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此身行作稽山土 第一章 或有雀鳥來

眾人回歸之後,一時日子也是平靜。

陳風崇和清平夫人在蘇州山莊陪著師父師娘一段時間之後,也還是返回了杭州清平坊之中,繼續去過他倆的小日子去了。

臨走之前,徐方旭執意為清平夫人把了一次脈,眾人都是不解。倒是清平夫人十分大方,直接伸手給徐方旭,含笑看著他。徐方旭把脈之後,朝著清平夫人微微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便與師兄師姐告辭,一時分別。

孫向景一直纏著徐方旭問為何要為師姐把脈,徐方旭原本不想說,誰知道後來就連師娘也開始來磨他,叫他無法,只得說道:「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千萬別叫師姐知道我漏了嘴。去年向景生日的時候,我曾看師姐臉色不好,為她診脈,卻是發現她在逆轉功法,自閉氣脈,斬斷赤龍……」

師娘一時驚叫一聲,問道:「就是那次她跟我說月信不調的時候么?這孩子,這般胡鬧!真真是什麼都不顧的,這可怎生了得!現在呢?快說!」

徐方旭被師娘追問無法,說道:「自斬赤龍表面上有助於延年益壽,其實對女體大有損害。淤血餘毒難以排出之外,長久下去也會對體質性格造成影響。我一直放心不下,這才再次為師姐請脈,發現她已經不再克制自身,甚至有意溫養。如今師姐身子已是無礙,若是有心,一兩月內就會有喜訊報來。」

師娘這才長出一口氣,又是有些生氣,起身去找長生老人的麻煩,質問他為何要傳授給清平夫人那等武功。

孫向景一應懵懂,什麼都聽不懂,隱約只覺得師兄和師娘的對話或與男女陰陽有關,卻是一頭霧水,對什麼「赤龍」、「月信」之類的話語完全不能理解,彷彿又回到小時候聽陳風崇將葷段子,只知道臉紅,內里卻是糊塗。

經不住孫向景的追問,徐方旭也是小聲說道:「所謂『赤龍』、『月信』一類,指的都是女子天葵……」

孫向景這下徹底憤怒,之前兩個名詞還沒搞懂,這下又冒出來一個什麼『天葵』,師兄真當他好欺負不成,凈拿這些叫人聽不懂的話語搪塞自己!

這時惠博文正好從院子外面走來,聽見了徐方旭最後一句話,一時羞臊,大聲說道:「哎呀,你們大男人的,怎麼說這個!」雖是言語害羞,他人倒是十分大方直爽,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孫向景身旁,側耳傾聽,等著徐方旭給孫向景解釋。

徐方旭也是惱羞成怒,一怒之下,驟然站起,先是指責孫向景不好好學醫術,什麼都不懂,遇事到處問人,殊不知自己再給別人難堪;又是大罵惠博文一副假道學模樣,既然已經知曉,為何不能好生跟向景講講,叫他少問這些糊塗問題。

罵得痛快之後,徐方旭一時長出一口氣,破罐子破罐,將人生從何來的問題給這兩個毛頭小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講了一通,中間一應過程,周期,方法之類,盡皆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直聽得兩人若有所思,孫向景一時恍然大悟,直叫「原來是這樣」,惠博文則是大呼「怪不得,我還以為……」

徐方旭再不管兩人,生怕兩人又是問出更深的問題來,搞得自己更加難堪,一時也是氣鼓鼓地朝師父書房走去,倒是好好好問問他這段時間都教了向景什麼東西,怎會叫他連這等道理名詞都聽不懂,弄得自己好生尷尬。

孫向景和惠博文都不是童子之身,對這些事情多少有些認識。只是他倆一個是漏夜爬人家窗戶,一應進展懵懂,大道之門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自然不能說對此事入門了解;另一個徹底就是酒後失德,完全是被人家姑娘家撿了便宜,雖然當時歡愉,事後卻是斷片失憶,只是書讀得多,有自己一套含混模糊的理解。也是錯漏百出。

徐方旭一時將事情給兩人解釋清楚,兩人自然也是討論半天。許久之後,孫向景才忽然反映過來,一下子站起,大聲喊道:「原來世界要有小寶寶了!」

只見瞬息之間,一陣陰風刮過,徐方旭和長生老人一時從書房中顯身當場,一個堵住孫向景的嘴,一個堵住惠博文的耳朵,後面還有師娘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叫道:「可不敢胡說!你這小子,不要命了!」

