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從去年辭帝京 第一十六章 兄弟豪情長

徐方旭見了一應彌勒教人,那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整個人轉瞬之間便失了理智,胸中一股怒火熊熊升起,腦海中只有一個「為三師兄報仇」的聲音主宰著他的行動。

彌勒教眾人眼見徐方旭殺來,又看見太湖船幫的人紛紛上船逃跑,頓時不住跳腳罵娘,直說要上秉分舵叫太湖船幫灰飛煙沒。只是對付太湖船幫的事情眼下不急,那徐方旭卻是已經殺到了眾人面前,再加上他身後同樣一臉煞氣跟來的蠱神孫向景,眾人更是嚇得屁滾尿流,一個個哭爹喊娘地取出兵器迎擊。

孫向景遠遠看見了彌勒教人,頓時也是怒火中燒,卻不意身邊師兄一時衝出,拔出寶劍朝著眾人殺去。先前徐方旭在太湖上為著加快行程,憑空消耗了不少內力,此刻本已是疲憊不堪。孫向景不意師兄殺出,連忙追上,他確是知道彌勒教的厲害,也親眼見過彌勒教武功克制本門,一時情急,手中已經扣了一把藥粉。

徐方旭野獸一般地衝到彌勒教眾人面前,赤紅著眼眸,當胸一劍便朝離得最近那人刺去。那人眼見徐方旭一劍刺下,更是肝膽俱裂,整個人懵成一片,心中暗想這下總算是要去見彌勒佛祖了,手中的短刀卻是應著本能舉起,堪堪擋住了徐方旭氣勢洶洶的一劍。

這群人原本是不通武功的,二三十歲了也是閒遊濫逛的性子,在城裡做些地痞無賴,有些也曾是各家勾欄賭場的龜奴賭棍。彌勒教自在杭州傳教以來,也是有了幾年的光景,來傳教的人中不乏武功高手,看這幾人根骨不錯,尚未被酒色掏空身體,為著維持這杭州一方的勢力,也就傳了些武功給這些人。

只是這些教眾無一是童子之身,又錯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機,現下強行修鍊,終其一生也達不到太高的境界;而且因著其已無法修鍊高深內功,拳腳刀劍的修為不僅不能助其鞏固身體,延年益壽,還會榨乾他們的身體精血,不住損害其筋肉骨骼。彌勒教來傳教的高手哪裡會管這些,只挑了根骨好些的人物,將他們聚在一處,每日里拳打腳踢,強迫著他們修鍊武術,美其名曰「我佛對你們的考驗」。

眾人雖都是些地痞流氓,閑散人士,不過能被彌勒教的高手挑上,一身混肉倒也還算結實,雖是受了將近一年的痛苦修鍊,倒也個個都有了些許三腳貓功夫在身,平日里欺負尋常百姓早已足夠,卻不料今日遇上了徐方旭這等威名遠揚,彌勒佛祖都重視的高手。

徐方旭一劍刺出,卻被那人輕鬆一刀擋下,當即反應過來自己再太湖上施展太過,現下卻是全身幾近脫脫力,一應招式內力都運轉滯澀,一身武功到現在十不存一。彌勒教的武功又是專克長生老人一門的路子,也不知他們修鍊的是何種經典,一招一式都能未卜先知一般壓制長生老人一門,並不需太多計算考慮,卻是在對戰時佔盡了上風。

那名彌勒教徒原本以為自己就要身死,卻不料本能反應之下卻是接住了徐方旭的一招,又覺得徐方旭出手間並無多大力道,似乎也跟平時地痞流氓打架威力差不多。這人頓時大喜過望,完全來不及考慮是徐方旭先前耗損了力氣,還是自己修鍊彌勒佛祖的神功有成,當下大呼一聲,召集眾人,鼓足勇氣朝著徐方旭攻去。

眾人原不相信自己能打過徐方旭,卻也知道不反抗今日絕對是死路一條,當下也就壯起一身熊膽,揮舞著各色兵器朝著徐方旭攻去。徐方旭氣力衰竭,一時竟被眾人這等無賴圍攻團團困住,又被其專門壓制自己一路的奇門武功招呼,一時也覺得雙拳難敵四手,卻是難以招架。

還好徐方旭氣力衰竭,那邊的孫向景卻是養足了一身的神功等著眾人。眼見徐方旭陷入重圍苦鬥,孫向景當即暴喝一聲,手中一把歹毒蠱葯灑出,撒了眾人一身都是。

眾人這才想起還有個孫向景,頓時膽氣全失,又覺得自己面孔手足上都落了些毒粉,更是個個癱倒在地,抱頭痛哭,只在心中祈求孫向景用的毒藥乾脆一些,莫要他們受了大多痛苦。

孫向景逼退眾人,連忙搶前到徐方旭身邊,將一粒解毒的藥丸塞進徐方旭口中。其實他兩人這般出行,準備卻是十分妥當,像徐方旭這等內力衰竭的情況其實是有藥丸應對的。長生老人自從融合了中原、吐蕃、侗人和苗人的醫理之後,對奇經八脈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製作出了壓榨潛能體力,轉化精血為內勁的藥丸。只是這藥丸太過霸道,卻是大損精元血氣,起效也需要一定時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兩人確實不敢使用。

