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從去年辭帝京 第二十八章 借刀斬生機

清平夫人抓著這綉帛,一時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要是這般貿然給出,綉帛今後如何不提,自有師父長生老人的預言作保,原本也是要脫手的;只是那香頭不像是守信之人,還未交易得手便已是一副打算賴賬的樣子,跋扈至極,若是一時失了這手中綉帛挾制與他,只怕師弟那邊還有些難辦。

想到此處,清平夫人又看向那香頭和徐方旭。香頭見清平夫人看來,冷哼一聲,手中的短刀輕輕用力,已將徐方旭的脖頸割開一口,流出一串血珠。孫向景這邊看著,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連忙叫師姐快將這招瘟的綉帛給了他們了事,快些換回師兄。徐方旭身子硬朗,武功完全的事情,出了他自己和清平夫人,孫向景卻是沒這等眼力看出,自然是被師兄那等憔悴形容嚇壞,又是著急又是心疼,直亂了手腳,失了分寸。

清平夫人兩難之際,卻看見那徐方旭微微抬起頭來,眼睛透過額前的亂髮,朝著清平夫人使了個眼色。也是清平夫人武道精深,五感通靈,竟真也看到了徐方旭的動作。他倆自幼一起長大,彼此相熟,徐方旭的顏色清平夫人倒是看得清楚,知道是暗示照辦的意思。只是清平夫人始終擔心師弟的安慰,就算他一身武功還在,可是身上那數十斤的精鐵鏈子可不是輕易就能掙脫的。

正在清平夫人糾結之時,那香頭見她遲疑,又自叫嚷,要清平夫人快些交出綉帛,否則就要一刀將徐方旭砍死。清平夫人雖然知道他不會這般輕易的殺了師弟這個重要人質,但也實在無法,又得了師弟的眼色,當即心一橫,一手緊緊攥住孫向景,一手便將那綉帛放入了那教徒捧著的木盒之中。

那彌勒教徒得了綉帛,急忙撤退,快步走到香頭身旁,將木盒帶著綉帛奉上。

香頭一得了綉帛,頓時心花怒放,收起了短刀,伸手就抄起那綉帛,仔細打開看了,也是一臉震驚,卻不料教主打的卻是這國之重寶的主意。

既然綉帛到手,那香頭也就猛一揮手,手下數十人便朝著清平夫人兩人圍來。原本他就沒打算按照道義行事,如今見了這等緊要消息,更是不能留下知道此事的活口,當下就要殺人滅口。

正在這香頭志得意滿地看著清平夫人兩人被團團圍住的時候,突然聽得身後一陣鐵鏈子響,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由聽見腰間短刀一聲脆響,離了身子,隨即後心一涼,前胸隱有冷風透入,吹動汩汩流出的溫熱液體。

那香頭完全反應不過來出了什麼事情,低頭看去,卻見自己的短刀從後心插入,絞碎心室,直透前胸而出。他一時心脈斷絕,因著短刀還在胸口,一時不曾死去,強自撐著轉頭一看,卻見徐方旭手握短刀,腳下一堆寸寸斷裂的鐵鏈,那太玄教三位長老個個倒在地上,緊閉雙眼,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

那邊清平夫人嚴密關切著徐方旭的動作,遠遠看見徐方旭渾身一震,周身鐵鏈便麻繩都不如地被崩碎成無數小段。隨即,那太玄教的三位高手竟個個自行倒地,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雙眼緊閉地再不動作。隨即,就見徐方旭電光火石一般地奪了香頭腰間的短刀,一刀將其刺死。

一眾教徒背對著香頭,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一味向前畢竟,卻突然見清平夫人一振衣袖,只覺得四周瀰漫起奇異複雜的香氣,心神為之一攝,便見那清平夫人身形驟然發動,整個人便如一隻偌大的蝴蝶一般,穿梭在眾人身邊。

清平夫人腳下騰挪,一雙潔白細嫩的小手卻不停歇,不住地輕輕拂過面前之人的胸膛。只是這美女嫩手加身,原是人間一大美事;那被清平夫人拂過的那些人卻個個一臉痛苦,紛紛跪倒在地,手中兵刃丟在地上,以手撐地地個個嘔出烏黑的濃血,血液中還帶著破碎的內臟,一塊塊暗紅。這些人一時五臟俱裂,心肺成泥,卻是一時斷絕生機,橫死當場。

眾人還愣著,便見那孫向景一手拎了一把紫晶匕首,大吼著殺出,手中匕首揮舞如風,都是刺向眾人雙眼、喉頭以及下腹要害,每每刺中只入肉寸許便拔出,留下那人呆在原地,自己狂吼著朝著徐方旭所在殺去。

凡是被孫向景的匕首刺中之人,兩眼中招的自然抱頭滾地,其他各處受傷的卻只覺得傷處疼痛,並不傷及性命。這些人一面罵著孫向景這小子手腳還挺靈活,只是力道差了些,一面拔腿就要朝著他追去。眾人來前都服下了教中賜下的藥丸,並不害怕孫向景的蠱毒,出了驚嘆孫向景的匕首使得這般厲害之外,倒也沒受什麼致命傷。

