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從去年辭帝京 第三十章 飛蛾撲火光

蠱毒之一物,極難修鍊,也伴隨著極大的風險。不過這世界最是公平,蠱師雖然難以煉成,但一朝有所成就,便能敵得尋常人數年苦功。一應蠱術毒藥,幾乎都不能被肉體和內勁抵抗,一旦中毒,除非有解藥對付,或者到了長生老人那等陸地神仙境界,否則一般的高手卻是也與尋常人沒什麼區別,早晚一兩息總是要死的。

那群精兵倒也十分謹慎,並不曾立刻圍攻上來,只先保持著包圍,又看著那邊跟彌勒教徒混戰在一起的同伴,一來是想以最小的犧牲獲取最多的經驗,二來也是看著清平夫人等人實在不同尋常,氣勢驚人,一時不敢強攻。

這等環境之下,兵丁總是佔有最大的優勢。畢竟他們有軍陣行伍的訓練,一應耐力都是極好,又有同伴協同照應,卻不必像一眾練武之人一般時刻緊繃神經,圍攻之時便能以逸待勞,養精蓄銳,更得幾分獲勝的把握。

清平夫人知道幾人血戰難免,也怕時間脫的太久消耗了眾人的體力和精神,這便要作出進攻姿勢,靠著自己一身深厚內功為幾位師弟先打個頭陣,也免得他們驟然出手吃虧。

只是還不等清平夫人動作,四人卻聽得身後有鬼魅般的動靜傳來,都是直直一驚,轉頭看去,卻是那位太玄聖女和三位太玄長老。先前這三位長老在徐方旭掙脫束縛之時便倒地裝死逃避,後來也就一直躺著,不曾參與清平夫人和彌勒教的一應戰鬥。

徐方旭知道這幾人有心幫助自己,也是心懷感激,畢竟無論多大的仇恨,總是冤有頭債有主,太玄教舉教覆滅,掌教業已身亡,其餘這些人卻不一定罪大惡極,也沒有必要一定先入為主的立作敵人。不過想歸這樣想,徐方旭看幾人過來還是暗中警惕,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當此為難關頭他們要做什麼。

孫向景卻是瞪大了眼睛,直直看著那位太玄聖女。實在是因為這聖女一者太像楊瓊,二者曾有恩於自己,三者也是因著自己等人收了連累,也算是同甘共苦的好友,孫向景心思單純,對她還是十分放心親切。

幾位太玄長老悠悠走了過來,臉上依舊一副麻木表情,看著幾人擺出防禦架勢也不以為意,只最老那位開口說道:「幾位不必如此緊張。如今大敵當前,我等應該共同應對才是。老朽這邊卻是有一筆交易想與幾位商量,不知可願聽老朽一言?」

陳風崇看著三人個個都是高手,自己單打獨鬥也沒有把握對付任何一人,第一反應便覺得這幾人要以勢壓人,便開口問道:「怎麼,你們要跟我們聯手?那我們做誘餌?」

那老者輕咳一聲,似乎是想作個笑的表情,可惜枯樹皮般的老臉實在難以勝任,一時神情有些詭異。只聽他說道:「恰恰相反。我等想以我三人為誘餌,拖住大軍,請幾位將我教聖女平安送出此地,再不要與彌勒教有任何糾葛。」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都在暗想這老者不知發了什麼神經,卻是提出這般要求。

徐方旭小聲將受困這幾日的事情說與眾人聽了,特彆強調實在是受了太玄聖女的幫助照顧,猜測她並不存什麼懷心思,要眾人聽著老者將話說完。

孫向景自然是同意的,但眼下情勢危急,卻是不能因著他個人好惡耽誤了師兄師姐,也就在一旁站著不說話,只不住看向那位太玄聖女。

那太玄聖女似乎有些不對,一直也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按照孫向景對她的些許理解,要是這三位太玄長老真有心犧牲自己,她一定是不會同意的。只是奇怪貴奇怪,孫向景也沒問,反正此事若有善果,日後自然會有機會問清,倒也不算什麼要緊之事。

那年老的長老說道:「幾位盡可以放心,我等萬萬不會那聖女的性命開這等玩笑。原本我教傳承久遠,我等都是自幼服侍了幾位教主的。如今舉教覆滅,教主身死,我們一把老骨頭也再沒有什麼用處,只求聖女平安罷了。如今朝廷的大軍就在咫尺,我等吸引大軍之後,靠著幾位的保護,倒也能保得聖女周全。」

