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卷江湖雨暗村 第四十八章 三家鎮彌勒

就在徐方旭一把藥粉灑出,空戒方丈起身出手的同時,一旁要死不活的太和真人也一步竄出,與一同出手的空智禪師一起,朝著彌勒教主攻去。

那彌勒教主身上沒有內勁氣息,筋肉骨骼也是鬆懈,單論拳腳,自然不是兩位高人的對手。

兩人自失了內勁,筋骨也是酥軟,不過不曾掌握有空戒方丈那等繞過經絡運轉內功的神通,也不敢嘗試使用,自忖憑著拳腳功夫,就能將彌勒教主拿下。

這彌勒教主號稱佛陀降世,又是一教掌教至尊,又怎會沒有點硬本事在身,就靠著一身攝心術修為,就能與兩位高手都上幾招,卻還是頗有些本事。

只見他眼看兩位高手聯袂衝來,一時渾身顫慄,手腳亂動,眼神四下看去,似乎是被嚇得狠了,一時難以控制自身。只是空智禪師一馬當先,看著彌勒教主地種種舉動,忽然覺得一陣心緒不寧,似乎本能地不願意看見彌勒教主。隨即,空智禪師耳中傳來一句:「左三,出掌!」

空智禪師已然覺得不對,耳中彌勒教主地聲音又是越來越響,直繞過了他的意識,直接催動肉體,朝著教主所說的那個地方一掌擊去。那個位置上的太和真人自是一驚,真要用招式化解,又聽得一聲「站住!」頓時整個人呆立原地,再不能動,眼睜睜看著空智禪師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兩人雙雙倒地,一時難起。

好在此刻兩人身上都沒有內勁運轉,否則空智禪師一掌之下,就是巨石也要拍成粉末;而太和真人的護體真氣,也會將空智禪師只攻不守的一隻手掌震作肉泥。饒是如此,兩人這些年來內勁溫養的肉身還是遠超常人,招式之間頗有些力道,一時一個中掌,一個被反震,各自倒地。

原是這彌勒教主,在兩人攻來之時,就通過身軀抖動,手掌揮舞以及眼神轉動,給兩人下了暗示,配合原本就能增強攝心術威力的毒藥,加上音韻獨特,不容拒絕的話語,竟是以一己之身,不動分毫,就叫兩位高人來了個二虎相爭,兩敗俱傷。

這等言語威力,已經不能算作武功技巧一類,的的確確是邪術之流,真能靠著各種舉動,繞過人的思想左右肉體。看來先前玄法和尚驟然斃命,也是這彌勒教主的攝心術神通作祟。

不過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一佛一道,俱是兩家之中法武雙修,頂尖而執牛耳者。這種攝心術的法門,對他們可一而不可二,卻是一時中招之後,對視一眼,俱是有了破解之法。

兩人一時又是站起,一個口念《道德》,一個低吟《般若》,俱是心神守一,微微閉目,靠著氣息交感,再不看彌勒教主一眼,運起招式朝著他擊打而去。

彌勒教主還想故技重施,又是一番奇怪舉動,一時看見兩人都是閉著雙眼,心中暗叫不好,一時運氣力氣,胸膛鼓起,舌綻春雷,一聲疾呼道:「停!」

兩位高人一怔,旋即置若罔聞,口中的《道德》和《般若》之聲愈發響亮,依舊朝著不住四下騰挪躲藏的彌勒教主攻去。

身後一眾少林和青城弟子,間兩位師叔這般施為,心中隱有感悟,在悟性最佳之人的帶領之下,一方高聲誦念《道德經》,一方朗聲唱起《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佛道兩家的「萬法妙源」、「經中之經」一時在大雄寶殿之中響起,竟是莫名和諧,一唱一和,音律互通而共鳴,一時響徹,直透在場眾人之心田。

經文聲音一起,彌勒教主愈發舉動慌亂,再不能施展他引以為傲的攝心術。一眾僧道俗人看著彌勒教主在經文聲音中竟如喪家之犬一般逃竄,頓時認定此人絕非佛祖轉世,縱是不是妖物所化,只怕也不是正常人類,一時信心大增,頗有降魔衛道之感,誦經之聲愈發嘹亮整齊,精神滿滿。

一眾丐幫的叫花子,眼看著眾人這般齊心協力,想要幫忙,又是苦於自己不會誦念經文,一時愁眉不展。眾人又是突然開竅,紛紛以手中的打狗棍不住敲擊著大雄寶殿的青石地磚,打出節奏,手舞足蹈,竟是個個開口唱起平時討錢要飯時所用的《蓮花落》小調來。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候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朴,鎮之以無名之朴,夫將不欲。……」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

