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月牙灣(3)

山路崎嶇難走,但好在這條通往小湖的道路是卉炎經常走動的,路途倒是熟悉。兩人拼盡全力,施展輕功,不過盞茶功夫,也就回到了侗人寨子之中。

眼前的侗人寨子,自然是與十幾年前不同,除了一應風雨橋、鼓樓等都與先前一般無二之外,寨子的範圍倒是擴大了許多。彌勒教作亂之後,天下凋敝多年,百廢待興,侗人們在杏妹的指點之下,紛紛出山尋求機會,自有那些聰慧靈活的,能夠在中原漢人地界尋到機會,擺脫了祖祖輩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宿命,賺到了銀錢。

而因為與彌勒教最後一戰之中,杏妹伸出了援手,親自降臨在了蘇州,以一己之身對抗了彌勒教的諸多高手,也是使得她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一時節節攀升,幾乎受到了所有正道的尊重。侗人在漢人中的地位因著杏妹的關係,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受到了不少照顧。

當年彌勒教起兵造反,先是一舉覆滅了中原武林的高層,隨後更是煽動無知百姓,企圖對抗朝廷,最終在武林正道和朝廷的全力合作之下,重蹈了前朝太玄教的覆轍,徹底破滅。十幾年過去,當時所發生的一切已經成了傳說,世俗中流傳的諸多版本,拼湊起來也不能展現真實情況的萬一。

而杏妹出手對付彌勒教,固然是收穫了諸多好處,卻也給侗人一支埋下了不小的禍端。當年的彌勒教氣焰熏天,幾乎可以與大宋朝廷相對抗,其中高手如雲,信徒更是數不勝數。彌勒教破滅之後,諸多信徒都是重返了民間,依舊做著百姓,過活自己的日子。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古之人誠不我欺。彌勒教作為數百年來權勢最大,範圍最廣的一門邪教,其能力遠遠超出了「百足之蟲」的境界,真真是一有機會便能化龍的存在,又怎會被一場圍剿就徹底消弭。

總教破滅之後,彌勒教自有一部分高手逃出,便如前朝的太玄教一般,深深隱藏在民間,也不傳道,也不作亂,便如冬蟲蟄伏,靜候時機。而這麼多年一來,彌勒教餘孽一直想要報復的,除了傳聞中手刃了他們教主和「佛祖」的孫向景之外,便是侗人那個不知天高地厚,亂管閑事的死老婆子杏妹。

孫向景在破滅彌勒教之後,帶著徐方旭的殘軀離開,一時隱匿了行蹤,傳聞是離開了中原,不知身處何方,叫彌勒教餘孽無從尋找,也難以報復。杏妹則是依舊回到了侗人寨子之中,照樣作她的神醫蠱婆,鎮守一方平安。

少室山事件之後,中原正道高手凋零,近乎九成的地仙高手都隕落其間。隨後幾年,更是戰火紛飛,高人不出,就連當年隱隱天下第一的長生老人也是消弭了蹤跡,不知所蹤。杏妹作為蠱教的掌教蠱母,其一應神通手段都不在長生老人之下,又是機變百出,詭異萬分,也是叫一眾彌勒教餘孽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暗中盯著侗人的寨子。

幾天之前,杏妹壽終正寢的消息傳出,彌勒教餘孽也開始集結人手,潛入了這矩州山林之中,打算借著杏妹亡故的機會,將山中的侗人一網打盡,叫他們滅族絕根,以泄心頭之恨。

自從總教破滅之後,剩餘的一眾彌勒教餘孽再沒有了當年手眼通天的能力,一應組織和情報都是萬分艱難;加上侗人對杏妹仙逝的消息守口如瓶,並未大肆宣揚,也是叫一眾彌勒教餘孽難以探聽個中關鍵要害之處。

好在杏妹身死的事情乃是真實不虛,當日矩州城中都能看見她散功之時,無盡真氣化作五毒之象衝天而起的樣子,倒是叫人沒有疑惑。只是如今彌勒教便如喪家之犬,召集一眾高手也是十分不易,這才拖了些日子,直到今日才聚集一處,準備攻伐侗人的寨子。

陳戰玄和卉炎趕到侗人寨子時,一眾彌勒教餘孽已然與侗人們對峙一處,情況十分緊張,只要稍有不慎,雙方就要拼個你死我活。

杏妹這等人物,就算是身死,也不是輕易能叫人欺辱了去的。侗人的寨子之外,如今已經爬滿了無窮無盡的五毒蠱物,個個抬頭探舌,又是嘶叫不休,腥風平地而起,弄得整個寨子前面的空地便如鬼域一般,生人勿近。

杏妹留下的手段,便是眼前的這個五毒百蠱大陣,事前準備在寨子之外,只待自己身死之後,侗人頭領一把藥粉灑出,便能引動,自能阻擋一切地仙以下的高手,保全侗人寨子的平安。

只是杏妹自己也不曾想到,卻是彌勒教與正道決戰之後,一眾餘孽之中竟還真有地仙高手的存在!

只見數百名彌勒教餘孽手持兵器,站在侗人大寨面前,個個都至少是一流高手級別,更有幾名氣息澎湃的,乃是頂尖一流,簇擁著一個身量高大的獨臂人團團站住。而這獨臂人身上,則是真氣充盈溢出,壞繞身軀,隱隱凝結成龍象虎豹之類的場景,不是地仙級別,卻又是什麼?