清平夫人沉吟片刻,說道:「其實以幾位的功力,護著你們的聖女平安夜不是什麼難事。」

那老者說道:「若只是要保全聖女,我等倒也還有些把握。只是思前想後,這次卻是彌勒教主和龐太師相互借力布下的迷局。之前聖女因著……因著一些事情,已經是待罪之身,在彌勒教里也過得不是很好;此次杭州舉動,這邊分舵也是重罪難逃,聖女身處此處,卻也難逃上面教主的懲罰。若是我等帶著聖女出逃,一來難以逃脫彌勒教主的追責,二來也是無處可去,自然為難。若是我等戰死此處,教中自然當作聖女也一同生死,這次彌勒教在杭州勢力大損,也無餘力查證。老朽知道幾位背後有著極大的勢力,定能保得聖女平安,故而來與幾位商議此事。」

幾人都是有點反應不過來,一時也不知道這位長老所說的是真是假。畢竟事關眾人生死,卻是不能馬虎大意;若是一時感情用事,落入了彌勒教的圈套,眾人就只能在九泉之下後悔了。

正當眾人猶豫不決之際,面前兩位太玄教長老卻齊齊一聲暴喝,飛也般地抽了刀劍在手,向前便是衝去。

眾人只當對方用計不成要暴起傷人,個個都是如臨大敵,各自準備迎戰,清平夫人更是一把將孫向景拉到身邊,小心護住。

只見那兩位長老越過眾人,卻是朝著正在攻來的一群兵丁迎去。原來兵丁們圍著眾人許久,見眾人一時沒有動作,又似乎在商量什麼,想趁著他們精力分散進攻,卻是被兩位長老瞧了個滿眼,當即迎上。

那老者此刻終於有了些表情,急急說道:「無論諸位相信與否,老朽這便與兩位兄弟迎敵。聖女被老朽點了穴道,暫時無法言語,也不能施展武功,只求幾位將她平安帶出,看在幾番恩情之上妥善安置!記住,切莫解開她的穴道!」話音未落,這位老者也手持兩把短刺,朝著一眾兵丁迎去。

眾人現在再無疑慮,只見三位長老果然身懷神功,以一敵十,與數十名兵丁交上了手,更腳步騰挪,拖住了想要上前的更多兵丁,為眾人爭取了逃脫的時機。

清平夫人連忙招呼師弟們快跑,陳風崇看那聖女腳下生根一般地看著三位長老所在,眼中淚光流轉,卻是怎麼也走不了,當即一把將那聖女抱起,運起一身絕頂的輕功便一馬當先地跑在了前面,尋著一處三位長老營造出的兵丁缺口,領著眾人便沖了過去。

不知這群兵丁是得了龐太師怎樣的指示,似乎是對這裡的事情瞭若指掌,眼見著清平夫人等人逃出,便紛紛舍了面前的對手拚命圍了過來。或許正如先前太玄聖女的猜想,此事原本就是龐太師和彌勒教主相互博弈中布出的怪局。

龐太師最初想借著彌勒教在大宋更為廣闊的人員勢力來尋找綉帛的下落,彌勒教對龐太師這招驅虎吞狼倒也洞若觀火。這傳國玉璽乃是國之重寶,牽涉大宋國運,他們自由大事圖謀,自然捨不得鬆開這一個香餌。只是自從得知綉帛落在了長生老人弟子手中,彌勒教高層似乎也就有了收手的意思,不僅將杭州一帶的高手盡數撤走,而且還與龐太師互通了消息,借著龐太師的手,將杭州這些不甚聽話額教徒和早已表現出不臣之心的太玄聖女一舉除去。龐太師在此事中也打壓了杭州一帶的武林勢力,連帶著最近不太安分的彌勒教也震懾一番,雖然猜到這是對方故意送到嘴邊的肥肉,還是忍不住派出親兵圍剿。

兩方在無言之中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大家都能從此事中獲得些許意料之外的收穫,倒也算是皆大歡喜。只是龐太師和彌勒教主都是老謀深算的人物,彼此既有合作,又有分歧,此番算計之中,不知誰能得利更多,誰又會蒙受些許的損失。

清平夫人等人根本來不及考慮這些,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兵丁圍了過來,也知道三位長老雙拳難敵四手,三具肉身卻是難以對抗數百兵丁,只能拖得一時,機會還是要靠著自己等人爭取。

兩方相約的地點,原本是杭州城外的偏僻所在,距離杭州城倒也不遠。龐太師此番派出的親兵雖然強悍,但始終是私兵,不受樞密院調遣,並無公文在身,卻是不敢擅闖杭州城。否則若是被朝中的政敵拿住了把柄,向上參他一本,卻是天大的禍事。

眾人自知難以對抗一眾兵丁,也並不戀戰,一應地能逃就逃,能躲就躲,仗著清平夫人和陳風崇在杭州生活十數年,比之這些京城派來的兵丁熟悉不少,一時也能迂迴逃匿,雖被幾十上百人追著也能勉強不被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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