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章 分道揚鑣時

徐方旭一時沒有說話,孫向景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看著他。兩人沉默半天之後,孫向景還是首先開口,打破沉默道:「師兄,你能再跟我說一次,你在彌勒教那段時間的經歷么?」

徐方旭不料孫向景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眼下這等局面,確實也需要換個話題來緩和氣氛,便也說道:「你怎地又想起那事來?師兄受苦,你便這般愛聽么?」嘴上調笑著,徐方旭還是又將他剛回來之時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孫向景自然不是想要引起徐方旭不快的回憶,只是他自己眼睜睜看著斷斷幾個月時間裡,原本的師兄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卻也是叫他對自己之前的判斷起了疑心,一時之間竟是不確定徐方旭到底有沒有中攝心術,想要再確認一次。

隨著徐方旭點滴不差地又將先前的說辭說了一遍,孫向景微微皺起了眉頭,一時也不曾聽出什麼破綻,又是覺得哪裡不妥,明明感覺不對,心中卻就是抓不住那一點不對的苗頭,又是不知怎麼說才好,一時有些煩亂。

好半天之後,孫向景才開口說道:「師兄,我能給你看看脈么?」

徐方旭聞言一驚,卻是不知自己哪裡露出了馬腳,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服用周其成給他的藥丸,肉身情況已經發生了改變,饒是孫向景醫術不甚精妙,卻也是杏妹和長生老人聯手教出來的人,這等藥物作用,只怕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徐方旭自從自我消滅自後,神志已經不如先前那般清楚,始終現在存活在他腦海之中的「自我」,不過是周其成用短短几個月時間塑造而成,強行接受了他先前二十多年的記憶,自然不甚圓融,頗有一些破綻。一聽孫向景要給自己把脈,徐方旭不禁有些進展,又是說道:「師弟這段時間研習醫術,可是有了什麼進展么,竟是要拿師兄一試了。」

孫向景搖了搖頭,說道:「醫術一道,我永遠都比不上師兄了。只是擔心師兄的情況,想要為師兄看一看脈而已。我先前說過,無論師兄要做什麼,我都願意從旁協助,可師兄也該對我坦誠,不要隱瞞我什麼才好。」

說著話,孫向景也不等徐方旭答應,自顧伸出手來,抓向徐方旭的左手,就要為他把脈,嘴裡還說道:「師兄醫術過人,還請不要用內勁壓制脈搏,欺瞞於我才是。」

徐方旭這下是徹底沒有了辦法,原本按照他的打算,要是孫向景真要給他把脈,他大可以像先前清平夫人一般,用內勁稍稍改變脈搏運轉,瞞過孫向景也就是了。只是孫向景自己有了這個警覺,又是有著雄渾無比的內勁在身,自己要真這樣做,只怕還瞞不過他的眼睛。一時之間,徐方旭也是有了些為難,最終在孫向景的手快要碰到自己手腕的時候,猛地一抽手,嘴裡說道:「師弟,你這樣說,可是傷了師兄的心了,師兄又那裡會欺騙於你!你這般說,這脈倒還不能叫你輕易號了去!」

孫向景也不在意,依舊小聲說道:「看來,師兄還有心指點小弟的武功了……」

說著話,之間孫向景伸出的右手掌心之處頓時生起一股勁道,旋轉著朝手心匯聚而去,連帶著牽動周遭一切,都要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有了長生老人的內力作底子,又有這段時間的苦練,加上清平夫人和陳風崇的私下指點,孫向景對真氣的運用卻是有了一個新的境界,能夠施展出這等手段來,竟是抵抗住了徐方旭抽回手去的勁道,就要將他的手腕叼在手中。

徐方旭這下也是大驚,又是動了真火,一時也是運轉起功力來,手上一個用力,生生將左手從孫向景的氣勁之中掙脫出來,又是驟然起身,口中呵斥道:「放肆!你要與師兄動手么?」

孫向景不管不顧,眼見右手無功而返,左手也是跟了上去,又是兩手之間氣勁流轉,抓向徐方旭的手腕,嘴裡說道:「不敢冒犯師兄。只是我實在擔心師兄的情況,還請師兄恕罪見諒*」

徐方旭那能叫自己的手就這般被孫向景抓住,一時也是並作劍指,朝著孫向景兩手之間輕輕揮去。先前徐方旭說自己領悟了太和真人的地仙吐納之法,其實不是妄言,卻是在周其成傳授《返生心法》之後,真是有了些許感悟,一時功力也是大進,能夠以神念御使真氣,將尋常真氣化作蘊含金鐵氣息的劍氣發出。

