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竇初開

歲末將近,邊疆天寒地凍,魔物行蹤徹底絕跡。楊瑾加緊督造城防,以防魔物開春再度來襲,同時根據陶素記錄的地下圖形,計算地面方位,力爭尋找到魔物出沒的其他出入口。

「三哥,我有種猜測,你聽聽有無道理,」陶素對楊瑾說出自己的猜想,「七國稱雄之前,尚有無數大小諸侯林立,其中不乏掌握妖術邪法者,尤其以南蠻最盛,而地下洞窟之中的人便是其中一部,被我大秦殲滅,餘孽逃到此處,藏身地下秘制魔兵,伺機向我大秦尋仇,結果製造出來的魔兵卻變成不受控制的魔物,最終自食其果,反而葬身魔物手下。」

陶素的猜測大致與楊瑾不謀而合,但楊瑾曾向蒙恬請教,可是蒙家祖孫三代均為名將,南征北戰見識廣博,卻從未聽說過以「曾」為名的諸侯。自上古伏羲龜甲留圖,倉頡拜受洛書造字,凡是世間種種,多少都會有記錄殘留,雖然這曾國不乏古物顯世,史書卻均無記載,究其原因,可能性不外乎存在兩種。

其一,曾國為禍之重,人神共憤,諸侯均以言及曾國而恐上天降罪,所以無人敢將曾國記錄在冊。

其二,世人所知道的不過滄海一粟,有些歷史,已經湮滅於歷史長河中,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曾侯,只怕是存在於更加遙遠的年代,而且生前並不太有名。

想到洞窟中發現的南蠻道人屍骨,楊瑾吩咐陶素在兵營中打聽有無來南方的士兵流民,或許還能從這一點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陶素退下後,楊瑾繼續潛心研究洞窟內獲得的竹簡,竹簡上的文字生僻難讀,經楊瑾多方查閱典籍,發現竹簡文字與楚地字形相近,這也佐證了歷史上的曾國可能存在於南方的猜想。可惜竹簡殘缺不全,楊瑾又無法盡讀全文,唯有從隻言片語中摸索揣摩。

竹簡內並沒有記載曾國相關資料,記錄的都是一些建造法門,還輔有著者心得,顯然是某位曾人隱居地下後所寫的筆記。閱覽過之後,楊瑾茅塞頓開,結合以前製造研究時所遇的困阻,諸多難點迎刃而解,從竹簡中受益匪淺,不禁感嘆曾國工藝高超,可惜沒能流傳於世。但也許正是因為這遠超當時的技術,才讓曾國走上一條毀滅之路,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製造魔物的銅鼎不正是最有力的證明。

不知不覺日上三竿,忽有兩名士兵求見楊瑾。楊瑾准見後,發覺走入營房的士兵面孔熟悉,卻一時間想不來何時與他們有過更親近的接觸。兩人來到楊瑾面前,不施軍禮,反而叩首便拜,口中帶著哭腔連呼:「護軍大人救命!」

楊瑾見狀,知道兩人必有隱情,連忙將他們扶起,關心地問道:「何事要命?但講無妨。」

「護軍請看。」兩人說著,各伸出一隻手,呈到楊瑾面前。

只見一人手掌腫脹粗大,彷彿被兇猛的毒蟲叮咬過後的癥狀,另一人手掌倒沒有異狀,但是指甲變得漆黑無比,堅硬如鐵。楊瑾大吃一驚,若把兩人手掌特點合到一起,可不就是一頭魔物的手掌?

楊瑾恍然大悟,回想起來,這兩人正是在地下洞窟內,將手伸進銅鼎煙霧中的人,當時三人將手伸進銅鼎,其中一人慘死,他們兩人並無異狀,是以楊瑾也沒有在意,很快就將他二人忘記了。如今看來,那銅鼎果然是製造魔物的工具。

「我二人遍訪城內郎中名醫,均無醫治之法,聽聞有來自咸陽的方士,今日抵達雲中,蒙將軍設宴款待,護軍乃將軍親信,必在受邀之列,」兩人說著,再次跪倒,磕頭不止,「小人懇請護軍在席間將此事告知方士,求方士仙丹妙法救治小人。」

「皇帝陛下派的方士要到了?我知道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對方士談起此事,請他想法子治療你們的異症。」楊瑾嘴上如是說,其實心中另有打算,受楊茂影響,楊瑾向來對方術之人並無好感,尤其年幼時他帶著楊旭投奔叔父的時候,途中也親眼目睹過打著方士之名行騙的敗類。不過如今這兩名士兵走投無路,楊瑾也只好先答應他們,實則打算擇日安排他們前往中原,另尋名醫。

不到黃昏,蒙恬果然遣人送書而來,邀楊瑾赴雲中城,宴請遠道而來的方士。楊瑾帶上顧勇、陶素,將軍務交給吳卓,當即動身赴宴。

塞外之地本就不抵中原物產豐富,又正直隆冬,果物蔬菜稀缺,為招待方士,特地擺下別有一番風味的牛羊宴。蒙恬居中而坐,身邊空出一席留給方士,副將督護軍均已入席,方士卻遲遲不見身影。

