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此身行作稽山土 第五十五章 神通現端倪

這邊師徒幾人說話,那邊廚房之內,清平夫人和師娘也是著手準備飯菜。兩人都是情感細膩的,俱是避開了如今的情況,只是說些平常的事情,絕口不提兩位師長要離開,以及師娘隱藏這麼多年的秘密。

只是始終是為人父母,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反過來亦復如是。師娘一邊摘菜,一邊還是忍不住跟清平夫人絮叨,要她今後好生照顧眾人,又是與長生老人之前所說的話語有些不同。長生老人乃是一代宗師,對日常生活,柴米油鹽之類的事情倒不是十分在乎,故而先前跟兩人說起,也只是交代了一些大事方面。

師娘則是不同,卻是有著萬般放不下的。這下子一開了話匣子,恨不得將自己幾十年的生活經驗盡數傳授給清平夫人,更是說著說著,連陳風崇解酒的湯藥,徐方旭的衣帽鞋襪,孫向景的口味愛好都一一詳細說起,連手上的菜都丟在了一旁。

清平夫人自己也是個女人,這些事情其實早就清楚。只是她知道師娘如今這般,卻是因為實在關心眾人,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才有這麼多話要說,故而一應地仔細傾聽,中間倒還真有些不甚清楚的,誠心與師娘問了,但求她老人家能夠安心些許。兩個女人一時有說不盡的話語,又是在廚房之內磨破了嘴皮。

長生老人不久就要離開,卻又千頭萬緒的事情需要安排處理,不多時也就留了孫向景和陳風崇待著,自己出去了。也是這離別消息,孫向景至今不知,長生老人也不願親口與他提起,卻是要陳風崇好生開導勸慰與他,自己則是不願見那等淚流成河的場面,一時走開。

長生老人走後,陳風崇也是知道師父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跟孫向景說起了師父師娘決定遠行的意思,一時又是惹得他又哭又鬧,怎麼也勸慰不住。孫向景如今修為暴漲,饒是沒有融合己身,也絕不是陳風崇所能對付的,這一下子鬧起來,真真是叫陳風崇頭疼無法,卻是說也說不聽,打又打不過,平時伶牙俐齒的一個人,這下子竟是比個啞巴都不如,絲毫沒有辦法。

好半天,陳風崇才笨嘴拙舌地將一應什麼天命之類的東西大概給孫向景說了一個清楚,又是好生靠著平日里辛苦積攢而來的兩人情義,好不容易叫孫向景安分了一些。看著依舊在一旁哭鬧的孫向景,陳風崇一頭冷汗,暗想師娘早年說過的,將寶劍交給稚子手中的故事,實在誠不我欺。孫向景如今得了長生老人畢生的修為,縱是境界不夠,舉手抬足之間的蠻力也不是尋常凡人所能消受得了的。好在陳風崇自己也練就玄功,多少還能抵抗些許,否則之前經受他那麼一鬧,只怕陳風崇自己就要盡斷骨折了。

陳風崇不能將長生老人現在的狀態說清,孫向景聽得也不是十分分明,只是知道師父師娘就要離開自己,這一去只怕今後都沒有了再見的機緣,又如何不悲傷,不難過。只是她自己畢竟也是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此刻又是神思敏捷,饒是陳風崇的話語不甚清楚,倒也多少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因果始終,模糊知道師父的離去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是覺得難以接受,需要發泄些許。

許久之後,孫向景才勉強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也是先經歷了少室山一次,又眼見著徐方旭生死危局,自己病發不說,現在又聽見師父即將離去。眼線還能控制自身,也實在是孫向景自己心神穩固,否則要是換一個人來,卻是還不知是什麼結果。

多少想通了這件事情,孫向景也就不再多做糾結,自己起來把衣服褲襪都一一穿好,只盼著師父師娘能在蘇州多留一些日子,自己好好再與他們相處幾日。不過看著長生老人和師娘的狀態,眾人都是知道只怕因著什麼原因,兩人卻是實在不能久留,不日就要離開,了結與眾人的這一段因果緣分,只待今後有緣再見。

陳風崇也是知道孫向景心裡難過,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覺得世事無常。原本之前經歷了一切種種,尋回了父母親人,又是與師姐成就了美滿姻緣,還以為能過上幾年安慰日子。卻不想眼下少室山出了天大的事情,中原武林正道只怕覆滅在即。眾人雖不是名門大派的弟子,卻也是中原武林中的一部分,這等劫數之下,卻是誰也不能避免,只怕個個都要身處大劫之中,也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最好寫照。

看著孫向景穿戴完畢,陳風崇也就輕輕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孫向景的肩頭,自己拉起他的手,先引著他出了院子,好生走走轉轉,一來活躍瘀滯許久的氣血,而來也是適應新近得來的強橫內勁,一切行動之中,要儘快將其運轉自如才是。

