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此身行作稽山土 第四十二章 重返清平日

十月初五,蘇州,清平坊內。

入秋以來,清平坊的生意也是愈發的好了。經過了一整個夏天的酷暑之後,大家都願意在晚上多出來走走,無論是花街柳巷,還是茶樓酒肆,三五知己一起坐坐,聽聽說書唱曲,日子倒也是哈十分逍遙。

自從之前彌勒教驚擾了清平夫人和陳風崇的婚禮,被長生老人強勢出手擊退之後,清平坊的日子也算是平靜了不少。加上陳風崇和清平夫人走到了一起,兩人一同經營清平坊也使得坊中的生意好了許多。原本清平夫人不喜歡拋頭露面,一切事情都是交給一眾小廝鴇母去辦,陳風崇卻是個愛說愛鬧的,幾個月來竟是與不少客人都成了朋友,時常一處玩鬧。加上陳風崇為人打起豪爽,慷清平夫人之慨,經常張嘴閉嘴請人喝酒,還真給這兩年出了不少事的清平坊帶來了一大波生意。

清平夫人最開始異常反對陳風崇的慷慨大方,幾次因為酒錢的事情,違背了自己當日跟婆母娘說好的事情,動手打了陳風崇。可是頭個月月底一盤賬,清平夫人卻是驚訝地發現坊中不單沒虧,反而贏利上漲了許多,生意又是極好。仔細問了眾人之後,清平夫人愈發疑惑,卻是一眾小廝鴇母都說最近工作異常輕鬆,客人鬧事兒的也少,卻是只管著上酒收錢,領客人進姑娘房裡,其餘都是不知,自然無法解釋生意變好的原因。

無奈之下,清平夫人雖然實在不願意對陳風崇低頭,但是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好生備了一壺酒,叫了陳風崇來自己房中,向他問起此事。一說這個,陳風崇當即滿臉桃花開,直說自己經營有道,要是師姐早幾年跟了自己,只怕現在清平坊在京中都有分號了。清平夫人十分不耐煩陳風崇的自吹自誇,奈何有求於人,實在無法,只得強自忍耐,手中的酒杯都在無聲無息之間捏碎了幾個。直到最後,清平夫人實在忍無可忍,一瞪眼睛,一拍桌子,嚇得陳風崇差點被一口酒嗆住,這才好生說出個中關鍵所在。

其實真說起來,陳風崇無論是在經營還是對銀子的熱愛上,都是遠遠不及清平夫人。只是清平夫人當初開設清平坊時,自己也只是個小姑娘,雖然一切地人情世故都是熟知,身後又有師父師娘撐腰,自己也有一應從京中教坊學來的本事手藝,做點生意不成問題。只可惜這些年來,清平夫人一直被困在這清平坊中,時時刻刻都舍不下她的生意,在將清平坊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同時,自身的見識卻是受到了限制,好多事情未能親身體驗,感悟自然與到處閒遊濫逛的陳風崇有所不同。

陳風崇混跡江湖多年,又是個三隻手的佛爺,尋常一應的贓物之類,除了自己把玩和送人,還是有一大部分需要脫手。多年前,陳風崇接觸到了海市這一盛會,又是靠著自己機變靈活,加上手裡的貨色也確實是好,一時與海市中諸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往來密切,就是那船王於德水也與他稱兄道弟。

在那海市上時間久了,陳風崇一時也是發現了許多奇怪之處。原本那海市只不過是一群江湖中人在海上交換贓物,躲避朝廷追捕,一年僅僅十五天左右。照理來講,船幫一方出了收斂些攤位和往返船資之外,應該是賺不到錢。可是陳風崇卻是親眼看著每次海市之後,船幫的一眾兄弟都是賺的盆滿缽滿,大肆奢侈花銷,實在叫他不解。

陳風崇「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從善如流,自然是對這等莫名來錢的路子十分好奇,自己尋摸了幾罈子少見的陳年好酒,與一眾海市上的船幫兄弟暢飲,期間假裝不經意問起,這才從一眾醉鬼的口中知道了海市賺錢的法門,自然是多了一分經驗與見識,自要用在如今的清平坊之中,給兩口子的家底再添厚些。

說著複雜,其實陳風崇的方法也是十分簡單。一般人到了海市之上,一應的衣食住行總是少不了的。加上許多人就是去脫手寶貝,往往身上都是懷有巨富。船幫自然要從這些錢里分一杯羹,便開設了各種茶樓酒肆,煙花妓院之類。只是江湖人有一般百姓有些區別,卻是更重義氣,故而船幫一邊的人從來都是十分豪爽,走在路上看誰順眼,或者是看誰像是有錢的,都是熱情請入自家酒樓吃喝,分文不取,權作招待。

這樣看起來是虧損了酒水姑娘,其實也是不然。是人都有個七情六慾,知道感激羞恥,平白受了人家的好處,在開心歡喜之餘,也是思量著回報,加上又是一回生,二回熟,知道了這海市上也有享樂的勾當,一時也是全力幫著介紹朋友過來,自己也是大把大把的金銀往裡投入。

