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此身行作稽山土 第一十章 又聞佳訊來

清平夫人從杭州寄來了書信,說陳同光已經被朝廷指派在渝州做個知府,從此遠離一切軍事,卻是落得個輕鬆自在。老兩口專門繞道來了蘇州,也是要見一見兒子兒媳,提前差人前來通報,當是在初五左右抵達杭州。

清平夫人作為一方地主,自然是要好生接待,同時也是想藉此機會,將兩人的婚事定下,卻是要請師門眾人前往杭州一趟,一來放鬆遊玩,二來也是給兩人做個見證。始終清平夫人是個孤兒出身,縱使她手眼通天,見自家公婆之時還是有些局促,總要有自家家長和兄弟在一旁,才不顯得可憐寒酸。

聽聞這個消息,眾人自然是十分高興,又是歡喜。只是徐方旭自己心裡卻是有些嘀咕,只因著他知道是師父卻是受困於某個誓言,只怕是不能離開蘇州。若是如此,只怕師姐此番卻是會十分失望,也不知道她會做何感想。

長生老人受困於誓言一事,原是出自崑崙雪輕羽之口,後又得到了青城太和真人的確認,當是不錯。只是兩人都不曾對徐方旭說明其中因果所在,叫徐方旭有些雲里霧裡,也是不甚清楚,自然現在也就覺得有些擔心,不知道師父長生老人會如何處理。

情況卻是有些出乎徐方旭地預料,之間長生老人十分歡喜,一張臉上笑得皺紋堆壘,也是高興得不行,當即就叫一眾下人准本,卻是一門中長生老人、師娘、徐方旭和孫向景都要前往杭州一趟,十分難得地要一門同聚清平坊,見證清平夫人和陳風崇的婚事。

其實要說婚事,或許有些不妥。清平夫人在信中直說是正式見一見父母,也是之前西寧一次她的表現叫老夫人不太滿意,正要借著這個機會扳回一城。不過眾人都將此事理解作了兩人好事的訊息,畢竟這麼多年來,無論多大的事情,清平夫人都不曾請長生老人離開過蘇州。今日開口,足見此事在她心中是有多麼重要。

長生老人那邊一應準備,惠博文也是請求同去。他自是與陳風崇和清平夫人關係都不錯,又是一直在蘇州山莊之中接受長生老人的指點,也算得上是半個弟子,自然也是去得。眾人一時著手準備,卻是次日清晨就要動身,趕在陳同光老兩口到杭州之前抵達。

在一眾弟子的記憶之中,師父此番只怕是多年來第一次踏出蘇州地界,師娘也是一般。眾人自然都是十分激動,又是不住猜測清平夫人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有了師娘這邊的全力配合,眾人準備起來自然是十分迅速快捷,雖然說好是第二天早上出發,卻是在頭一天下午就將一切都準備妥當。徐方旭和孫向景不住感嘆師娘的整理效率真是遠遠超出旁人,一兩個時辰便將一眾人等的衣食住行全部安排妥當,還拿出來了一套整理好的,類似嫁妝的東西,也不知道她先前是藏在哪裡。

一應的準備結束,第二天一早,眾人分乘兩輛馬車,朝著蘇州水路碼頭趕去。

而清平坊這邊,這兩日這是熱鬧得不成樣子。

陳風崇家裡父母要來杭州的消息已經一時傳遍了坊中,也是夫人安排眾人歇業半月,一應收拾準備,接待陳同光老兩口。清平夫人自知這個勾欄行業怕是入不得陳同光老兩口的眼,故而一應地十分謹慎準備,將清平坊中有關風月的一切都叫眾人一時收了起來,只裝作是一般的清客教坊之流,生怕老兩口一時看著不悅。

自然,清平夫人的考慮的焦慮都是多餘的。陳同光老兩口從京杭運河一路而下,帶著幾個僕人侍從,竟是比說好的日子早了一日,自己找著來到了清平坊中。

陳風崇先前倒也私下跟陳同光說過清平夫人的職業,陳同光倒也是十分大度,直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朝廷不禁止的生意,自然就是可以長長久久地開下去的。他這些年已經看破了很多事情,對什麼青樓教坊一類倒也無所謂,只知道也是窮人求活命的手藝,倒也沒什麼可鄙視看不起的。

老夫人更是毫無意見,自從得回兒子以後,她真是看什麼都滿意,見什麼都高興,愛屋及烏,只要是陳風崇喜歡的,她都是一應的喜歡,絕沒有半句不滿的。

因為日子提前了一天,老兩口倒也沒叫陳風崇去接,只是靠著陳同光自己的官印請了杭州地方的差人幫忙,就尋到了清平坊中,卻是將正在安排眾人布置房屋的清平夫人嚇了一跳,差點從二樓欄杆一頭栽了下來。