孫向景一時掙脫徐方旭地手,朝著幾人說道:「怎麼了?師姐又不在莊子里,遠在百里之外呢!就算我說了,她又不知道,難不成你們還能賣我不成?」

長生老人又是一通緊張,跟幾人好生解釋,直說清平夫人這次從西寧回來,已然了悟自身,明晰因果,修為更進一步,朝著長生老人的高度突飛猛進而來。武道中將人劃分做「築基、入微、絕頂,以及超凡」,道家則稱作「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練神返虛,以及煉虛合道」,清平夫人心境圓融,修為自然上漲,已然接近「合道」。而所謂「合道」,就是自身與冥冥中的天地自然有了一定聯繫,極端敏感,一旦被人提起,本尊遠隔千里之外也有微妙感應。

長生老人不住嘆氣,直說清平夫人雖然還不到他這等境界,或許做不到從感應推算因果,但是孫向景喊出的話完全是她的隱私之事,她又最為重視,只怕會感應分外清晰。要是兩人繼續談論此事,只怕清平夫人即刻就會從杭州啟程,趕赴蘇州,將眾人滅口。

孫向景一吐舌頭,直說哪有那麼玄妙的事情,眾人都是練武,又不是修仙,怎的一說就說道什麼因果大道上去了。對此,惠博文倒是十分理解,說道:「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間一切都是尋道而行,練武自然也不例外。我們隨時道家練武,與黃老修仙不同,但大道殊途同歸,卻是返本歸元,到達一定程度,是會有些難以理解的特殊之處。」

長生老人看著惠博文點點頭,暗贊果然是自己和太和真人聯手培養的弟子,真真身兼兩家之長,天賦聰穎,觸類旁通,實在難得。更可貴的是,此子雖有如此難得之處,卻毫不自知,不驕不躁,依舊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實在難能可貴,也是道家之福。

反觀孫向景,長生老人也是實在無法。在場眾人之中,得到兩位宗師傳授的也就惠博文和他,可是孫向景另外那位師傅,侗人神醫,苗人蠱婆卻是個宗師中的奇葩,一身醫術沒能教會孫向景不說,蠱術也是傳授得支離破碎,一應自然道理更是毫無傳授,沒給自己這好徒弟有用知識不說,還極端護短,使得孫向景如今手段遠遠超出境界,卻是有些浮躁。

聊到此處,幾人也就坐在院中,仔細說說,旁邊僕從也就端上茶水點心,站在邊上伺候。

長生老人看著孫向景和惠博文兩人,也是舉起茶杯,輕啜一口,緩緩問道:「向景,博文,你們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沒有想過自己將來要做些什麼呢?」

兩人一愣,都是搖頭,眼神中無盡瀰漫,也是從來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對孫向景來說,他只要跟著徐方旭,幹什麼都行,不拘於士農工商,也十分無所謂,只覺得現在的日子就已經夠好,沒有過改變的心思;而惠博文則是一直在讀書學習,卻又不曾參加任何考試,眼下還在蘇州遊學,家裡又有好大一份產業,也是對自身未來十分迷茫,不曾仔細考慮過。

長生老人見兩人搖頭,倒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畢竟少年心性,無憂無慮,自身未來這等事情,一般是不會費神考慮的。老人又喝了口茶,說道:「既然如此,過段時間,你倆便去考一次鄉試吧!有了功名在身,日後選擇也多些。」

孫向景一聽直搖頭,不住說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為官,先前在蘭州之時,他看透了做官人的嘴臉,萬萬不願意與他們同流合污,絕對不會參加什麼考試。其實歸根到底,也是孫向景自己平時在讀書上十分倦怠,自忖參加考試無異於自尋死路,不願意參加。

長生老人看惠博文不說話,知道小孩兒或也有這等心思,便說道:「要你們去考試,不一定以後就要做官。大宋對文人頗為厚待,有了功名在身,日後行事卻是萬分方便。」

孫向景還是搖頭,說道:「功名這麼好,怎的師父您還要棄文從無呢?我不考,打死我也不考。」

長生老人當即兩隻打在孫向景頂心,斥責道:「難道為師就不能文武雙全?你難道不知,吾乃建隆三年的榜眼,太祖年間的進士?為師考下功名,不也依舊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么?」

孫向景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師父,實在不相信師父這等武林高人,陸地神仙,竟然會去參加朝廷的可靠,而且竟然還是個進士?

一旁的老媽子也是笑著插嘴道:「可不是呢!要不是大老爺有個進士身份,我們這些苦命人卻是沒地方討生活了。而且也是因著大老爺的身份,幾位少爺這才不用服役的呢!」

孫向景聽到此處,才想起來一直以來自己的不解之處。大宋的律法十分嚴密,要是沒有功名在身,是無論如何不能蓄奴乘轎的,長生老人或許不在意繁文縟節,可家裡這些老媽子小丫鬟們,難道就是舍了戶籍不要,專程跑來服侍師父的么?

原來如此!

長生老人看著孫向景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知道他明白了個中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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