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四章 紅顏夢魘中

陳風崇的事情一時無人知曉,山莊中的眾人都在周其成的攝心術控制之下,徹底忘記了陳風崇這個人,彷彿他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而周其成自己自然是不會提起此事,也是陳風崇屍身莫名消失,還是叫他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加上那一夜狐狸哭喪,實在是叫眾人心中都是有了一些陰影。

而孫向景到了杭州之後,便一直留在了清平坊中。清平夫人最近生意做得紅火,有沒有陳風崇在一旁幫襯,一時之間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又是心力交瘁,雖是覺得小師弟這般來得奇怪,又是問什麼都不說,成天悶在房間裡面,誰也不理,不甚妥當,卻也沒有什麼辦法。清平夫人對一眾師弟,真真是長姐如母一般,多少還是能夠猜到些許,知道孫向景這一次出走,只怕是與徐方旭說起先前的事情之時起了衝突,負氣跑出的。對此,清平夫人自己也是毫無辦法,卻是如今的徐方旭已不再是那個乖巧聽話的師弟,自己就算是說他什麼,也是於事無補的。

加上這幾日來,許是生意太過勞累,清平夫人身上卻是十分不爽,月信都推遲了數十日,又是叫她心煩意亂,成日里揪著一眾小廝發脾氣,弄得眾人都是戰戰兢兢,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生維持著清平坊的經營,更是沒有功夫去關心孫向景些許。

身上不爽,精神自然也就不好。連日來,清平夫人夜裡都是噩夢連連,每每驚醒,都是汗濕了被褥,又想不起來夢中一切,只是自顧呆坐許久。這種情況,對於她這等無限接近地仙境界的人物,卻是實在不同尋常,又是叫她自己有些疑惑。要不是最近生意實在太忙,要不是徐方旭已然今非昔比,要不是對自己的身子還有信心,清平夫人真想儘快回蘇州一趟,卻是要叫師弟好生給自己診治一番,有病斷了根去才好。

這一日,孫向景依舊是悶在房中吃過了一日兩餐,早早熄燈睡下,彷彿清平坊中的一切喧囂繁華,都不能感染他內心點滴。清平夫人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卻是無計可施,只是吩咐後廚多給孫向景備些愛吃的菜色,日里不顧多少地給他送去,只求小師弟滿足了口腹之慾,心上能稍微好過一些。飲食上,清平夫人自知遠遠不如師娘的手藝,現下這般情況,又是叫她十分懷念師娘還在的時候,只恨自己不曾多學幾招,如今卻是討不得小師弟的歡心。

連日來陰雨不斷,清平坊的生意倒是比之前幾日冷清了些許,也是叫一眾小廝長出了一口氣,卻是終於有機會好生休息片刻。就連清平夫人,也是被前幾日那般異常火爆的生意折磨得消瘦了些許,心中也是暗暗嘆氣,也真是知道自己怕是上了年紀,又是勞累過度,不過三十歲不到的人,竟是連這般場面都有些駕馭不住了。

既然生意清淡,又是陰雨好睡,清平夫人也就大發慈悲,准許眾人提前關門,自己更是一早回了房中,卻是這幾日的功夫都耽誤了下來,只是草草洗漱些許,便上床安歇去了。

窗外陰雨綿綿,原本該是眾人一覺睡通天亮的時候,可是夜半三更的時候,清平夫人房中卻是傳來了一聲驚叫。驚醒了整個清平坊的一眾人等。也是清平夫人自身武功通玄,內功更是深厚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一時失控之下,喊叫聲卻是直直震徹了這個清平坊,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湧向了清平夫人的房間,就連多日閉門不出的孫向景也是沒有例外,卻是這麼多年一來,誰也不曾見過清平夫人這般失態的樣子。

眾人也不顧上其他,由孫向景領頭冒險,一掌便推開了清平夫人閨房大門,一擁而進,卻是見清平夫人裹著被子,披頭散髮,坐在床上,神情恍惚,眼淚直流。眼看得這般情景,孫向景真真被嚇了一跳,卻是自數年前自己病勢加重那次之後,他就不曾見過師姐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聯想到掀起愛你長生老人曾經說過,清平夫人的修為和道心已經幾近超凡脫俗,冥冥之中自有感應,加上如今陳風崇一個人留在蘇州,徐方旭又是那般叫人捉摸不透的詭異狀態,孫向景一時心裡一緊,近乎呵斥著趕了眾人回去睡覺,自己小心關閉了房門,卻是坐回了清平夫人床邊,一把拉住師姐的手,連連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要是尋常時候,清平夫人看見幾日不出門的小師弟主動來了自己房中,理當是要歡喜些許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卻是沒有什麼心思顧及其他,先前眾人一擁而入,現下孫向景不住詢問自己,清平夫人都是只作不覺,神情恍惚地坐在床上,口中不斷呢喃著陳風崇的名字。

