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從去年辭帝京 第三十三章 佳人念故舊

四人一時便將這小隊追兵悉數打倒在地,都叫他們躺著痛呼,倒也不曾受了什麼重傷。

清平夫人招呼眾人快走,只怕後面又來追兵。只在十里之外,就是杭州城了,待得進了城去,就再也不怕龐太師的私兵追擊了。

陳風崇卻是走到了那領頭的壯漢面前,問他說道:「你知道我是誰么?」

那壯漢肩頭骨裂,疼得滿頭豆大的汗珠,也是硬氣,一聲不吭,怒視陳風崇,又帶著些許恐懼。直到陳風崇發問,他這才咬牙說道:「你是彌勒教的人,我不認識!你厲害,我服你!」

陳風崇滿意點了點頭,伸手入懷,掏出一物,正是那綉帛。卻是他先前藏在暗處,這群私兵出現之時,搶身從哪香頭的死屍手中拿回來的。陳風崇一展那綉帛,給那壯漢看了一眼,說道:「你們要找這個東西么?」

那壯漢看了看,閉上眼點了點頭。陳風崇見他這般,又問道:「可看好了?」

那人從嘴角說道:「看好了。」

陳風崇又點了點頭,說道:「那你看住了。」說著,將手中綉帛一撕兩半,將其中帶字的一小半細細撕成細條,扯作幾段,丟在那人面前,又將手中的一半握在手中,雙手一合,內勁運起,輕輕一搓,便將其捻作了粉末一般,一張手就任其隨風而去了。

那綉帛歷經風霜多年,早已發黃變脆,在陳風崇的內勁之下一磨,當即化作飛灰,縱是大羅金仙下屆也看不出其中的東西了。那人看著陳風崇這般動作,心下瞭然,又聽陳風崇問道:「明白了么?」

那壯漢只得說道:「明白了。」

陳風崇哈哈大小,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小子會長壽的。你被我師姐大傷,體內鬱積又她的內勁,最好靜養個把月,莫沾葷腥,莫飲烈酒,莫動春心,抱元守一,自會痊癒。」

那壯漢咬緊了牙關,想說什麼又生生忍住,只有看了陳風崇一眼,自顧閉眼忍痛去了。

幾人還有些懵,清平夫人倒是知道了陳風崇的意思,也自己向前幾步,將那百餘斤重的大戟拿在手中,舞動小孩子的撥浪鼓一般地隨便甩了兩下,伸出兩隻便將大戟的戟尖削斷,丟在地上。

做完了這些,陳風崇和清平夫人相視一笑,又走到孫向景面前,說道:「來,把這小女子依舊交給我,我們快走罷。」

孫向景略有些猶豫,又見陳風崇眼中那股異樣的神光,連忙將那聖女塞進陳風崇懷裡,狠狠盯了他一眼,自己走到徐方旭身邊,拉著徐方旭的衣袖,幾人一時走了。

眾人回到了清平坊中,路上雖然也有巡城的兵丁對陳風崇抱著一個女子頗有些好奇,不過一看了他身邊的清平夫人,眾人便盡數轉過頭去,竊竊私語,只敢感嘆又是一個姑娘進了火坑,卻是再也不敢上前過問一句。

回到了清平坊中,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清平夫人找來了紙筆,寫了半天,叫人將一封書信送去了杭州官府衙門,還附上了自己隨身的玉佩,作為信物。徐方旭被關了那麼久,這下終於到了自己的地方,清平夫人雖然實在思念他,但也實在嫌棄他一身的味道,只罵這師弟光屁股就到了她懷裡,從來沒這麼臟過。清平夫人當即喚了幾個年輕漂亮的黃花姑娘過來,叫他們拉著徐方旭上樓沐浴更衣去了。

徐方旭鬧了個大紅臉,倒也知道自己這一身實在不想樣子,也就半推半就地被一群姑娘拉走了。

知道現在,清平夫人才出手為那太玄聖女解了穴道。她並不知道太玄長老點了聖女的那些穴道,不過仗著自己內功精深,倒也能幾番推拿,靠著內勁真氣強行沖開那聖女的血脈,為她解穴。

只是穴道解開,那聖女依舊坐著不動,也不說話。清平夫人一時一頭霧水,只想自己這等手段萬無失手的可能,難不成這太玄教真有什麼神通,竟是連她也解救不得么?