先前彌勒教來攻之時,侗人第一時間作了反應,卻是布出大陣,殺傷了彌勒教不少高手。只是這位獨臂地仙高手一出,杏妹留下的五毒百蠱大陣便失去了威風,一應蛇蠍蛤蟆之類,俱是不能衝破地仙高手的護身真氣,反叫他舉手抬足便滅去了許多。照這個情況下去,不過一時三刻,這五毒百蠱大陣便會灰飛煙滅,背後的一眾侗人兒女,自然也是難逃輪迴大劫。

陳戰玄和卉炎堪堪趕到,看到眼前這般場景,見了那些身披違禁明黃色袈裟,頭頂寸發,不僧不俗之人,哪裡會不知道是彌勒教餘孽作亂。他們雖是歲數小些,對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也是頗有耳聞,加上兩人長輩都是與彌勒教有著莫大因果牽扯,自然一眼就能認出。

卉炎雖是大理烏蠻人,卻是杏妹一手養大,長在侗人寨子里的人物,對寨子中的一眾老少都是有著極深的感情。眼見著彌勒教那獨臂高手就要破去杏妹的五毒百蠱大陣,她自是心中焦急,目呲欲裂,一聲嬌呼,便飛身而起。還不等陳戰玄反應過來,卉炎已然越過一眾彌勒教高手,落入了五毒百蠱大陣之中,主持陣法運轉,迎擊敵人。

杏妹的五毒百蠱大陣並非等閑,只是少了蠱師坐鎮,自然威力難以施展。現下有了卉炎投身大陣之中,這五毒百蠱大陣一時運轉,原本有些散亂的蛇蟲鼠蟻一時凝聚一處,隨著卉炎手中灑出的一把把藥粉各歸各位,噴吐毒霧。毒氣瀰漫之間,又是有著類似奇門遁甲的手段蘊含其中,饒是彌勒教眾人團結一心,這下也是徹底拿侗人無法。

彌勒教領頭那獨臂高手見狀,卻是不怒反笑,陰冷說道:「好好好,江山輩有才人出,死老婆子竟又有了傳人!當年我這一隻手,便是折損在死老婆子的蠱葯之下,如今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妮子的手段,可及前人萬一之處!」

說話間,這獨臂人氣勢暴漲,周身真氣都化作一隻只巨大手掌,朝著大陣之中抓去。

五毒百蠱大陣的威力,其實並不弱於長生老人布出的陣法。奈何這陣法乃是死物,眼前的地仙高手卻是個活人。力量上的差距尚可以用陣法兵器等外物填平,境界上的不同卻是宛若高山低谷一般,萬萬難以相比。這大陣要是由一個地仙級別的蠱師坐鎮,只怕揮手之間就能將一眾彌勒教餘孽盡數困死其中,化作污血碎肉,屍骨不全;奈何這卉炎姑娘年紀尚小,又是功力不足,主持大陣卻也是無法與地仙級別的高手抗衡。

隨著一把把五毒蠱蟲被真氣大手抓住,那獨臂人一時仰天長笑,大聲說道:「天地殘缺,聖人不出!若是死老太婆親自主持陣法,蠱毒自能夠五行歸一,化去我的真氣,叫我無法。如今你這小妮子,也想螳臂當車,簡直不自量力,我便給你看上一看,什麼叫做『以力破法』!」

說著,只見這人獨臂揮出,隨即真氣狂暴流轉,天地大動,一時竟是地陷天塌,那五毒百蠱大陣所在的黃土地面一時龜裂。裂縫擴散,將無盡毒蟲吞噬其中,隨即又是相互擠壓合攏,竟是短短几息時間,便將這五毒百蠱大陣徹底毀去。

大陣被毀,主持陣法的卉炎也是驚呼一聲,連連後退幾步,口中不斷噴出鮮血,卻是心神震蕩之間,傷及了身子本源。

陳戰玄在一旁看得心急,又是見卉炎受傷,頓時一股熱血衝上顱腦,伸手便是拔出了腰間的寶劍,飛身而出,長嘯道:「外道妖人,敢行兇耳!還不速速受死!」

那獨臂高手聞言一個抬頭,臉上竟是露出了驚恐神色,口中喃喃自語道:「陳風崇!怎麼可能!」

驚慌不過一瞬,這人便鎮定下來,口中桀桀怪笑道:「好陳風崇!當年不曾親手殺你,如今便在此了卻我這一樁心愿!」說著話,就見他獨臂伸出,竟是帶著精鋼手套,真氣流轉之間,一把將陳戰玄從天而降的一劍捏作粉碎,隨即去勢不止,化拳為掌,一掌擊在陳戰玄的胸膛,將他打得橫飛而出,落在卉炎身旁。

一眾侗人驚呼,已是高舉了手中的兵刃,個個心知今日萬無幸理,又是一股血勇衝天而起,就要與這群彌勒教餘孽拼上個你死我活。

一眾彌勒教高手哪裡講這群粗蠻侗人放在眼裡,個個朝前逼近,那獨臂高手更是眼中泛起紅光,狀若癲狂,一時怪叫道:「今日就要將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一網打盡,叫死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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