾崩潰至此的人。

那一眼,疼惜。那一眼,歉疚。

澹臺凰沉默不語,這大抵真的如同笑無語所說,是報應!他原本就因此而心懷歉疚,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有愧於人,而這最後的揭秘,無疑是將他隱藏的所有情緒,全部翻出來,再狠狠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煽到他的臉上!

蒼天待人,往往並不公義,可偶爾也有因果循環之時,叫人勿失勿忘,無愧本心。而正因他一直都有愧,所以才會在這一刻甚至有輕生的念頭。

即墨離善博弈,卻不擅言辭。他沉默著站著,像是一樽雕像,看著笑無語不斷的顫抖,他自己的指尖也在寬大袖袍中微微顫動。

澹臺凰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時候即墨離是指望不上,她蹲下身子,在笑無語跟前,輕聲勸道:「笑無語,你聽我說,你的確是做錯了!但是,你父皇絕對不希望你現下是這個樣子,人在臨近崩潰的時候,除了選擇死。你還可以站起來,以後……」

笑無語埋頭在膝蓋中,茫然而又無措的搖頭,打斷了澹臺凰的話:「澹臺凰,我這一次真的站不起來,我真的站不起來……」

被離傷到體無完膚,他仍舊能站起來。這一生經歷的事也不少,他同樣能站起來。但到了今日這一步,他覺得自己真的站不起來了,他眼前的世界已經完全坍塌。愧疚的洪流像是妖邪的血液,一點一點在吞噬他,縛住他的腳,狠狠的纏繞定格在地,一動不能動。

撕扯著,吞噬著,叫囂著。如同是心裡住著的一隻妖獸,終於從囚籠里掙脫出來,將他完全覆滅。而他整個人,也就站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在黑暗中無措的徘徊。

而眼前只有一條路是那麼清晰,一條開滿了曼珠沙華的血路,那是生命之末,寂寥之終。

站不起來,因為真的崩潰,所以再也站不起來。

澹臺凰看著他這樣子,也不知道如何再勸,也終於這時候,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即墨離,慢慢蹲下身子來,在他對面,看見笑無語眸中似是淚,他拾起那把劍,將笑無語的手強制打開,讓他握住劍柄。

隨後,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地道:「笑無語,當日在南齊,你曾經對我說『想贏,我幫你。想輸,我陪你!』,如今,作為回應,我回你一句:若你能站起來,贖罪,我陪你。拼殺,我助你。若你站不起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要死,我替你!」

笑無語猛然抬頭看他。

澹臺凰也很快的看向他,她想……笑無語心中肯定是痛極,不單單因為自己的自私,也因為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換來的卻是這樣支離破碎、凌辱不堪的情感。而到這一步,即墨離已經肯為他做出這樣的承諾,以性命相托,傾盡一切守護。

笑無語如今,也不算是一無所得吧?

她正想著,即墨離緩緩握起笑無語之執劍的手,鋒利的劍尖抵著自己的胸口,慢慢用力,慢慢的墨袍上暈染出血跡。

那衣服顏色變深,最後已經看不出什麼來。只聞到一陣血腥味,刺鼻,濃郁……

澹臺凰清楚,笑無語是不會真的殺了即墨離的,他無論如何不可能下手。

這一番沉寂之後,笑無語緩緩閉上眼,手中的長劍已經不肯再進一分,他說:「我的罪過,並不是死就能完全解脫。這需要贖罪,我欠了東晉百姓太多,那麼這筆錢財必將散盡,分到百姓手中!那些在戰爭中支離破碎的地方和家庭,還有因為戰亂而貧瘠的地方,我必一一走過,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至於那之後,我會回到回到東晉,為父皇守皇陵。一生不再離開半步!」

即墨離聽了,慢慢的點頭,輕聲笑道:「好!到哪裡都好,我陪著你一起!」

澹臺凰這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等笑無語去把那些事情都幹完,不知道幾年之後了,說不定那個時候他已經想開了,不想再去守著那勞什子的皇陵了。或者他還想不開,但到時候她想點辦法把他撈出來!

好好一個活人,去守什麼皇陵啊,嗯,她好好琢磨一下,一定得想到辦法把他撈出來!點頭!