楊瑾席位與空席正對,顧勇坐在楊瑾身後,聞著滿桌肉香,卻不能動箸,低聲嘟囔怨言:「什麼鬼方士,裝神弄鬼之徒,架子倒不小,害得俺們在此挨餓。」

「老朽徐福,無非是會點裝神弄鬼的小把戲,」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彷彿聽到了顧勇的牢騷一般,「讓諸位大人在此恭候多時,惶恐惶恐。」

「方士遠來,略備薄酒,羊肉性暖,為方士驅寒洗塵,」蒙恬連忙起身拱手,「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方士見諒。」

徐福鶴髮童顏,高冠束髮,身披素色長袍,絲絛垂在腰間,三縷長髯在胸前飄飄揚揚,昂首闊步走進廳堂,倒真有幾分出塵的道骨仙風,對起身迎接的軍官施禮致意。而最讓人意外的是,竟然還有一名妙齡女子跟隨在徐福身後,如一盞明燈瞬間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女子皮膚細嫩,宛如剛出水的芙蓉,兩頰禁不起塞外寒風,泛起紅暈,卻恰到好處地與膚色映襯在一起。雲鬢高挽,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眉眼如畫,顧盼生波,漆黑的眸子迎著燭火,流動澄澈光澤,鼻樑如一道挺拔筆直的山樑,鼻尖小巧可愛,嘴唇如雨後嬌艷欲滴的花蕾。

雲中城一帶的女性,飽受日晒風吹,皮膚黑紅粗糙,還要做很多粗重活計,壯實的身軀也無美感可言。即便是這種女性,在軍旅營房也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如今徐福身邊的女子在眾人眼中無異於畫中天女,縱然是在佳麗如雲的咸陽城,這位女子也屬人中龍鳳,讓人們不禁覺得在凜冽冬日見到了溫暖人心的太陽。

「小徒楚狸。」徐福笑著為蒙恬引見,「楚狸,還不見過將軍?」

楚狸彷彿早已習慣男人注視的目光,低垂眼帘目不斜視,對蒙恬深施一禮,朱唇微啟,輕吐蘭芳:「楚狸見過蒙將軍。將軍威名遠揚,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楚狸話音一出,顧勇只覺得骨肉鬆軟,自從軍以來,他也只在楊瑾封爵後見過楊蕊一名妙齡女子。而楊蕊只在家中伺候楊旭,沒有要事從不來軍營,即使見到顧勇也少言寡語。顧勇何曾聽過如此天籟之音,早把酒肉忘得一乾二淨,光是看著楚狸,彷彿已能充饑解渴。

楚狸走入席間,脫去禦寒用的狐裘大氅,玲瓏曼妙的身姿瞬間呈現出來,單是欠身落座,婀娜體態便已美不勝收。楊瑾察覺身後顧勇怪異,扭頭看去,原來楚狸坐下後,楊瑾阻礙了顧勇的視線,他此時正扯著脖子探頭探腦,努力讓視線越過楊瑾肩膀。楊瑾責備地瞪了顧勇一眼,哪料想顧勇現在眼中只有楚狸,對楊瑾的嗔視渾然不覺。

蒙恬和徐福互相寒暄過後,宴席開動,推杯換盞。顧勇魂不守舍,雖然深知難以一親楚狸芳澤,但能夠多看一眼也是享受,完全不看筷子夾了什麼東西,只管往嘴裡送。陶素見顧勇痴呆狀,存心使壞,將一塊辛辣生薑送到他嘴邊。顧勇一口咬住,咀嚼幾下囫圇吞入,居然毫無察覺,看得陶素目瞪口呆,無奈搖頭。

「天降怪石,驚動始皇,還要勞動徐方士來此苦寒邊疆,都是本將軍無能,深感慚愧。」蒙恬對徐福舉起酒杯,「以後還要多多仰仗方士仙術,保我邊疆安寧。」

「老朽哪裡懂什麼仙術,」徐福笑道,連連搖手,「不過懂些建造法門,奉命來此助將軍築長城修直道,為我大秦盡些綿力。至於所謂魔物,老朽倒也甚是好奇。」

「徐方士精通建造之學?那是再好不過,末將營中正有一人,精通建造之術,留在本將軍麾下,未免學非所用,可為徐方士保舉,以助方士。」蒙恬驚喜之色溢於言表,向徐福對面席位叫道,「楊瑾。」

蒙恬祖上歷代為官,深諳官道,此時有意安排楊瑾到徐福身邊。皆因楊瑾雖然在軍中擔任護軍之職,但爵位仍是公士,一來他從軍未滿一年,二來在抵抗魔物方面,楊瑾儘管屢建奇功,可蒙恬難以據此上報,為楊瑾申請軍功。如今始皇痴迷仙道,倘若將來徐福返回朝中能為楊瑾美言幾句,助楊瑾封爵蔭子,自然是手到擒來,不在話下。

楊瑾也是男人,是男人就無法不控制視線被引向楚狸。當蒙恬喊出他的名字,楚狸也順著蒙恬的話音看向楊瑾,兩人視線隔空碰撞到一起,楊瑾臉上一熱,連忙移開視線,回應蒙恬。

「這位楊瑾,師承墨家,精通器械土木,且智勇雙全,」蒙恬不吝誇讚之詞,「方士若有此人相幫,如虎添翼。」

徐福拈著鬍鬚,眯眼打量楊瑾,讚歎說道:「墨家學派,源遠流長,自成體系,人才輩出,想不到將軍麾下有此少年英雄,羨煞老朽。」

楊瑾心知蒙恬用意,連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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