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十八章 歸來對峙時

等待的時光總是萬分難熬。自從徐方旭離開之後,陳風崇和孫向景就一直守在山莊之中,聽著外面傳來的各種消息,心中有著萬般猜想,卻始終沒有辦法,只是受著煎熬,又是憂心忡忡,卻是剛剛發現,事情發展似乎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像之外。

隨著徐方旭各處奔走,那些先前不曾受到彌勒教侵擾的門派也是一眾兵荒馬亂,卻是也聽說了最近的事情,對徐方旭這個行走中的勾魂無常十分恐懼。可是恐懼歸恐懼,徐方旭的行蹤卻是叫人難以捉摸。今天出現在這裡,幾天後又是在一個極遠的地方,就算旁邊就有一門他計畫拜訪的門派,也不能阻止他鬼魅一般地先出現在數百里外的另一處。

原本孫向景是打算自己動身去找徐方旭,好好問問他最近的事情的,可是徐方旭這般行蹤不定,倒是叫孫向景無從追尋於他,又是著急,又是生氣,怎麼也想不通最近的事情到底是因為什麼,自己只在莊子里成日生著悶氣,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先前少室山一事之後,中原武林原本就是元氣大傷,幾乎絕大部分高手都是葬送在了少室山上,如今選出來的一眾掌門領袖,基本都是那種武功不甚高明,只是道德出眾的人物,自是人人自危,萬難抵抗徐方旭帶來的災厄,又不敢閉門不見,卻是倍受壓力。在這等壓力之下,竟真有一些原本不願意與徐方旭合作的門派一時轉了風向,在其面前唯唯諾諾,只得同意加入徐方旭的陣營聯盟,也是為著自己的小命考慮。

而這些門派中的其餘眾人,也是對此無話可說,畢竟始終不能逼著自家掌門冒著遭遇災禍的風險堅持己見。更何況,就算現任掌門殉道身死,其餘的一眾弟子也是總要選出一個掌門人物來,到時候結果也還是一般,總不可能叫一門覆滅,就為了抵制徐方旭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罷。

再加上徐方旭本身是出身名門正宗,又是持有長生老人與眾人交流的信件記錄,任是誰也得給他三分薄面,也是不好直接將事情鬧僵,而且一眾掌門遭遇的災禍,似乎與徐方旭沒有直接關係,俱是意外身外,饒是巧合得叫眾人都無法相信,卻也是不好直接針鋒相對。一時間,那些反對徐方旭的門派卻是陷入了被動之中,萬分為難。

這便是周其成算計一切的厲害之處,卻是叫眾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借著徐方旭的身份和自己在背後搞鬼,倒是壓迫得一眾門派喘不過氣來。少室山之後,一眾有名的地仙高人盡皆隕落,如今確認存活的,只有丐幫那個瘋瘋癲癲的幫主。也是地仙境界,實在不是那麼容易證就,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當今武林局勢,依著周其成的境界,竟是幾乎無人能擋,自然更不可能發現他暗中的奇門遁甲和攝心術手段。

不得不說,長生老人教導一眾弟子的確是有一套,傳授眾人的武功,都是別出心裁,又是極其適合他們自身,一旦修鍊到某種境界,在遇不到絕對危局的情況下,竟是要叫對手無可奈何,也是實在高明。周其成的奇門遁甲之術,加上他如今的境界修為,真是宛若神術一般,無論是占卜綢繆,還是布陣對敵,真真是叫人無法對抗。加上他自身又修鍊有南蠻邪教的《返生心法》,頗有些詭異手段,兩者相結合,竟叫許多掌門死了個不明不白,到死都不曾看見對手是誰,就像見鬼了一般,自然是叫各門派人心惶惶。

人心一亂,加上彌勒教本身就已經掌控了為數眾多的小門派,一時之間,中原武林的風向便發生了變化,竟是十有八九都歸附了徐方旭的手下。而那些原本認為徐方旭只是尋求合作,抱團取暖的掌門領袖此刻終於發現,長生老人的這位弟子似乎真有不俗之處,卻是叫他們得罪不起,又是還有著莫大的野心,還是叫眾人暗自心驚,卻也只得打掉了牙往肚裡咽,已然上了賊船,再也不能獨善其身,尋求自保了。

徐方旭的身份名望,周其成的武功算計,彌勒教遍布天下的暗中勢力,加上朝廷最近的鎮壓活動,終於使得一盤散沙一般的中原武林一時團結了起來,成就了先前少室山之上未盡之功。只可惜,眾人這一次團結,卻是團結到了原本的敵人麾下,這下彌勒教終於靠著這等鬼域算計,一統中原武林,成了無冕之王,卻是大業有望了。

人世間的一切事情,自有其規律,又因,有果,有開端,有過程,自然也有一個結束。

慶曆二年五月十三,在徐方旭離開蘇州山莊,前往各處遊說之後三個月,他終於暫時結束了此番出行的任務,純利說服了一眾先前不贊同他看法的武林同道,攜帶著一應滿足和身後隱隱跟隨的數百條人命,風風光光地回到了蘇州山莊之中。