好在清平夫人自己也是功夫在身,堪堪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臉上稍稍漏了點驚訝,旋即幾步跑到老兩口面前,又是行禮又是問安,招了夥計過來,將二老的一應行禮都妥善安置好,又仔細問了一眾僕從的去留,這才穩穩服侍著二老在清平坊中最好的客房住下,自然一切應用都是嶄新換得,斷斷沒有絲毫陳舊。

老兩口自然是滿心歡喜,而陳風崇則是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眾人一時也尋他不到,好在有清平夫人相陪,陳同光夫婦倒也十分高興。

到得下午時分,清平夫人和老兩口已經喝過了幾道茶水,漸漸有些找不到話題的感覺,雙方都是有些沉默,才看見陳風崇從外面拎著一包東西進來,油紙方包,看樣子是包點心。

一見父母就在清平坊中,陳風崇也是愣了一愣,抓頭問道:「爹,娘,你們不是明天才到么?」

陳老夫人看他這般樣子,又是好笑,說道:「為娘的想你,一路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早到了一日。」

陳風崇自然也是高興,朝廷給陳同光的上任日期是個定數,老兩口早來一日,大家也便能多相聚一日。只是看清平夫人的臉色,卻是有些發白,想來也是被婆婆好生為難了一番,倒也不是老夫人故意刻薄,只是一想起要將兒子交給清平夫人,老夫人就有些管不住嘴,一應地各種交代囑咐,卻是往來清平夫人和陳風崇一同長大,彼此之間卻是要熟悉許多。

眼見眾人坐著喝茶,陳風崇也就大搖大擺地在一旁坐下,又是叫人倒茶端盤子來,將自己買回來的糯米桂花糕拿出來,與眾人分享。原來他這一早消失,卻是去找這糯米桂花糕去了。這糯米桂花糕是孫向景的最愛,眼下又是八月,新桂花未開,舊桂花已老,著實難找,平白耗費了他一天功夫,才在杭州城外某個小村子裡找到了一些製作得當,儲存完好的桂花糖,著急請人臨時製作,這下子拿出來都還是暖呼呼的,十分軟糯可口。

陳同光和老夫人這些年不是在西北邊境就是在嶺南漁村,卻是甚少能見到這等精工細緻的江南糕點,一時入口也是大讚不已,又是歡喜,只當陳風崇是專門去為兩人購來,一時心中感動。

清平夫人自然知道這糕點的真實用處,不過既然公婆喜歡,她自然不會說破,只是不住說著陳風崇對二老的心意,又是講這桂花難求難做,眼前這盤糕點軟糯香甜,花香和糯米香完全糅合,桂花糖又是甜得恰到好處,絲絲入味,顯然是十分難得。

陳同光老兩口更是領受兒子這一番心意,一時就著茶水用了不少。眾人正在歡愉吃喝,突然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響,還未及抬頭去看,便有一隻纖長白皙的手一把抓向桌子上的點心,急急送進嘴裡,塞了滿嘴,又是不住說道:「好吃,好吃!師姐這邊竟然還有桂花糕,師娘那都沒有了呢!」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孫向景這個饞貨。陳同光老兩口倒是不覺得,清平夫人和陳風崇卻是被他嚇了一跳,卻是實在不料,幾個月不見,孫向景的武功竟是有了極大的進展,方才進來之時,生生叫兩人來不及反應。雖然說是他被桂花糕吸引,不自覺動用了武功,兩人又是放鬆不察,可是這等功夫,卻真不是幾個月前所能比的。

清平夫人憑空一招手,孫向景便不由自主地朝著她懷裡投去,被她拉住,一面替他擦嘴,一面笑罵道:「你的武功越發進展,人卻是越發沒了禮數。進門就知道吃,卻是叫人了不曾?」

孫向景這下才看見陳同光家老兩口,連忙哽著脖子將口中的糕點咽下,規規矩矩地朝著兩人磕頭行禮,又是一應禮數周全,直叫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直說無妨,叫他快些起來,別在地上跪著。

直到這時,門外才傳來師娘的話語聲道:「果然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杭州城裡卻是比莊子里熱了許多,早晚又是有了涼意,可得叫他們多穿些衣服,也不知道這次做的新衣是否合身……」

清平夫人和陳風崇一時站了起來,滿臉激動,直勾勾看著屋外,卻是因為自清平坊開業以來,師娘卻是從來不曾踏足此地,眼下她親自到來,實在是叫兩人有些心緒波動。

隨即,兩人幾乎一時跪倒,卻是又聽見了長生老人的聲音道:「你這些包裹箱子,不知帶了多少東西。華芳這邊什麼沒有,何苦要費這等功夫。快些進去吧,他倆只怕都站累了。」

說著話,便見長生老人和師娘一同走進了清平坊中,背後的徐方旭卻是背上背著,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眼看累得夠嗆。外面一輛馬車之上似乎還有不少行李,只怕徐方旭之後還有得辛苦。

眼見眾人進門,陳風崇和清平夫人頓時跪倒,嚇得徐方旭連忙閃朝一邊,差點失去平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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