一眾人叫囂著要殺孫向景,其中又以下體中刀那幾人叫的最恨,無窮無盡的髒話之中還混雜著痛呼,顯然是恨極了孫向景。孫向景這一整套功夫都是有路數的,一把匕首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都有規律可循,只是他動手太快,一雙手幾近通神,眾人明明知道他的路子,就是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己中招。

因著孫向景設計這套功夫的時候,就是為了取人要害之處,配合蠱毒。他一個十六七的小男孩,又是長在南方,又無特殊癖好,不曾見過多少男人的下面,一應功夫都是以著自己做參考,倒是叫有幾個先天不甚完滿的漢子鑽了空子,平白撿了一條性命。

孫向景的手段這般下三路,眾人又不敢面對人肉碾子一般的清平夫人,都是叫囂著要去追他。只是這些人嘴上叫的厲害,也明明感覺自己飛奔了出去,四周景物卻一成不變,一雙腳就像生了根一般牢牢抓在地上。

倒不是這些教徒膽怯害怕,他們對自己的情況也是萬分震驚,全然不曾料到自己明明心念轉動,催動身體,一副身子卻是不像自己的一般,完全沒有反應。這等錯位的感覺,直叫眾人心頭髮毛,又是害怕,張嘴想要呼喊。直到這時,他們才發覺周圍的痛呼喊叫之聲竟在逐漸減小,自己的喉頭便如被塞了一個麻瓜一般,莫說喊出聲音,就是喘氣都開始覺得困難。

眾人更是害怕,又覺得眼前陣陣黑霧湧起,裹著自己的身子,將整個世界從身邊剝離開來,眼耳鼻舌身意再不收意識支配,隨即便落入了無知無覺,無聲無色,無影無形的純黑世界,再沒有任何感覺,只存有腦中一絲靈智不滅,體會無盡孤獨絕望。

原來彌勒教使用的這等藥丸,只能將毒蠱隔絕與皮膚表面,對付孫向景一把一把灑出的蠱毒自然無往不利,卻難敵他淬在匕首之上刺入肌理的毒藥。孫向景先前知道彌勒教有解藥能對付他的蠱毒,自然不敢大意,苦讀《九黎蠱經》數日,真被他發現了一種不受解藥影響的蠱毒,一時用來淬在匕首之上,對付眾人。

《九黎蠱經》是侗人蠱婆杏妹托前人之名整理書寫而成,其中包括了苗人千萬年口耳相傳的種種奇方蠱葯,也囊括了杏妹一身的醫術本領。孫向景用的這種蠱葯,原本是侗人醫生為獵人處理野獸造成的傷口所用。因著山中野獸食腐肉,飲山泉,爪牙都在山裡的腐氣瘴毒之中浸染,傷人之後不僅傷口難以癒合,還會不斷發熱潰爛,同樣難當,縱是鐵打的獵人身子,也經不住這等折磨,控制不住地想去挖開傷口查看。因著這個緣由,侗人的醫師以古方「麻沸散」為基礎,改良了封閉一應感覺的藥粉。杏妹記載著藥方之時曾列出了一個變化,使其能藥效百倍發作,將人麻醉到死,飽受無盡折磨,卻是比普通的蠱葯還要厲害。

因著這種蠱葯不是劇毒,原本也不為傷人,取得道理卻是和尋常蠱毒不同,乃是完全兩個方向,自然也就不受一般解藥的壓制,入體毫釐便能生效,一時得了奇功。

中了這等蠱毒的人,周身經絡都會被麻痹,再不能受意識掌控;片刻之後,蠱毒入腦,瘋狂侵蝕腦漿,將大腦化作揉成一團的麻線一般,使其絕大部分功能都一一喪失,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意識,要在五感被侵蝕之後數日之內才會因著肉身消亡而散去,此前更要飽受數日的無間地獄折磨,感受肉體寸寸崩壞的痛楚恐懼,卻是苦不堪言。

清平夫人那邊還在輕描淡寫地解決一應教徒,突然見小師弟竄出,一時也被嚇了一跳。只是轉頭看去之後,見眾人個個或呆立,或靜卧,都動彈不得,眼神迷離,心中暗自感嘆小師弟的蠱毒之神奇,一時放下心來。

那邊徐方旭一刀將香頭刺倒,也是縱身朝著師姐和師弟飛奔而來,將那香頭的軀體丟在原地,與三位太玄長老倒在一處。

那香頭意識開始渙散,眼前一片血紅,突然聽得耳邊傳來一陣悠悠聲音,勉強分辨卻是太玄長老,聽其說道:「大人,您也要來死一死么?」

香頭頓時心中一片雪亮,又是憤怒難當,可惜再無法動作,便覺得一股凌厲內勁順著那聲音從耳道沖入腦海,絞碎意識,提前結束了他垂死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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