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卷江湖雨暗村 第四十四章 兄弟入圍羅

回到房間之中,孫向景關上大門,朝著陳風崇不住抱怨,只說他沾酒就醉,讓自己出了好大一個洋相。如今老兩口都誤會根植,叫他實在無顏在面對兩位老人。

陳風崇嘿嘿直笑,說道:「叫你在背後嚼舌根,說秀英的事兒。我忍了這麼久,總算是大仇的報了。哈哈哈哈……」

孫向景見他神情自然,毫無言語清晰,絲毫沒有之前喝醉了的模樣,一時大怒道:「師兄,你剛才是裝的不成!」

陳風崇依舊滿臉賤笑,說道:「哪裡是裝的,我是真醉了!『沾酒不醉是喝得少,見色不迷是摸不著』,今天那幾斤黃湯好生厲害,我可是醉得不行呢!」說著,陳風崇作勢就要醉倒,腳步卻是十分輕盈精妙。

孫向景看著他這副樣子,實在無奈,知道他是在報復之前秀英那邊的事情。當時孫向景不知出於什麼惡趣味,無論是跟惠博文還是師父師娘,都將陳風崇描述成了頗有些分桃斷袖癖好的人物,叫眾人好生疑惑,很長一段時間,看向陳風崇的眼神都有些不對。特別是師娘……

陳風崇一個做賊的,其實並不在意名節之類,一應都是無所謂的。只是師弟這般詆毀於他,他總要給孫向景一個教訓,好生收拾他一頓才是。也是陳風崇能忍,一直苦等機會,直到剛才在酒桌上看見老娘誤會,乾脆就順水推舟,不作解釋,好生羞臊了孫向景一番,也算是大仇得報,心中十分舒暢,幾乎要笑出聲來。

不過玩笑歸玩笑,如今兩人入住了這西寧將軍府,自然就要好生護衛陳同光的安全。兩人先前也聽見陳同光說西夏邊防的事情,雖然西夏人屯兵乃是誤報,然而陳風崇之前在蘭州城大廳到的軍情卻是真實不虛。

如今西夏人進攻渭州,在陳風崇獲得的那份簡報之上看起來頗像是一個陷阱,只怕他們還有後手,西寧城也不是絕對安全。加上吐蕃贊普雖然受封,是否穩妥可靠還不知曉,萬一到時候他與西夏人暗中聯手,給西寧城來一個前後夾擊,陳同光卻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

縱然陳同光是帶兵多年的老將軍,兵法也算如神,在行軍行伍一道上可謂是天縱英才,百年難得。然而一旦大戰,陳同光自身並不能直接左右戰局,真正的勝負還要在兵丁砍殺之間決出。

西寧的一眾將領不可謂不強悍,也都是身經百戰,比之江南那些承平許久的駐軍要厲害許多。然而如今西夏國主李元昊也是個兵法上的天才,加上西夏人生存環境惡劣,更加驍勇善戰,騎射一流甩出大宋幾十條街,要是人數相當,是怕大宋的軍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對抗的。

如今戰局危急,西夏人又有心刺殺陳同光,加上朝中局勢混沌不明,龐太師那邊不知還有什麼後手。而且這西北之地,只怕還是彌勒教的發跡老巢所在,個中邪教勢力,也是不能輕視,還要防備彌勒教的舉動,省的到時候中了他們的暗算。

孫向景倒是不怎麼擔心,畢竟以著兩人的功夫,救國救城或許有些困難,保全陳同光一家倒是十分簡單。縱是萬軍來攻,以陳風崇的輕功和孫向景的蠱術,還是能勉強保住陳同光和老夫人的安全。舍下西寧一城不要,只保護陳同光一家,兩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壓力。

只是陳同光乃是正直死忠之人,心思一旦確定,只怕萬難更改。萬一真到了那等危急時刻,就算兩人真將他強行帶離西寧,只怕他也會直接一死殉城,以示忠孝節義。要是事情真發展到這個時候,那兩人此行就算是白辛苦一趟了。

其實兩人來時,已然做好了萬全打算,就算是陳同光要死守西寧,兩人也可以在一旁相伴,直到宋夏戰爭結束,也是在所不惜,大不了將整個師門搬來西北,清平夫人在這邊做做糧草生意也是可以賺錢的。只是若要這樣,今後的麻煩事情卻還有許多,兩人一時沒有仔細考慮到這一步。

陳風崇年紀更大,看問題也更深遠些,自然更加憂心。孫向景在一旁勸他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陳風崇長嘆一聲,說道:「唉,你卻不知。這數十上百人,你我尚可對付。可是軍隊一上千數,無論陣法威力還是氣勢,都是大增,總有十個你我也不是對手。西夏人善於騎射,一應又是十分靈活。戰場最是無眼,一人一刀根本激不起什麼浪花。」

孫向景不服,直說無論是剿滅太玄教那次,還是爭奪綉帛那次,大家都面對了成百上千人的場面,甚至只靠著他跟師姐兩個人,就能輕鬆對付彌勒教百餘教眾。如今就算西夏大軍來攻,他也有把握殺個七進七出,斷不會落了師父的威名。

