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此身行作稽山土 第六十章 一去一歸來

兩日之後,蘇杭一帶的山莊園子主事之人齊聚在了長生老人這邊,一時也是有個數十人在場。

長生老人在蘇杭一帶,總共有著十幾個園子,有些是山莊,有些是馬場,有些則是農家。這些莊園之內,有的只有一個主事人,有的則是分工不同,有上兩到三人可信的分管負責。除此之外,長生老人在這邊的一眾銀錢也是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打理,故而來的人卻是實在不少,大堂之中完全無法容納,眾人都是到了屋外的庭院之中。

因為長生老人即將遠行,這一切的財產生意卻是需要妥善交給一眾弟子。眾人原本就是親如一家,倒也不會像尋常百姓人家那般爭奪分割之類,因為清平夫人年長,又是最會生意門道,故而眾人私下商量過,就由清平夫人出面接下,日後管理便是。

一眾主事之人,先拜見了長生老人和師娘,也是有的多年未曾忙得贏過來拜見,心中對兩位卻是萬分感激。長生老人名下的這些莊園,有些是各處官員富賈贈送,有些則是長生老人自己精心打理之後買下,雖是在他名下,平時卻從來不曾過問許多,一切都是有下面眾人自行管理,每年需要交上來的銀錢糧肉也是極少,全看心意。

這些主事之人,在蘇杭一帶也是有名的地主老爺,卻是甚少有人知道,風光無限的他們背後還有著一個長生老人作為依仗。也是長生老人自己性格使然,處世的根本原則就是絕不出頭,故而雖然坐擁巨富,日子過得倒也不甚奢侈,甚至可能還不如如今院子之中的某些人物。

對此,師娘倒是十分贊同,也是認為不必太過糾結銀錢之類,默默在背後做個大老闆也就知足。因著這個緣故,蘇杭一帶近些年來著實出了一些爆發的富戶,卻都是靠著長生老人的照拂,其中有些是他的家奴下人,有些則是與他有生意往來,沾光而富,也是對他十分感激。

拜完了長生老人和師娘,一眾下人又是向清平夫人、陳風崇和孫向景三位姑娘少爺請安。外人不知道,他們可是知道得十分清楚,這幾人都是長生老人的弟子,就如親生兒女一般。今日長生老人破天荒地將他們叫在一起,恐怕就是為了傳承莊園歸屬的問題,眾人自然是對這幾位未來的東家也是十分尊敬,不敢有絲毫懈怠。

長生老人見眾人禮數完畢,便也大方叫眾人落座。他們主僕相處了數十年,彼此之間也是知道脾氣秉性,眾人也不多作推脫,大方坐下,等候長生老人安排。

老人著人奉上了茶水,自己先喝了一口,隨後說道:「我今天請諸位過來,原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最近偶得天意,感傷年華,覺得自己老邁,卻是想要趁著還能動彈,出去走走。我這一去,短則兩三個月,長或有三年五載,要是外面住得舒服,就此不回來了也是難說。因此,我要請諸位過來,將我走之後的事情一一安排清楚,也是你們今後好生過日子,莫要辜負了我的心意才是。」

眾人紛紛起身,跪倒在地道:「請東家吩咐!」

長生老人點點頭,依舊要眾人落座,自己伸手指向了坐在旁邊的清平夫人道:「這是我的大弟子,華芳,你們都知道的。她自幼跟著我長大,也是你們看著的。要說起來,你們可算是他的叔叔嬸嬸,彼此相熟。我也不必太多客套,只在這裡說下,自今日起,一切莊園、銀錢、人員、糧肉之類的事情,全部交給華芳打理。從今天起,她就是你們的少東家,知道了么?」

眾人轟然答允,聲音震徹山莊。清平夫人笑著站起身來,先朝長生老人施禮,又是朝著眾人施禮道:「諸位叔叔嬸嬸,小女子不才,不懂得什麼。既然師父有命,弟子不敢不從。今後一切種種,還請諸位多多費心,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眾人答允,卻見清平夫人招了招手,將孫向景叫道自己身邊,又說道:「要說這個少東家,我一個女人只怕是當不得。奈何我這小師弟尚且年幼,一時不好接受這些買賣。諸位叔嬸還請以他為主,多多幫助,有事多問我一句,也就是了。」說著話,清平夫人一推孫向景的肩頭,叫一臉茫然的孫向景給眾人行禮。

眾人依舊答允,自然沒有二話。一旁的長生老人和師娘對視一眼,都是欣慰一笑,知道今天這事兒算是辦的圓滿,清平夫人的處理也是十分妥當。卻是卻是因為清平夫人和陳風崇自有清平坊的生意,孫向景這邊又是一無所有,兩人離開之後,又清平夫人從旁協助,叫孫向景好生將這些莊園接下,自然是最好的安排。只可惜孫向景年幼,又是赤誠,很多事情不懂,也不能做主,饒是這些人都是多少年的家僕,最是信任得過,眾人卻也不願意冒險試探人心,還是需要厲害的清平夫人坐鎮才是。