因著大家都是朋友,這些客人進了海市的酒樓之內,自然不會太過糾結,也不會太為難一眾小廝,張嘴閉嘴都是稱兄道弟,一時又是更容易被眾人蠱惑著消費些平日里捨不得的東西。這樣一來,海市的生意自然是越做越紅火,客人越來越多,銀子越堆越高,名氣更是越來越大。就是陳風崇知道各種關竅所在,當年在海市上遇到徐方旭和孫向景之時,還是好生帶著兩人吃喝了一頓,花費了不少銀錢,不能免俗。

清平坊這邊,其實這等門路清平夫人是知道的。只是她自己一般不出面,一眾小廝又是多少有些自卑猥瑣,氣質上天然能以與客爺們打成一片。加上清平夫人治家嚴謹,一應的酒水都要時刻點數,眾人就是有心招呼客爺,也不太容易操作,個中自有公私混雜一處之時,自然難以全然實現這等經營手段。

陳風崇自來到清平坊一來,與一眾小廝鴇母們都是相處愉快,大家相互之間不是主僕,而是朋友,說話自然也就更有效些。加上他自己性子在這裡擺著,又不怕清平夫人跟他追要酒錢,一來二去之間,自然是將海市上那一套完整地搬來了清平坊,更是借著請人喝酒的情義,大肆宣揚了清平坊的各種好處,使得一些原本對這等勾欄瓦肆不甚看重的客爺也進來嘗鮮,又是擴展了客源。

真講道理,一般不逛妓院的富商們,花起錢來卻是比那些流連忘返的要大方得多,也是將正經所在的習慣帶來了這裡,為清平坊引來了一股清流。原本這勾欄瓦肆,就是不能俗的太過明顯,雖然吃肉喝酒,關門睡覺是人之常情,卻還是需要一些清新脫俗之意作為遮掩,半遮半露,「猶抱琵琶」卻是更引人入勝。

一時之間,清平坊內風氣轉變,原本又與清平夫人不過問太多事情而有些污濁的氛圍一時清澈,客源又是大增,自然財源廣進,卻是早將陳風崇拿走送人的那些酒錢翻著倍兒的收了回來,自然利潤豐厚,大家賺個盆滿缽滿。

清平夫人一時感慨,直說這等門道,她自己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徒有理論,這些年來一直難以實現,卻是缺少一個陳風崇這樣的人物。原本那秀英也是極好的,偏生心思太過細膩,好些事情過猶不及,還是辦不到十全完美。加上清平夫人自己只管銀錢收入,每日還要花費許多時間打熬武功,好多事情就業顧不得許多,卻是在生意上有些懈怠,還有不甚完滿之處。

如今陳風崇幫著清平夫人賺了更多的銀子,夫人自然歡喜非常,愛屋及烏,也是對陳風崇愈發敬愛起來,兩人之間感情愈發深厚,卻是比之之前多了一份守望相助的意思,共同為著清平坊的生意忙前忙後,一時叫人羨慕。

這日晚上,一時曲終人散,一眾客人該回家的回家,該上樓的上樓,生意已然接近結束。陳風崇自己陪酒陪了個踉踉蹌蹌,正在大堂之中與清平夫人飲茶醒酒,也是自己尊重清平夫人,知道她不喜歡滿身酒氣的自己上床,還要散散才好。

就在這時,清平坊原本半關的大門一時被人撞開。兩人抬頭看去,卻是老熟人沖玄子道士,身後背著一人,一時看不清模樣。

陳風崇酒意上頭,一時嘻嘻哈哈,含糊混亂地說道:「有緣……有緣千里來相會……道士也來逛窯子了……來來來,師兄給你尋個黃花大閨女,趁你師父不在,給你開開洋葷……」

清平夫人卻是清醒地很,一時看那沖玄子面色不對,又是覺得他渾身氣息衰弱至極,一身的內勁都幾乎盡數散去,叫她感覺不到。加上沖玄子身後背著那人,雖然爛泥一般地趴在他背上,一應氣息卻是萬分熟悉,不是自家的小師弟又是誰人?

聯想起之前兩位師弟曾經說起,要去少室山北少林代替師父參加武林大會。如今竟是青城山的小道士帶著師弟回來,一時叫清平夫人心中頓生不詳預感,一個起身甩袖,還不等沖玄子反應過來,就是將孫向景抱在了自己懷裡,仔細查看。

一旁的陳風崇醉眼惺忪,看見自家師弟這般模樣,一時大著舌頭惱怒道:「小……小道士!你這可……這可不妥!我家師弟再是俊美動人,你也不該……不該將他折騰成這般樣子!兩個人的事情……慢慢來才是……」

清平夫人聞言一個轉身,一耳光打在陳風崇臉上,將他打飛兩丈之外,撞到了無數桌椅板凳,卻是因為清平夫人已然發現師弟生機渺渺,半死不活,如此危急情勢,陳風崇的酒話實在叫她心煩。

陳風崇自然是沒事,也是玄功護體,挨了師姐一個耳光,頓時發現事情不對,也是周身真氣運轉,血管里的酒液一時化作熱氣升騰而出,整個人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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