孫向景和陳風崇也是一早就在山莊之後等候於他,卻是老早收到了消息,知道他回來的日子,加上一路上都有長生老人手下的人作為眼線,倒是能夠在徐方旭停止那般神出鬼沒的活動之後準確掌握到他的消息。而長生老人手下的人,徐方旭也是知道得十分清楚,只要不避著他們,自然也就被他們知曉了自己的行蹤。

徐方旭即將歸來,孫向景和陳風崇都是情緒十分複雜。兩人又是焦急等待,又是滿懷不解,又是抱著憤慨,雖是靜靜坐在大堂之中飲茶等待,臉上了焦躁和桌台上不慎灑落的茶水卻是暴露了他們心中的一切活動。

下午時分,外面門子終於領著徐方旭進了大堂之中,來見自己的師兄和師弟。

孫向景的情緒自然是十分激動,恨不得馬上衝上去去擁抱徐方旭,卻又是一把被陳風崇拉住,這才想起自己卻是又許多話要好好問問師兄,現在卻是不是述說離愁別緒的時候,只得忍耐下來,臉上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徐方旭。

陳風崇則是滿臉陰沉,也是想不到自己這個師弟竟然會變成了這般樣子。先前消息傳來之時,他雖然已經感覺不好,卻始終心存僥倖,只希望一切都是巧合誤會,自家師弟一身清白。只可惜隨後的幾個月里,徐方旭所到之處多少都要發生一些人命案子,前前後後竟是有上百樁之多,有些門派甚至因為與徐方旭溝通不暢,徹底滅門,山門都被天災毀去,卻是叫陳風崇和孫向景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對徐方旭與此事的關係已經瞭然於胸。

陳風崇陰沉著臉,看著徐方旭,也不問問他旅途勞頓,也不關心他此番艱難,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師弟此行辛苦!盡得全功,師兄佩服!不知師弟此番可有艱難之處,說出來給師兄聽聽?」

徐方旭先前見孫向景要跑過來,已經前傾了身子準備去抱他,不意看見陳風崇將其拉住,一時也是知道了師兄心中所想,自己內心之中頓時有了些不被理解得委屈,又是產生了對其態度觀感無所謂的心思。這幾個月以來,徐方旭幾乎每隔三五日就能與周其成見面一次,個中被周其成蠱惑的地方自然更多一些,又是愈發堅定了自己的觀念和看法,只覺得一切犧牲都是必要值得,人命尚且如此,師門情義又算得了什麼?

真真是周其成的神通手段過人,徐方旭此刻卻是生生站直了身子,兩眼直勾勾回望陳風崇,口中說道:「多勞師兄掛心。小弟此行一切順利,並未遇到什麼麻煩。」

陳風崇聞言冷笑,說道:「那便是好了。可是你沒遇到麻煩,卻是將麻煩都帶回來了!徐方旭!你看你身後是什麼?」

徐方旭聞言一驚,旋即反應過來,也不曾回頭,只是神色怪異地看著陳風崇和孫向景,說道:「小弟身後並無一人。師兄看錯了。」

陳風崇嘿嘿直笑,卻不是尋常時候那般不羈樣子,滿臉上都是一種盛怒之後的扭曲觀感,森冷說道:「師弟你學藝不精,卻是看不到身後尾隨的一眾冤魂!你看!這個是崆峒掌門!這個是王屋掌教……」

徐方旭依舊不曾回頭,只是淡淡說道:「不知師兄從哪裡聽來的傳聞,卻是有了這般詭異觀感。師兄,你看,外面下雨了……」

孫向景聞言探頭朝外看去,卻只見外面打太陽天,窗外一片碧綠蔚藍;端午剛過,這蘇州天時正好,暖風徐徐,哪裡有絲毫要下雨的樣子?

陳風崇聞言更是哂笑,說道:「師弟,你真變了。你要說師兄聽風就是雨,直說便是,何必這般拐彎抹角?這些日子,你做下的事情,可不止你我再說!」

徐方旭搖了搖頭,說道:「師兄誤會了。小弟若說這些同道的死,都與小弟無關,師兄可相信么?」說完,徐方旭再也不看陳風崇,只是朝著孫向景說道:「向景,師兄累了。你陪我去用些點心可好?」

孫向景看看陳風崇,又看看徐方旭,卻是見三師兄滿臉鐵青,徐方旭卻是不管不顧,直接轉身出門,也不等等自己。自從長生老人離開之後,這般景象他竟是已經見了兩次,實在是覺得有些糾結。想了片刻,孫向景還是決定跟著徐方旭同去,又是被陳風崇一把拉住袖子,聽他大聲說道:「徐方旭!你說與你無關,那便與你無關!我陳風崇信你!只請你指點一句,此事若是與你無關,又是與誰有關!」

徐方旭此刻已經走出大堂,只遙遙說道:「小弟不知,不敢妄言指點。向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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