那彌勒教眾人一時躺在地上打滾,好半天卻發現自己身體沒有絲毫變化,一時又是驚詫,個個站起來看著孫向景。孫向景見眾人一點事兒都沒有,更是差點將眼珠子瞪了出來,他剛才所用的藥物雖不及當時太玄教戰場上所用的霸道,但也是陰險狠毒的一種蠱葯,莫說眼前這等一看就沒有內家底子的俗人,縱是徐方旭這等長生老人親自教導的愛徒也不能擋。眼見眾人無事,兩方人大眼瞪著小眼,都是陷入了疑惑。

片刻,彌勒教那邊的人才反應過來,他們剛看見孫向景就服了教中賜下的秘葯,想來這秘葯就是專門針對孫向景的蠱毒的。眾人一時歡呼雀躍,直喚彌勒佛祖保佑,更是露出了滿臉的兇相,紛紛舉刀朝著徐方旭和孫向景兩人湧來。

徐方旭先前見孫向景灑出藥粉,已是及時閉氣,卻還是覺得皮膚髮麻,直到服下孫向景的解藥才好了許多。眼見眾人不收孫向景蠱毒影響,徐方旭頓時覺得不好,暗想必是彌勒教做了完全準備,完全針對自己一門眾人。先前與太玄掌教對戰之時,徐方旭就曾經考慮過為何他能不顧戰局,只朝自己攻來。思來想去,徐方旭只能認為彌勒教和自己一門或許還有些更深的聯繫,無論武功還是彌勒教高層的命令,都是針對自己一門的。

想到此處,徐方旭頓覺情況不好。他直到這會兒才心境清明下來,不住暗罵自己太過衝動。如今面對著彌勒教這十幾人,徐方旭以現在的情況也沒有把握對付他們。孫向景一招蠱毒失手,整個人更是愣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徐方旭拉過孫向景,小聲對他說道:「向景,今天事情不對,一會兒他們一打過來,你便馬上逃跑,師兄為你擋住他們,你去尋師姐來救我。」

孫向景死死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又是摸出一包藥粉向前撒去,卻依舊見眾人毫無反應,緩步逼近。

徐方旭見他這般,知道這是個犟牛一般的性子,這下卻也容不得他胡鬧,厲聲說道:「事已至此,師兄的一條性命只待你請師姐過來救。你執意送死,卻是連師兄也不要了么!」

孫向景渾身一震,眼中頓時含住了熱淚,只看著徐方旭,又伸手進了錦囊。徐方旭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道:「莫要再用你的蠱毒了,這些人似是服了解藥,蠱毒對其無用,旁邊卻還有尋常百姓,莫要傷了他們。」

孫向景沒有辦法,只得抽出手來,又自握了一把銀針在手。

那邊彌勒教的人已經團團圍了過來,膽大的一人已然一刀砍向徐方旭。徐方旭揚手一劍格開大刀,面色又是一白,另一手猛地一推孫向景,大喊道:「快跑!」

孫向景被推了一個踉蹌,回頭看著師兄,卻見他眼中竟是焦急責備,一時心中一痛,知道事已不可為,當即大喊一聲:「師兄,你等著我!」隨後轉身就跑,頭也不回。

彌勒教那邊有幾個輕功還行的,當即運功追上,暗想孫向景失了蠱毒,就如個尋常小孩兒一般,要先將他拿住。

孫向景跑得匆忙,一時真氣沒提起來,沒幾人追到,只覺得身後數道破空聲音,似是有了兵器砍來。他直閉眼往前跑,遠處的徐方旭卻是看見危機,運轉四肢百骸,奇經八脈,將上中下三丹田中僅剩的一點真氣運在手上,朝著孫向景方向一劍揮出。

頓時,眾人只見一道一丈余寬的劍氣憑空揮出,將追在孫向景身後的眾人一一攔腰砍斷。徐方旭眼前一黑,也是身中數刀,一時躺在血泊之中。

意識將要喪失之時,徐方旭看見孫向景回望了自己一眼,哭喊著依舊跑遠了。彌勒教眾人又分了兩個會輕功的跟著孫向景,剩餘眾人押著徐方旭,逃回分舵駐地去了。

一旁太湖湖面之上,一個人端著一碗熱湯,看著躺在床上那句近乎支離破碎的軀體說道:「陳風崇,你可太能了,這都沒死。」

陳風崇嘿嘿一笑,沙啞著嗓子,帶著些漏風聲音說道:「那是……我是誰?陳風崇!不死之身知道么?老子當日落水,昏厥許久,幸好自幼有水性,靠著一支胳膊兩條腿硬是潛到了太湖。等老子看見了你們的船隊,手腳都是抽筋,卻是靠著那根天生神物攪動水波,這才遊了幾里,被你們的人發現。」

那人也是一笑,舀起一勺熱湯餵給陳風崇,說道:「你可拉倒吧,就你能吹!你要真有這本事,還能成了這副樣子?看把你給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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