陳風崇聽他這話十分好笑,便也仔細跟他講了個中的不同。這軍隊和尋常武林人士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數和紀律。尋常武林中人鬥毆,就算是對付太玄教那次,都難以聚集千人以上,顯示不出人數的優勢,尚可仗著武功一對一解決。然而萬軍之中,個人的武力實在太過渺小,萬萬不能抗衡。所謂「人上一萬,無邊無岸」,就是上萬名西夏兵站著給兩人殺,也要殺到兩人活活累死。更何況人一多,一個人就很難做到一對一,很可能在對付一個小兵的時候,就有十幾把大刀砍來,就是真氣護體,又能對抗幾何?

而那行伍之中的陣法,更是一切兵法的精要所在,個中厲害,尋常武林人萬難想像。有了陣法輔助,加上一眾兵丁尋常接受的訓練,戰場之中整齊劃一,進退有度,卻不是習慣了一對一打鬥,靈活騰挪的武林人所能習慣的。

孫向景聞言嘿嘿一笑,說道:「我當有多厲害,原來師兄擔心的是這個。你卻是忘了,我不是拿拳腳刀劍殺人,要是敵人太多,我自有割麥子一般對付的手段。」

陳風崇還是不信,直說孫向景那些毒藥蠱蟲,就算再厲害,又能起多大作用?面對上萬大軍,哪怕他灑出最惡毒的蠱葯,只怕大軍一人吹一口氣,就能將蠱葯原路送回。更何況李元昊用兵從來都是多多益善,往往都是十萬大軍碾壓而過,就孫向景那個小小的錦囊,又能對付多少人?

孫向景被陳風崇的話語一激,十分不滿,哼了幾聲,說道:「師兄此言差矣。你當我只有這一錦囊的藥物不成?」說著話,孫向景像變戲法一般,現將錦囊解下放在桌上,隨後雙手飛舞,從全身各處源源不絕地摸出許多藥包瓷瓶出來,一時將這個桌子堆得滿滿當當,只怕不下幾百種。

陳風崇在一旁看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眼看孫向景還在不住往外掏東西,他終於忍不住,怪聲叫道:「我操他娘的。師弟,其實你是藍色的對吧?其實你沒有手指對吧?裝這麼多東西,你平時是怎麼走路的?快將這手教給師兄,以後我在偷大件古董,就不愁藏不住帶不走了!」

孫向景看著陳風崇震驚,十分滿意,掏空了身上的全部蠱葯,堆得整張桌子上像小山一般。聽見陳風崇問自己怎麼藏下這麼多蠱葯,孫向景心中暗笑,直想這可是杏妹婆婆傳下的最終機密,又怎能輕易告訴師兄知道。他老神在在地晃了晃腦袋,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問我怎麼藏下這麼多東西,我只能告訴你,無可奉告!」

陳風崇一愣,一把將孫向景拉過來,雙手不住在他身上搜檢,希望能找到某個神奇的口袋,嘴裡不住說道:「無可奉告?我自己找!我還就不信了,尋常抱你也不覺得重量有異,一應舉動你也正常,這些東西你究竟是放在何處,速速如實招來!嗯?這根是什麼?」

孫向景被亂手摸著要害,一時大窘,羞紅了臉,大聲叫道:「不行!不是那裡!師兄你別亂摸!」

一時間,兩人鬧成一片,又笑又叫。過了好半天,孫向景才將一桌子蠱葯重新藏回身上,這卻是他們蠱師一脈的獨門手法,尋常人無論如何也參不透的。

一旁屋子裡,陳同光老兩口聽著隔壁傳來的聲音,輕嘆一聲,又是無奈一笑,都是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祝福俊兒,支持他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陳風崇和孫向景頂著大黑眼眶起床,坐到大堂之中,與老夫人一同用些點心茶水。

孫向景一身的蠱葯,都是要用之時瞬間就能施展的,十分方便。只是這些東西一旦取出,再想一絲不差地藏回身上就十分困難,頗要耗費一些時間。即是有陳風崇在一旁幫忙,孫向景還是花了半個晚上時間才將一應蠱葯分門別類,一一藏好,行動無礙,直叫陳風崇在一旁看得咂舌,直說這門手藝他只怕是學不會了,實在太耗時間,並不實用。

老夫人看著兩人一臉疲憊的樣子,又想起昨晚房間內傳來的各種怪聲,不由多嘴勸慰兩句,直說年輕雖是資本,兩人也當愛惜身體才是。孫向景一聽知道又有誤會,一時無法辯解,怒火中燒,一個「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滾茶,整杯茶一滴不漏地倒在了陳風崇身上,燙得他怪叫連連,跳起幾丈來高。

原是昨晚收回蠱葯的時候,陳風崇毛手毛腳,幾次差點打翻。孫向景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自然發出了不甚雅觀的聲音,又是叫老兩口在隔壁聽得老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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