鍾離蘇這姑娘還愣著,曲席倪也還在,她眨眨眼,看著笑無語和即墨離道:「父皇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那個……以後就不關我的事了吧?要是皇兄還找我麻煩怎麼辦?」

皇兄,自然就是鍾離城。那貨還沒死,而且手下的人還在到處追殺鍾離蘇,那蹦躂得開心得很。

笑無語抬頭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有什麼話想說,最終卻沒說。只開口道:「既然陛下將任務交給公主,那麼笑無語必將保護公主安危,請公主殿下放心!」

一切以君臣之禮。澹臺凰明白,笑無語其實想說自己是鍾離蘇的皇兄,但終究沒有說,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為東晉皇族之人,最終忍住。

鍾離蘇並不太明白笑無語好端端的說什麼贖罪,為父皇守皇陵什麼的,甚至不明白那麼多錢,父皇為啥不交給皇兄,卻要交給笑無語。但是到這會兒,她也不想再管了,反正那都是父皇的事情,她如今也插不了什麼手。

她悄悄的轉過身,看了曲席倪一眼,偷看他的臉色,十分小心翼翼地道:「那個,曲席倪,我……」

曲席倪冷著臉不說話,表情冷冷的,眼神平靜無波,顯然知道這丫頭心地不壞,她其實並沒打算盜取他的虎符做什麼,但他還是生氣。

鍾離蘇眼淚汪汪,看著他英俊冷漠的側顏,接著道:「親愛的小曲曲……」

「噗……」澹臺凰忍笑,南宮錦的那一套,派上用場了!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像……親愛的小蛐蛐?

曲席倪嘴角一抽,望天狀,仍舊不說話。

鍾離蘇當即扭成一根麻花,害羞道:「矮油……」

曲席倪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額頭,表情無奈,匆匆對澹臺凰行禮告退之後,大步出門。整個人呈崩潰狀……

鍾離蘇笑眯眯的跟著一起奔出去:「矮油,不要這樣嘛!」

「以後不要說這幾個字。」

「討厭,人……」

「這幾個字也不要說了!」

「那說什麼?」

「說人話!」

「你不生氣了?」

「生氣……又能怎樣?」

那兩人出去,對話的聲音還傳進來,澹臺凰聽得好笑,曲席倪這貨也很善於冷幽默,「那說什麼」、「說人話!」,這要是給南宮錦聽見,八成要跟他好好的交流一番。

笑無語呈現出疲累狀,最終被即墨離的公主抱帶走。

這屋子裡頭,就只剩下她了。她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打算去找楚長歌,讓他提醒一下楚玉璃,鍾離城還活著的事情,下令去將那人給抓了,省的以後弄出一票麻煩!

她這一出門,就飛快往外頭走,快點把事情說完,趕緊回來睡覺,然後想想明天早上起床之後,是走人還是繼續留在這兒。

一路上奔走得很快,正巧看見墨初和夏卷這兩人,手上拿著綉具和荷包,看那樣子是東西剛剛綉完,一同往這邊走。因為他們這邊在處理正事兒,所以讓這幾個丫頭退避了。

而另外一個方位,夜鷹和凌羽,抱著劍走過去。從澹臺凰的角度來看,這兩撥人都在聊天,以至於沒怎麼看路!

在一個轉彎的路口,就這樣「砰」的一聲,撞到一起去了!

夏卷手中的荷包沒拿穩,飛出去,正好落入了夜鷹手裡,其實也是夜鷹刻意接住!夜鷹拿著那荷包仔細看了幾秒,很不要臉的往袖子一揣:「送給我的?很好,正巧我的壞了!」

夏卷嘴角一抽,惱怒道:「誰說了送給你了?拿來!」

夜鷹不僅不還,還看了凌羽一眼,很挑釁地道:「看見沒,我如今也有姑娘送荷包了!明天回去之後,就稟報爺,安排一下婚期!至於你……這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姑娘要!」

凌羽聽完,轉過頭,飛速的伸出手,把墨初手裡的荷包搶過來,揣在袖子里,微微抬起頭道:「得意什麼?我一樣有姑娘送了荷包!」

夏卷:「……」

澹臺凰:「……!」

墨初:「……!?」

然後那兩個男人,各自帶著姑娘「送」的荷包,雙手抱劍,狀若無人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聊天,彷彿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墨初和夏卷,兩個呆瓜一樣,在原地站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跳起來追打去了!

「混蛋,誰說把荷包送給你了?」

「登徒子,把荷包還給我!」

澹臺凰看猴把戲一樣,很是驚奇的看了半晌,終於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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