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從去年辭帝京 第一十一章 郎妾暫相別

許久之後,眾兵丁搜查完畢,果然沒有絲毫收穫。為首那將領又向清平夫人賠了不是,為攪擾她清平坊的安寧說了許多軟話,只求清平夫人不要向杭州郡守發難,也是給這群苦命差役兄弟一條活路走。

清平夫人自是滿臉堆笑,直說這首領太過客氣,卻是不必如此;她自己也是杭州百姓,無事自然不會打攪父母官的安寧,更何況搜查朝廷侵犯,卻是一應百姓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她是萬萬不敢有任何怨言的。

只是清平夫人說歸說,一雙眼睛卻牢牢盯住了這位領頭的將領。先前這人上樓之時,清平夫人曾暗中以快手攻擊,作出攙扶模樣。尋常將領並無這等本事認出清平夫人的動作,眼前這位卻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身子,做出躲避動作,旋即又強自忍住,恢複正常。

這練武一道,無論如何遮掩武功高,面對危險得本能卻是做不得假的。兩人臨陣對敵,招式武功的判斷可以決勝負,平日養成的本能卻能斷生死。清平夫人一招試出,真氣鼓盪,也是激起了這人自身內勁反應,卻是萬萬遮掩不住的。

這年輕將領雖言語舉動都十分恭敬謙和,處處對清平夫人禮數有加,但是他身懷上乘武功而又隱忍的舉動卻是叫清平夫人警惕非常。有道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這人只怕也與彌勒教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也不知那秋月躲在密室中被他發現沒有。

尋常人呼吸節奏不同,但始終有個規律,自有聲以來就在習慣,卻是不會關注,對別人的呼吸心跳並不敏感,也不會刻意留意。但是練武之人,無論道家佛家,也無論正道邪道,縱是先從調養內息練起,道家稱百日築基,佛家稱心性修持,歸根到底都是將後天呼吸濁世氣息的法子,轉為先天胎兒一般的內息,進而修鍊內功勁力,都是由著一口氣息入門。

一般的練武之人,對自身的呼吸心跳都有十分明確的認識,也會下意識留意周邊一切人等的氣息。清平夫人傳秋月武功之時,也曾按照道家武功入門之法,傳了養氣鍊氣的功夫,按著秋月如今的修為,像清平夫人一般龜息胎藏或許還做不到,刻意削弱氣息氣血卻也是輕易。只是不知她是否得知了有人來搜查,妥善隱蔽了自己。

想到此處,清平夫人也是覺得有些擔心,又自一咬牙,決定橫心試一試眼前這將領。

眼下那將領也說完了場面話,正要領著一眾兄弟撤退,卻見那清平夫人一時扭著腰肢迎上前來,一手搭住那年輕將領的脖子,一面喘著粗氣,呼著香風便湊到了他的耳邊,柔聲說道:「自從去年有了些誤會,卻再不見諸位兄弟再來照顧我這清平坊的生意。各位都是有武藝在身的,一身功夫卻叫姑娘們思念到今。如今諸位軍爺再度登門,卻也當一敘往日舊情,將先前不快拋諸腦後,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廣所為。」

好傢夥,清平夫人這一身媚術功夫,加上她獨創修鍊的浮世真氣,莫說是這等十幾二十歲如狼似虎的兵丁將領,縱是陳風崇那等吃過見過的採花達人也難以把持自身。這將領果真是太玄教的信徒,也得了太玄教傳授的功夫,一早知道清平夫人身份,對她十分警惕,眼見她貼身上來還忍不住暗運真氣,準備迎擊。不料清平夫人這般舉動,卻又叫他進退兩難,整個人混如一根僵硬的木頭一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原本他若是平常心對待,只當受清平夫人一通美色,雖窘迫尷尬些,也無大礙;奈何他一早警惕著清平夫人,暗自運了真氣抵禦,卻是正中了清平夫人的下懷,只覺得一股子複雜多變的香氣從耳根,從鼻孔,從嘴唇,從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鑽入身子,與灌注全身的真氣糅合一處,混雜一體。那香氣隨著筋脈血氣運行,頓時沖入他上督脈印堂丹田泥丸宮,中宗氣胸腹丹田膻中穴,下任脈藏精丹田關元穴,只叫他渾身發燙,小腹如有烈火灼燒,一時血脈噴張,氣喘如牛。

清平夫人見他這般樣子,知道他暗運真氣抵擋又不敢出手,正如將自己扒光洗凈丟在案板上一般,送上門來地迎合了自己的浮世真氣,令自己這一手斬獲奇功。一招得手,清平夫人更是不饒人地愈發緊貼了這將領的身子,自己周身上下都有隱約香氣四溢,令周圍一眾兵丁都露出各色神情,自己又貼著這將領的耳根輕輕說道:「這位菩薩,奴家卻是靜候你一探究竟呢……」