薄薄的一道劍氣揮出,孫向景掌中的氣勁頓時受到干擾,又是混亂,一時散去。他倒也沒什麼神情表示,只是身形一動,手指一時舞作一朵花一般,同時朝著幾個方向,隔著面前的一張書桌,依舊朝著徐方旭的手腕抓去。他這一手之間,有了長生老人傳授的手法精妙,又有蠱師一脈類似攝心術的變化在其中,莫說是徐方旭這等神志不甚清明的狀態,就是尋常正道高手看見,也要眼暈片刻,難以自拔,卻正是他不能御使蠱物之後,潛心練就的一門神通手段。

正常人心神都無法抵禦的手段,以徐方旭如今的混亂狀態自然難以抵擋,卻只覺得眼前一花,腦中一暈,自己的左手便被孫向景牢牢抓在了手中,不過片刻光景,便已經號了脈去。

孫向景一時抓住了徐方旭的手,給他號了脈,自己卻是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不是因為徐方旭的脈相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卻是因為他手中的脈相,竟是與尋常時候一般無二,全然是一個正常高手的強健狀態,不似受了什麼邪術干擾。

攝心術的手段,雖然能不知不覺之中改變一個人的心思,但是這種改變,一般時候都是靠著引起受術者本身心念完成。想如今徐方旭這般性情大變,單單靠尋常言語只怕不能起效,就算是強行改變,也會對其神志造成一定影響。人的七情六慾,種種變化,均會反映在五臟六腑之中,若是徐方旭真是被人用攝心術改易了思想,脈相多少會出現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只是孫向景這一把脈,竟是發現徐方旭的脈相與尋常人無二,沒有絲毫不妥之處,一時也是叫他難以接受。無論徐方旭自己如何辯白,如何巧言令色,孫向景都是不能接受他如今的所作所為。無論有什麼原因,無論是為了什麼目標,這等傷及他人姓名,攪亂武林的事情,孫向景都不願意相信自家的師兄會做得出來。

他一直相信徐方旭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師兄,只怕是自己學藝不精,未能發現他身上的不妥之處。只要徐方旭還是徐方旭,孫向景總有各種手段來祛除攝心術對他的影響。如今徐方旭的脈相如常,卻是再一次證實了孫向景之前的判斷,自家師兄最近的一切所作所為,竟是都是出於他的本心所想,不曾受到別人的控制,卻是更叫孫向景難以接受。

就在孫向景愣在當場的時候,徐方旭也是一把將自己的左手抽回,緩緩坐到了椅子上,冷冷看著孫向景道:「鬧夠了沒有?」

孫向景這才回過神來,緩緩抬頭看向師兄,滿臉儘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又是難以置信,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看著孫向景這般樣子,徐方旭卻也沒有絲毫安慰言語,只說道:「鬧夠了,就滾吧!」

孫向景聞言一震,卻是怎麼也想不到師兄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言語,一時之間渾身顫抖,看著徐方旭道:「師兄叫我『滾』?」

徐方旭再不看他,只冷聲說道:「你這般胡鬧,我徐方旭消受不起!原來這半年來,你們口中的支持與相信,不過是穩住我的花言巧語。如今你也看見了,我就是我,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本心所願。你若不能理解,就滾罷!」

孫向景原地愣住片刻,一時轉身,大步出了書房,眼淚卻是一路掉著過去,叫一應下人都是看著奇怪,卻是不知小少爺到底怎麼了,又是無從安慰。

直到此時,徐方旭才長出了一口氣,又是放鬆,又是後悔,卻是他先前靠著長生老人傳授給他的瑜伽術,生生像岡仁波齊山上那位桑格上師一般,扭轉了自身的經脈運轉片刻,沒在孫向景面前露餡。只是心神消耗太大,自己竟是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怒火衝上腦海,對孫向景說出了那般的話語。

眼看著孫向景大步離開,徐方旭其實也有心上前將其拉住,好生解釋。奈何就在這一瞬間,先前一直不曾發作的葯癮竟是涌了上來,許是他動用瑜伽術的時候,牽動了內息根本,又是引動了潛藏在體內的藥力,一時竟是叫他難以抵抗,只得坐在原地,顫抖著手掏出藥丸來,急急服下。

孫向景一時回到了自己房中,緊閉了房門,竟是誰也不理。陳風崇聽聞下人稟報,也是趕來看望,卻是在門前站了許久,說盡了好話,只聽得屋中隱隱有嗚咽聲音傳來,竟是怎麼也進不去看望些許,只得自己著急,又想去找徐方旭問個明白,最終還是放棄,長嘆一聲,迴轉了自己房中。

次日清晨,陳風崇還是放心不下孫向景,想著他這一夜過去,許是氣消了一些,一大清早便去了他房中看望。

房門倒是沒鎖,只是推開房門的瞬間,陳風崇當即愣在了當場,卻是見孫向景房中空空如也,一應常用物事都是不見,孫向景本人也是不知所蹤。

陳風崇當即暗叫「不好」,即刻召集了一眾下人,在整個山莊中搜天索地地尋找其孫向景來,更是派了人出去尋找,只求孫向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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