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卷江湖雨暗村 第一十八章 美酒敬英豪

西北不比江南,很少有合適的水土來供給百姓們聚居形成村落,也沒有肥沃的土壤和充足的降水來進行農耕。更多的西北邊民,無論是漢人還是其他民族,大多都選擇了畜牧行當,養殖些牛羊馬匹之類,逐水草而居,求一個養家活口。

比起中原農耕,西北人民的畜牧更是靠天吃飯,時常要計算考慮著降水日頭,尋找肥美水草不說,更是要時刻警惕著風災雪災,一個不慎就會落得傾家蕩產,一無所有。加上牛羊之類在中原大地雖然算得上難得,一應的骨肉皮毛都能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奈何中原人向牧民們收購牛羊時開出的價格實在太低,牧民們辛苦一年,也只能果腹而已,也掙不到什麼銀錢,日子過得也是十分艱難。

不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西北牧民們日子過得稍艱難些,性格卻是十分的開朗熱情,最是豪邁不過,又是極為好客,也是美名遠揚的。

陳風崇帶著孫向景下了船,原打算在熙州住上一日,奈何一算日子,陳同光只怕已經到了西寧履任,開始接洽防務。兩人本就是來勸陳同光回頭,時間拖得越久,只怕變數也就越多,所謂積重難返,只怕也是不利。故而兩人也不敢多作停留,一路風塵僕僕地急忙出了城,繼續趕路。

天近傍晚,兩人才發現此處與中原不同,竟是連個落腳投宿的村寨都沒有,舉目望去只有無盡草原荒漠,一時也是有些犯難。

陳風崇雖然見多識廣,但也是第一次來到這等西北貧瘠之地,早年間雖多有耳聞,始終不曾親身經歷,一時遇到這等情況也是有些著急。雖然仗著兩人的功夫,露宿一宿也不是什麼問題,縱是又狼群野獸也能打退,可是這西北地界晝夜氣候相差極大,若是沒有片瓦塊磚遮蔽,苦寒長夜卻是不那麼容易熬過去。

正當兩人著急的時候,陳風崇忽然見了遠處升起一股直直向上的炊煙,一時大喜過望,知道是有了人家,連忙叫上孫向景,兩人著急忙慌地朝著那處趕去,只求能與住家商量,借宿一晚,明日再接著趕路。

仗著一身的輕功,兩人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狂奔了盞茶功夫,果然趕到了炊煙來源所在。定睛看去,兩人又是一愣,卻不是想像中的村舍房屋,而是幾個圍在一起的帳篷,孤零零支在天地之間,幾名看著十分壯碩的主婦正在生火做飯,煮著羊奶。

情勢逼人,也由不得兩人多作考慮。陳風崇硬著頭皮,上前去與一位年長些的婦人說了情況,直說自己與小弟初到此地,錯過了宿頭,請人家方便一晚,自己也願意支付些銀錢。

那婦人看樣子四十餘歲,膀大腰圓,滿臉風霜,竟是比個中原漢子還要壯碩。只見那婦人見了外人也不驚慌,撂下手中正在攪動羊奶的大勺,一雙粗糙大手在衣裙上抹了幾下,聽陳風崇說了一席話,便笑著答應,又是粗著嗓子叫了其餘幾人過來,商量了片刻,便由一家騰出個帳篷來給陳風崇兩人居住。

陳風崇大喜過望,卻是不想這邊的百姓這般好說話,一時又是不住道謝,十分歡喜。一眾大娘大嬸們嘰嘰喳喳地圍著兩人進了帳篷,先上了些奶茶請兩人飲用,又端上了不少點心,叫兩人先吃喝些許,一會兒就準備吃飯。安排了兩人,又有年輕的姑娘跨上馬,去附近將還在放牧的自家男人們叫回來,一同迎接客人。

西北邊民最是好客不過,陳風崇和孫向景一時間被招呼地妥妥噹噹,舒舒坦坦地在帳篷里安頓下來,坐在厚厚的牛羊皮氈子上,喝著奶茶奶酒,跟一眾婦人們說話。

陳風崇生的高大,樣貌又十分硬朗,與西北人頗有些相似之處,又是十分英俊,自然是受到了一眾婦女的喜愛和追捧,備受矚目;孫向景白白嫩嫩的,又是俊俏非凡,婦人們尋常見不到這等人物,更是十分喜歡,不住勸他多用些茶水點心,要他多吃些長點肉。

西北牧民的飲食風俗與吐蕃一帶有些相似,孫向景倒是還能習慣,畢竟他先前曾在吐蕃兩三個月,飲食上倒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奶茶奶干也覺得十分受用,吃得香甜。只是一眾大嬸實在太過熱情,圍著他看個不停,又是叫他有些尷尬臉紅,再不像平時那般能說會道,只不住地飲用咀嚼,不停點頭,感謝眾人的好意。