孫向景現在的情況,真就像是一個手持寶劍的小孩兒,完全不能理解自己身上背負的莫大威能,稍不小心就會傷到周圍的人。長生老人畢生修鍊而來的內家真氣,實在是非同小可,要是境界足夠,施展出來不說移山倒海,也是可以匹敵萬軍的。這些真氣一時灌注孫向景體內,卻還未曾完全受他心意掌控,不時會有失手的時候,一舉一動多帶了分毫內勁,效果就是大有不同的。

孫向景這邊被陳風崇拉著,走到了院子之中,一時也是覺得神清氣爽,五感通靈,眼前的院子雖還是那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院子,一切的感覺卻是大有不同。仔細感知之下,孫向景只覺得院中一切花草樹木,魚蟲鳥獸,人言動作都在心頭一一映照,眼中是原本看不清楚的細節,耳中是先前聽不見的聲音,鼻腔中充斥著泥土生機味道,面頰上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凜冽寒風,就是腳下所踩的土地,似乎也比先前活躍了不少,幾乎要與自己形成一種莫名的交流一般。

他知道這是長生老人的內家真氣正在改造他的肉體,在內家真氣的滋養之下,自己的身軀已經朝著一個之前不敢想,也想不到的境界發展。眼下身子病氣全消,又是輕鬆靈動,孫向景一時之間也是快走幾步,心中輕鬆之意顯露,不經意間腳下就運轉起了輕功,卻是整個人在這院子之中提縱飛躍。孫向景一時舉動,莫說是尋常凡人,就是一門之中輕功修為最是高深的陳風崇,在一旁看著也是暗自心驚,只覺得如今的師弟,隨意施展出來的輕功,似乎都是與自己不相伯仲,實在是威力非凡。由此可見,長生老人之前的修為是有多麼恐怖,卻是只怕一眾弟子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是他日常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萬一罷了。

眼看著孫向景得了這等天大的好處,陳風崇心裡倒是只剩下高興,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不滿。實在是這個小師弟自幼就是一眾人的心肝寶貝,真真是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只要有什麼好東西,眾人都是第一時間要想著他。眼下長生老人將自己畢生的修為都傳授給了孫向景,認真來說對其他眾人其實有些不太公平。不過眾人都是只知道歡喜,絕不會起了別樣的心思,更是愈發疼愛孫向景,更多了一份對師父傳人的關懷之意在其中。

如今少室山之後,只怕天下就要大亂,大劫將起,今後的日子卻是要萬分艱難。孫向景有了這等手段,能夠自保,也是多了一分渡過此番劫數的機會。加上他如今身子痊癒,眾人之前許多不好,不能,不方便與他商量討論的事情卻也都能一一跟他說說,在不用顧忌他的身子,也是多了一分力量,對大家其實都是好事。

不知道為什麼,長生老人近這二十年以來,一直固守蘇州,甚少出手,空有一身的手段,卻是很少有機會能夠施展。也就是在約十餘年前,四弟子周其誠的死訊傳來之時,長生老人破例離開了蘇杭一帶,一手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風,將當時可能牽涉周其誠死因的一眾人等,不分官兵百姓,不分好壞無辜,一應狠下殺手,個個擊斃,狠狠報復了一次。

那一次的事情之中,其實眾人心裡都是有數,卻是只要與周其誠死因沾邊的人物,個個都是有罪在身,不是那麼清白乾凈。只是朝廷自有律法,對一眾罪人是殺是剮,是囚是放,都是有一個定數。長生老人那般舉動,卻是實在太過囂張了一些,也是叫朝廷面子上實在不好看。不過老人那一次的舉動,竟是沒有招來任何後患,一切種種,就像沒有發生一般,都是被眾人一一刻意遺忘,不再提起,永久塵封了起來。

也正是有著之前那一次的事情,陳風崇和清平夫人才真正知道長生老人的神威所在,多少還是有些敬畏,才會在之前傳國玉璽一事之中,對長生老人傳來的書信那般看重,絲毫不敢紕漏點滴,一應地好生辦妥。

不過自那次以後,長生老人幾乎就沒有了出手的記錄,就連之前孫向景被太玄教擄走,徐方旭身陷彌勒教之中,陳風崇在西寧困守死局,長生老人都是不曾親自出手,只是發動了自己的一些人脈關係,便將這些事情一一擺平。

這樣一說起來,長生老人之前與陳風崇和清平夫人所說的那些,有關「自由」的話語,只怕是還有更深的意思在其中,卻是他這二十年來實在是處於一種極端的,隱秘的不自由之中,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束縛一般。

先前徐方旭偶然知道了長生老人受困的一些事情,只是因為牽涉自家師父,他卻不曾深深詢問,一應地也沒有告訴眾人,就是孫向景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如今知道此事的眾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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