「……一聲圍合魑魅驚,百姓邀迎如神明。今日黃金散盡誰復矜,朋友離群獵狗烹。晝無擅粥夜無眠,落得街頭唱哩蓮……」

好傢夥,隨著這群叫花子的《蓮花落》一加入,大殿中的三家唱念做打逐漸接近統一,一時有板有眼,協調歸一,一時歸在了《蓮花落》的榜眼之上。一眾和尚道士都被一群叫花子帶著走,竟還覺得十分和諧統一,經文愈發朗朗上口,眾人竟有氣血通暢,忍不住起身手舞足蹈的感覺。

徐方旭拔出了左肩的鐵棍,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又尋摸了長生老人給他的傷葯出來,敷在左肩和右手手心之上,眼看傷勢無虞,一時整個人軟倒,也是精神緊張過度,這下終於綳不住了。

聽著三家又說又唱,徐方旭一時也是覺得好笑,暗道果然陽春白雪,曲高和寡,無論是玄之又玄的《道德經》,還是唯心求我的《心經》,最終都是歸於叫花子要飯的《蓮花落》節奏,一時頗有韻味。徐方旭不覺又想起師娘說過的一句話,心中無限贊同,卻是「雅與俗,俗與雅相輔相承。只有包容才能夠雅俗共賞。」

這邊眾人唱得開心,徐方旭聽得高興,彌勒教主卻是一腦門子冷汗,心中焦急不已。他的攝心術哦要通過言語才能最終激發生效,如今兩位高人自閉耳目不說,旁邊還有一群人敲打搗亂,叫他難以開口說話,一張嘴就會被眾人的唱念打亂節奏,不能生出任何效果。

彌勒教主自身不修武道,一應打鬥都是靠著身邊高手。原想著今日眾人都是中了奇毒,自己又身懷攝心秘術,加上一位決定高手,足以壓服眾人,竟是一時大意,落得了這般下場。不修武道的壞處,此刻在彌勒教主身上表現無虞,只見他一個三十餘歲的壯年男人,竟是比不上兩個八九十歲,還中了毒的武林前輩。他一時被攆著在大雄寶殿之中四下逃竄,不住閃躲,十分狼狽,又是羞憤非常,幾欲以頭觸地而死。

慌亂之中,彌勒教主一時又是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雪輕羽,心中頓時有了計較。也真是梟雄人物,卻又異於常人之處,只見他狠狠一咬舌尖,暫時摒除充斥腦海的《道德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和《蓮花落》,一聲怒吼隨著鮮血噴出,有些含糊地吼道:「雪輕羽,還不起身相助?弒師之人,有何顏面苟活於世!還不速速投身我教,洗去罪孽!」

這句話一出,頓時壓過了大殿中的其餘聲響。眾人都是齊齊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住口中的誦念,滿臉驚詫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雪輕羽,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就是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兩人,都是難言眼中的震驚,停下了追殺彌勒教主地步伐,看向雪輕羽倒地之處。

只見那雪輕羽一時渾身顫慄,竟是自行衝破了被太和真人封住的穴道,緩緩站起身來,眼神十分瀰漫,又隱藏著害怕,頓時抖作一個,不能自持。

太和真人反應最快,怒吼一聲:「妖人,你說甚!你們,繼續念!」

眾人一時驚醒,連忙接著唱念做打,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鎮定如意,都是紛紛帶著詭異面容,看向了在一旁顫抖不已的雪輕羽。

彌勒教主聽見太和真人一聲怒吼,反而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兩人,面帶詭異笑容道:「我說甚?爾等自己問他罷!哈哈哈哈……雪輕羽,是誰闖進了羽化真人的房間?是誰用長劍刺穿了他的心臟?是誰焚毀羽化真人屍體不成,毀去崑崙秘境?」

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一時震驚,絕然不相信彌勒教主所說。然而他此刻言語,不過尋常,並不曾含有攝心術的威能,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一個叫在場眾人都無法接受,心驚不已的事實。

彌勒教主看著眾人這般模樣,一時又是心滿意足,哈哈大笑道:「崑崙之巔,雪蓮池旁;羽化居所,逆徒仗劍。風隱劍氣,血染地紅;一劍穿心,宗師命殞!哈哈哈哈……雪輕羽,說!是誰?是誰?是誰!」

雪輕羽顫抖不止,抱頭痛呼,忽然驟然停住,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絲詭異微笑,面容扭曲地說道:「是我……是我。是我!哈哈哈哈……是我!是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壓住了殿中喧嘩,也壓住了眾人的心頭。

劍光閃過,雪輕羽披髮仗劍而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道:「是我。是我殺了師尊。是我殺了羽化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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