長生老人這邊的事情,原本就不需要諸多繁瑣禮數,只要話說得清楚,今後清平夫人自然有法子好生打理。眾人一時歡聚,師娘著人準備了長桌大宴,也是好生招待一番眾人。清平夫人則是與一眾主事之人好生溝通交流,也是要熟稔些許,日後一切種種,才好舉動。

一時,山莊之中也是熱鬧一片。

次日清晨,眾人早起,齊聚大堂之中,卻是不見了長生老人和師娘。好半天之後,才有下人慌慌張張前來稟報,說是找遍了山莊也找不到兩位,只在長生老人書房之中尋到一封書信,其餘一應細軟行李,兩人都未帶著,似乎是已經外出雲遊去了。

同門三人對視一眼,俱是苦笑,卻是門風如此,大家都是不希望看見那等哭哭啼啼的離別景象。那年在西寧城也是這般,如今也是這般,長生老人和師娘竟是連夜走了,不曾驚動任何一人,更是未曾攜帶任何東西,走得十分輕鬆寫意。

眾人倒是不擔心兩位的生存情況,畢竟長生老人如今這等境界,原不是眾人所能想像的,就算是說他會點石成金的仙術,眾人也能平靜接受,想來就算雲遊在外,倒也不會有什麼生活上的難題。只是數十年的師徒父子,如今一朝分別,饒是先前就有了萬分准本,此刻還是叫眾人有些傷心難過,大堂之中一時沉默。

好半天,孫向景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清平夫人身旁,一時撲進她的懷裡,無聲哽咽。清平夫人也是眼含淚光,小聲安慰著孫向景,自己卻也難過得不能自持。陳風崇自在一旁看著,心中也是倍覺悲傷,卻是知道今日一別,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師父師娘再見,饒是他嬉笑漢子,這下也是虎目含淚,悄悄拉了衣袖擦了。

好半天之後,三人才勉強平復了情緒。清平夫人下令,要一眾下人好生打理長生老人和師娘的房間,今日是什麼樣,師父師娘回來還要是什麼樣,一切種種,俱是不能有絲毫變化。眾下人這下才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長生老人此番外出雲遊,弟子們的表現竟像是生離死別一般。大家都是心中有數,也不敢多嘴,一應地答應,下去安排。

長生老人留下的書信,最終還是被清平夫人小心拆開,卻見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信封,寫著孫向景的名字,原是師娘的筆跡。清平夫人和陳風崇都不好去看孫向景的書信,孫向景倒是直接就將其打開,卻見信封之內只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幾個數字,年號不像年號,日子不像日子。三人俱是難解,只得好生記下。

孫向景收好了師娘給他的信,三人又是仔細來看長生老人留下的話語。在那書信之中,長生老人說明了自己不告而別的緣由,也是與眾人所想一般。隨後,長生老人又是囑咐眾人好生練功,直說自己曾經占卜,徐方旭還有重回山莊之時,只是卦象晦明,難以堪破,要眾人好生等待,但先不要將師娘的事情告訴徐方旭,待得時機成熟,再一一與他說明。

此外,長生老人將自己一生的武功感悟記錄在了書冊之中,就放在書房之內,與自古流傳那本祖師手書的《太玄經注》一起,要眾人好生研讀,多學些本事。

再之後,則是師娘的筆跡,其中透漏天機,直說彌勒教興衰具有天數,眾人若是與彌勒教真到了不死不休的時候,千萬不要與他們硬碰,只求明哲保身,等候天時,待得慶曆七年彌勒教大肆舉動之後再做反擊,慶曆八年正月,彌勒教就會被朝廷徹底鎮壓,灰飛煙滅。

眾人看著師娘的書信,個個都是背後冷汗直流,卻是大驚於師娘這般了解彌勒教,竟是預言未來一切因果,指點著眾人趨吉避凶,今時今日就已經將彌勒教的死期和死法徹底註定。也是師娘實在為了眾人安全,不惜泄露天機,冒著莫大的風險,將此事說出。

再之後,也就是些尋常話語,師父師娘都是著眾人好生避過劫數,相互扶持,待得大劫過去,定有再回之時。

眾人看完書信,一時無言,也是沉默半晌,又是坐在一處,好生商量。

半個月後,清平夫人接到杭州書信,實在無法,只得先行動身前往杭州,照顧清平坊的生意,留下陳風崇和孫向景在山莊之中,等待徐方旭的消息。

慶曆二年,正月十七。

孫向景正在庭院之中,接受著陳風崇的指點,好生修鍊武道。磨合修為。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打磨,他已經將長生老人所傳授的內勁一一磨合圓滿,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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