聽見師姐呼喚師兄的名字,孫向景更是一時之間白毛汗起了一身,愈發焦急地向清平夫人詢問,言語之間卻是已經帶上了哭腔,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卻是叫他實在不敢多想,生怕自己一時不慎,卻是詛咒了師兄。

好半天過去,清平夫人才堪堪壓制住心神,一時又是一口淤血嘔出,臉色蒼白了不少,好在神志多少鎮定下來。一見小師弟坐在自己床邊,清平夫人一把便將孫向景抱住,不顧自己只是穿著小衣,卻是來不及考慮那些死板禮教的男女大防。

哭泣抽噎之中,清平夫人才斷斷續續將先前的事情說清。卻是她混混沉沉睡下之後,一直心悸難安,又是夢魘加身,恍惚間只看見陳風崇渾身浴血,胸口一個大窟窿地站在自己床邊,定定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也不動作,神情之中萬分凄涼,又是帶著些許不舍。

夢見親近之人死去,原本就是一眾女子最為害怕的事情。更何況清平夫人這等修為,竟是一時被生生魘住,絲毫動彈不得,只看著蒼白冰冷的陳風崇看著自己,一時又是心慌,又是害怕。好半天之後,陳風崇才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轉身離開,身形隱沒在無盡黑暗之中。清平夫人眼看著陳風崇離去,心中莫名生出悲切凄涼之感,又是一時心神失守,這才喊叫出來。

孫向景聽著師姐說的話,只覺得後背發涼,心頭髮緊,額頭之上不知不覺便有冷汗滲出,雙眼之中更是濕潤酸澀,卻是不知為何就要流下淚來。清平夫人的神功通玄,又是修鍊著三才卦書《太玄經注》,其人早已近乎通靈,又是未卜先知,最為敏感。如今她這個噩夢,似乎是預示著什麼極為不妥的事情,一時之間也是叫孫向景害怕,更是叫他不敢多想。

好生安慰了清平夫人許久,孫向景自己心中也是難以平靜,眼看著師姐這般恍惚,又是近乎歇斯底里,孫向景也是提出明日便往蘇州一行,無論如何,現將陳風崇請回杭州來,陪伴師姐些許也好。清平夫人聞言也是激動,不住說自己要與孫向景同行。孫向景原本看師姐這兩日實在勞累過度,不忍叫她跋涉辛苦;不過轉念一想,孫向景還是理解得師姐的苦衷,卻要是自己此去有個什麼閃失,師姐可算是徹底沒了依靠,卻又是叫她如何是好?

兩人一經商定,自然也就不再羅嗦。孫向景安慰師姐快些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啟程趕往蘇州,自己也是看著清平夫人躺下之後,轉身準備出門。就在一手推開大門的時候,孫向景鼻翼微微抽動,卻是聞見了什麼奇異的氣息。清平夫人修鍊浮世真氣,採集世間一切氣息溶於己身,房間之中馨香無比,倒也不甚奇怪。只是孫向景此刻聞見的味道,卻是先前從來不曾聞見過,他的蠱術和醫術都已是小成,對一應藥物十分敏感,卻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是什麼味道,只直覺這味道對人無害,也就搖了搖腦袋,自顧出了房間去了。

次日清晨,清平夫人和孫向景一大早便著人備好了馬車,卻是連早飯都不曾用過,更是隻言片語都不曾交代下,只叫秀英好生看著場子,兩人便一同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秀英自是領命,又是安排眾人正常工作,只是他自己也是神思有些倦怠樣子,卻是昨夜清平夫人夢魘之時,他似乎也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境,雖是不甚恐怖,似乎還有些歡喜香艷,可一覺醒來,總是叫他有些失魂落魄,又是見枕巾都被淚水打濕,卻是想不起來自己夢中何時哭泣過片刻。

馬車趕得飛快,小船也是搖得飛起,清平夫人和孫向景沿途水路兼程,不眠不休,又是仗著武功在身,也是心急如焚,兩日時間便從杭州趕到了蘇州,又是著急忙慌地奔赴了城外的山莊,也不管徐方旭如今什麼情況,卻是著急著要先確定陳風崇的安全。

日頭到得中午,兩人到了山莊之外,卻是看見山莊大門緊閉,氣息似乎比之先前有了極大的變化,天空之中似有陰雲籠罩,空氣之中瀰漫著隱隱的騷臭氣味。顧不得考量這一切許多,孫向景卻是搶先一步,一掌推開了山莊的大門,也是連日來擔驚受怕,又是對徐方旭負氣未消,這一掌之間倒是帶上了三分真力,生生拍的偌大的紅木包銅大門朝著兩邊飛砸而去,落掌之處都是有了一個不深不淺的掌印。

大門一開,門子隨即便跑了出來。這門子還是長生老人在的時候那個,最是聰明機警不過,與孫向景也是玩得極好,兩人算是打小一起長起來的。眼看著這門子出來,孫向景神情倒是松和了許多,也不與他說話,拔腿就要朝著莊子裡面走去。

這山莊是孫向景自幼長大的地方,自是輕車熟路,也不需要通稟帶路之類,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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