正在清平夫人疑惑地時候,孫向景卻是低呼一聲,連忙去掏袖子。旁邊有姑娘看得滿眼,連忙遞了一塊絲巾給他。孫向景結果絲巾,忙著去給太玄聖女擦淚。眾人這才看見,聖女低頭坐著,卻是眼淚不住的往下掉,落在腿上,一滴接著一滴,卻是怎麼也停不下來。

陳風崇看了一眼清平夫人,兩人都是面帶哀傷,知道那三位太玄長老怕是已經罹難,縱是那等高深的武功,大軍之中也是難逃一死。況且三位長老早已抱定了死志,要借著龐太師的私兵進攻來一個金蟬脫殼,李代桃僵,卻是萬無幸理,現下只怕已然陳屍某處了。

他們雖然與太玄教一直都是死對頭,但是這一次那三位太玄長老真是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保全一眾人。當時幾人逃跑之時,雖有追兵趕上,但是絕大部分之人也是被三位長老拚死拖住,這才叫他三人有了時間,抓住一線生機逃出,避免了面對數百名兵丁的窘境。

聽那位長老的意思,這聖女卻是自小受他們照顧長大,太玄掌教身故之後,他們三人就是聖女在人世間唯一的親人了。那太玄聖女眼看著三位長老去送死,自己卻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相看最後一眼都不曾如願。雖然孫向景等人是應請救了她的性命,她也一時轉不過彎來,有些怨恨幾人,卻是將自己對三位長老無從宣洩的情緒撒在了眾人身上。

清平夫人知道,陳風崇也知道,故而一時也不好相勸,只得叫人先奉上些茶水點心來;孫向景不知道,但是他赤子之心,卻是不忍見著這聖女這般沉默哭泣模樣,不住給她擦淚,又小聲安慰,只是那聖女任憑孫向景說些什麼,也一言不發,只是哭泣。

秋月聽聞眾人回來,連忙趕下來看。好在現在清平坊關了大門,她倒是不怕被人看見。清平夫人小聲將中間的事情與秋月說了,秋月聽見那綉帛被毀去,半是遺憾,半是輕鬆,也就百味陳雜,只靜靜聽著。又聽說那聖女的事情,秋月雖不知熬長生老人一門與太玄教的過往,但也為這失去了親人的小姑娘覺得難受,自己抱了琵琶,彈起一曲《秋月夜》,曲調婉轉哀切,卻是有共情之感,叫那聖女一時情緒宣洩,哭出聲來。

孫向景又是擦淚安慰,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將這聖女當作了楊瓊一般地憐愛,那聖女這才越哭越難受,摟著孫向景大哭起來。周圍的姑娘都露出了嫉妒的眼神,清平夫人和陳風崇卻是相視一笑,兩人一前一後走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眾人在清平夫人房裡圍了一桌,著人滿滿擺了,也就徐方旭、孫向景、陳風崇、清平夫人和秋月,以及那太玄聖女一起,也不曾叫小廝服侍,眾人自己關了門吃。

那聖女哭了一個白天,現下倒是好了許多,坐在孫向景身邊,雖然還是不怎麼說話,但是始終好了許多,不再哀慟悲切。

眾人說起了這一次的事情,清平夫人早些派去杭州官府衙門的小廝也帶回來了郡守大人的回信,信中說已然知曉清平夫人所說之事,現下已經派人去拿地方查看,自會善後。郡守大人得了這等消息倒是高興,也是得了打擊龐太師的確實證據,城外那些彌勒教和私兵的屍體都是鐵證,自己卻是能在黨羽之中先立一功了。

郡守知道清平夫人背後有莫大的靠山,這次更是真實不虛地見識了她的厲害,愈發護持,派了府兵日夜不休的鎮守這勾欄街,生怕又有人暗中鬧事。

陳風崇倒是心寬,直說此事既然了解,眾人也就不必再多作考慮,還是儘快回了師父的話,叫他老人家放心才是。

眾人都是同意,畢竟這秋月和太玄聖女今後的去處,卻還要靠著長生老人幫忙協調安排,他們自己沒有這等本事平息。眼下已是臘月初六,不幾日後便是孫向景的壽辰,清平夫人和陳風崇也說要一起前往蘇州,一來拜見師父,二來給孫向景做壽。只是今年事情實在太多,卻是來不及給孫向景準備什麼禮物。

孫向景倒是毫不在意,他先前已經得了長生老人許諾的一匹小馬,已是心滿意足,現下再無什麼所求,倒是自足常樂得緊。況且這太玄聖女就在身邊,孫向景不知為何,卻是不願意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過蠻橫,一應都是聽從師兄師姐的安排,只多粘著徐方旭些,也是實在飽受了幾日的擔驚受怕,一時難捨難離。

一切妥當,眾人第二日也就動身返回蘇州。因著人數太多,現下又不大太平,更有秋月和太玄聖女兩人十分敏感,陳風崇也就請了付禹寧幫忙,隨著他家的商隊一起出發,借著商隊掩護,避過了一切耳目,前往了蘇州。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