又過得片刻,只聽著帳篷外面一陣喧嘩,人聲鼎沸,更有諸多牛羊牲口的聲音,卻是先前去周圍放牧的男人們聽說家裡來了客人,提前回來招呼。

還不等陳風崇領著孫向景出去拜見感謝,這家的男主人便大笑著走進了帳篷,看著陳風崇和孫向景兩人,又是說了許多熱情話語,告訴兩人外面已經在宰殺牛羊,不多時便有好久好肉奉上。兩人又是十分感動不安,生怕眾人太過破費,連道不敢。

那男主人是個粗壯豪邁的漢子,一聽兩人推辭,頓時豎起了眉毛,大聲說道:「你們漢人,怎麼這般小家子氣!客人上門,牛羊自然要宰!我這裡別的沒有,好酒好肉還是不缺,害怕你們吃窮了我不成!」

說話間,便有這家的女主人端進來一大碗奶酒,又說又唱地端到陳風崇面前,高高舉起。陳風崇倒也聽說過這邊的風土人情,知道客人進門自有一碗奶酒奉上,卻是不得不喝的,都是主人家的熱絡情義,不能拒絕。陳風崇雙手接過奶酒,朝女主人道謝,又朝男主人一禮,仰頭便將那小盆一般的海碗喝了個底朝天,看得周圍眾人都是一愣,隨即叫好聲不斷,一時歡騰,又有一大碗酒端了進來。

孫向景看陳風崇這般樣子,自己也暗道不能落了面子,也就大方接過,也是咕咚咚幾口,一樣喝了個底朝天。這下眾人算是徹底驚住,卻是不想這般纖弱得姑娘一般的白臉小孩兒也有這般酒量,一時又是叫好歡呼,接著叫人再端酒來。

兩人初來乍到,也是不熟悉這邊的情況,只憑著先前聽聞行事,一時也是來者不拒,每人都喝了三海碗奶酒,一時都有些醉意。其實尋常漢人來到牧民家中做客,雖然進門也是一海碗奶酒,但從來不需要喝完,飲上一口承了主人家的盛情也就是了。卻不想這兩人一個是酒缸里泡出來的漢子,另一個也是酒精考驗的少年,都是有著不俗的酒量,卻是連飲三碗,都叫眾人吃驚。

原本陳風崇的長相就與牧民有些相似,這一下顯露了好酒量,更是叫眾人刮目相看,頓時親切熟絡了不少,不多時便一起摟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牧人的奶酒入口酸甜,幾乎沒什麼酒味,十分適口,也好進嘴。只是這奶酒都是牧民自家女人煮制,酒味雖然淡些,後勁卻是十足,尋常人一碗就已經夠瞧。兩人這般連喝三碗,饒是酒量非凡,這下子也有些上頭,只覺得腳尖踏在雲端一般,這個人飄飄忽忽,再不知道周圍情況,只被一眾牧民簇擁著除了帳篷。

那邊一早有男人在宰殺羔羊,挖好了火坑,燒熱了卵石,悶烤羔羊。此處的幾家牧民都是老相識,結伴至此放牧,也就五六家人家,總共不過十幾人。算上兩位客人,一應的羔羊牛肉也是顯得有些太多,頗有些浪費的意思。不過牧民們最是好客,加上兩人先前表現出的酒量,更是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只被當作上上的貴賓,享受了最高規格的招待。

陳風崇還好些,仗著自己鍛鍊出來的酒量和強橫的身子,勉強還能維持神志清醒,大馬金刀地做上了貴賓主座,與一眾男人們談笑風生,只是越發口無遮攔,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大;孫向景這次算是吃了個小虧,不多時便被那三碗奶酒醉得不辨東南西北,只坐在陳風崇旁邊,靠著師兄的身子,勉強堅持著不倒下,神志卻是已經有了些模糊。

也是這趟孫向景是跟著陳風崇出來,要是徐方旭在場,先前第一碗奶酒都不會叫孫向景喝完。偏生陳風崇這等什麼都不顧及的性子,也不干涉師弟,只要他高興願意,喝多少酒他都支持,卻是叫孫向景一時醉翻,頗有些受了坑害的感覺。

片刻之後,新鮮出爐,熱油直冒,呲呲作響的小羊羔肉便烤了個七八分熟。

眾人圍坐帳中,十分熱鬧。只見兩名年輕壯碩的伙子一左一右抬著剛剛烤好的羔羊進來,先請陳風崇看了全羊,隨後放在正中,由這家的男主人手持彎刀,走向前來,反手握刀,刀尖沖里,將脆皮嫩肉麻利割下,分在盤中,親自將最肥妹最鮮嫩的一部分端到了陳風崇面前。

陳風崇一看那羊肉肥美異常,皮焦肉嫩,冒著熱氣,滴著油水,鮮香四溢,一時也是食指大動,這才覺得飢腸轆轆,頓時口水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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