那將領頓時渾身一震,臉色慘白,一時看著清平夫人,眼中神色變化,一時又急又怒,又驚又怕,這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卻又無計可施,只得吶吶說道:「多謝夫人美意。在下還有公務在身,不敢逗留,多謝夫人。」說著,他再也不敢再看清平夫人一眼,恨聲招呼了身後一應弟兄,不顧兩腿間冰冷濕滑,卻是有些氣力不濟地匆忙走了。

清平夫人見這般景象,暗自一笑,心想看樣子這人卻不曾發現了那秋月的動靜,眼下又在自己這裡吃了個暗虧,破了功夫,想來沒有幾日恢複不了,短時間內卻是不會在上門尋麻煩了。

彌勒教第一次與清平夫人交手,乃是她暗中偷看傳教暴露,被其教中武徒追殺。那時清平夫人正好被陳風崇驚擾了練功,周身氣血阻滯,一身功夫十成里用不出一兩成,卻叫他們看輕。第二次則是那楊大爺領著一眾武徒大鬧清平坊,清平夫人施展了全部的拳腳內勁,堪堪將幾人打退,引起了彌勒教高層的注意,再不敢輕視這位清平夫人。只是他們看重歸看重,卻是不知清平夫人最厲害的內功修為乃是一身浮世真氣,一旦全力施展,那真是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強弱美醜,都難逃這無色無形的香氣。而且這功夫最厲害的一點,就是除了長生老人一脈內功之外,別門內功卻是萬難抵擋。他人一旦運起真氣,那真是烈火澆油一般,憑空助長這浮世真氣幾層威力,中招的輕則滑精軟倒,重則像這將領一般,同時受了心性上打擊的,更是會氣血逆轉,功力散落難聚,卻是要被破功幾日。

無論練武還是鍊氣,道家都講究一個「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的過程。清平夫人這浮世真氣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卻是用媚術真氣先攻神意,取「食色性也」的人倫大道,自上而下;神意失守,氣息自然散亂,她這真氣便趁虛而入,融入氣息,攻伐上中下三丹田,叫人精元不保,血脈不暢,周身功力無法運轉。

長生老人當年看清平夫人的浮世真氣,也是嘖嘖稱奇。以他一屆宗師的毒辣眼光,也覺得清平夫人這一手實在是內家修為的剋星,若是修鍊到極處,當世除了同門,怕只有那些有幾十年童子功修為的宗師能夠抵擋。

如今清平夫人施展這招,雖還未修鍊到極處,卻也斬獲奇功,一來探清了彌勒教的情報虛實,二來也壞了他們一個戰力,叫他們短時間內不能有大的舉動。

送走了一眾將領,清平夫人直說無事,招呼一眾姑娘小廝散去。只是轉頭一看,清平夫人也是哭笑不得,只見眾人無論男女地一臉痴相看著自己,也是被她的真氣波及。

打發了眾人,清平夫人連忙上樓,將秋月領到自己房中,又將剛才的事情說與她聽。

秋月躲藏在此處,自知龐太師不會輕易放過她,自然是十分警惕,只聽見有人往這邊走來便連忙沉心靜坐,收斂呼吸,好歹沒有暴露自己。她的一身功夫得自清平夫人的傳授指點,單論內功也算得上是一流,當日在龐太師府中便能瞞過一應親衛武將的耳目,只在莫之代面前露了些許破綻,終究也沒被抓住。

不一會兒,只聽得屋中窗戶響動,便看見陳風崇靈巧如猿猱般探身進來,站在了兩人面前。

清平夫人連忙問起情況如何,原來之前一眾兵丁還未來到清平坊前,陳風崇便已然覺察動靜,悄悄上了屋頂等著,隨後尾隨著這一群兵丁走了。

陳風崇說兵丁們出清平坊便返回了杭州官府衙門,清平夫人一拍大腿,怒罵:「果然!」又將先前那將領敷衍她的一應話語說與兩人知道。

陳風崇一聽便皺起了眉頭,說如今這般情況,卻是彌勒教又盯上了清平坊,也不知他們是想借著這次事情再鬧一通清平坊,還是得了確鑿的消息才來搜查。

清平夫人又著急去給長生老人送信那人至今未歸,陳風崇安慰說那人離開不過數日,算起腳程也才堪堪抵達蘇州,卻是不比自己等人有輕功在身,行路上要緩慢些。

清平夫人又是一籌莫展,雖然今天打發了那些官兵,但只要彌勒教一日不除,清平坊怕是永遠都沒有寧靜日子了。更何況若是彌勒教真得了傳國玉璽的消息,那這綉帛放在已經暴露的清平坊卻是十分危險了。

陳風崇聞言思索半天,欲言又止,清平夫人看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當下便將那錦盒取出,塞在陳風崇手裡,叫他不要再等回信,即刻帶著這綉帛去蘇州見了師父再說。

陳風崇直說如今很不太平,若是他一時走了,彌勒教找上門來,只靠著清平夫人一人卻是獨木難支,實在叫他放心不下。

清平夫人說現下已是危急時刻,若是這綉帛有了差池,落在彌勒教或者龐太師手中,自己一眾都要成千古的罪人。如今她壞了彌勒教一人的修為,想來短時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