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南國紅豆 第752章 忘心慘淡收場

「和你一起?」朱棣發出嗤聲,拆穿的話語幾乎滾到了舌邊。

孟瑄根本在說謊!

根據朱棣得到的線報,昨天從亥時起,皇宮就出現了一波不同尋常的異動,皇帝卻一反常態地支開所有御前侍衛,跟前只要幾個蒙面人,還有御前紅人孟瑄跟著,不知在背著人做些什麼。燕王的宮中眼線很想接近,查到更多線索,但燕王曾有嚴令,不得接近孟瑄百丈以內的範圍,最後只好作罷。

可奇怪的是,大約過了三更,丑時的末尾,有一批刺客潛入宮中,不但消息靈通地知曉大內侍衛沒有跟著皇帝,還似乎很熟悉宮裡的路徑,很快摸到皇帝身邊。

孟瑄獨力護駕,打退了那批高手,皇帝卻有點疑心是他泄露了他們的秘密行動。一番對質中,第二批刺客又到了,殺機更重。皇帝大驚,擔心鬧僵後的孟瑄不會再保護他。可孟瑄又一次拼力保下聖駕,還在刺客的劍陣中牽出舊傷,情形十分兇險。最後刺客全體陣亡,皇帝大受感動,為自己之前的疑心向孟瑄道歉。

這麼精彩的一個皇宮之夜,孟瑄分身不暇,怎可能跑出宮去私會何當歸?

朱棣剛打算拆穿孟瑄,轉念又一想,不行,皇宮裡發生的那些事都不是公開的,朝野中也只有個別的人知道。如果就這樣拿出來說,豈不是等於承認了燕王府對宮裡的一舉一動皆了如指掌?再傳到多疑的皇帝耳中,甚至可能懷疑那些刺客出自燕王府!

朱棣暗自皺眉,孟瑄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坦然地當眾說謊!

只見孟瑄點頭笑道:「正是如此,昨夜我思妻成狂,一打聽到她在陸府做客,激動得都不想走正門了。我越牆而入,去找我的小妻子。」

朱棣皮笑肉不笑:「將軍半夜翻別人家的牆,雅興之高令人欽佩。」

「也不算別人家的。」孟瑄溫和的話中另有機鋒,「陸大人上次見我時還說,他做官做累了,打算去跑江湖,專心開他家的鏢局,那一整棟陸家宅院都送給我養花種草了。否則我不會如此無禮,一定會走正門。」

「你此話當真?!」朱棣心中大驚,就像上次他失去燕州兵權時那樣。

若陸江北真要退出朝野,燕王一翼在京城的勢力要損折一大半!陸江北比頂風的旗幟還好用,有能力,有格調,還有忠心。朱棣寧願失去三個城池,也不想失去一個陸江北!可惡,孟瑄究竟跟陸江北說了些什麼,竟動搖了一棵根深蒂固的萬年青?

孟瑄悠然道:「王爺可以去找陸大人求證,他連房契地契都押我這兒了。」

這下,朱棣連笑容都掛不住了。

可惡啊,不知不覺中又被對方擺了一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孟家後輩軟硬不吃,還滑不溜手,真讓自己傷透了腦筋,才回京幾日就顛覆了朝野。本來以為憑藉與何當歸的關係,孟瑄乃至孟家都應該算是燕王府這邊的人,現在卻只好嘆一聲,鄰家美玉,我心中永遠的痛!

何當歸適時開口問:「不知這樣能否算是結案?」

「郡主想結案?」廖之遠湊過來。忘心的臉色慘白,似乎喘不上氣的樣子。

「對。」何當歸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分析說,「諸位之前也聽得一清二楚,忘心居士的指證,是看見我與一男子在一起的窗戶上的『倒影』,連那男子容貌都未看見。而事實上,我只是與我的夫君見面,本來就天經地義,不必背著別人,也沒什麼可心虛的。」

「有點道理。」蔣邳嘀咕一句。

何當歸勾唇,繼續道:「這種情形下,即使知道外面的居士在偷窺,我和孟瑄也不會心虛、殺人。順便說一句,根據忘心居士的說法,我是一個武功高手,而且大家也知道,孟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我們夫妻二人想殺誰,那個人絕對沒有生機,沒有開口告狀的機會。」聲音無限溫柔,溫柔得令人顫抖。

朱棣鷹眸半眯,心中一番權衡,打算先和和氣氣留下孟瑄與何當歸,再逐個擊破。至於忘心……就要看陸江北如何抉擇了。

於是,正氣凜然的君子燕王出現在眾人眼前,厲聲喝道:「郡主分析得極有道理,由此可以斷出,忘心居士的話前後矛盾,根本是在說謊!若是忘心真看見了郡主將軍的身影,也沒人會滅她的口,而她對郡主的指責,『毒打』『綁架』全屬虛妄之詞;若忘心什麼都沒看見,那她就是信口開河,詆毀堂堂三品敕封郡主的清白,實在居心叵測!」

朱棣每說一句,忘心的氣就激喘一下,等朱棣說完最後一句,忘心雙腿一彎,向前栽倒於地。段曉樓請來的那名大夫上去察看,切脈之後搖頭嘆氣:「她有哮喘之疾,難治,治不好,難難難!」

段曉樓的長眉一絞,焦急地說:「再難也要想辦法救人啊,你可是大夫!」他回頭一戳廖之遠,催促,「你還杵這裡幹什麼,快去把江北找來,大嫂這時候肯定最想讓他陪伴。」

廖之遠不肯動腳,烏溜溜的眼珠左轉右轉,腦袋動搖西晃,低低的鼻音哼道:「呿,我又不是老大的娘,我喊他他就來,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段小侯爺讓我去找老大我就去,那我豈不是也很沒有面子。而且我妹子剛被邀請來燕王府玩兒,她又不認路,我真怕她走迷了,不行不行,說什麼我也不能離開王府……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在王府門口牆根下種的那棵蘆薈該澆水了,不好不好,這個絕對不能晚,晚了我的蘆薈就乾死了……」

段曉樓滿腹火氣,發作不得。畢竟這裡是燕王府,而燕王剛定了忘心的罪,罪名是「誣告郡主」。此刻,他不想管誰是誰非,只想救人。

廖之遠突然改變態度,連偽裝都撤去了,蔣邳大概知道一點內情。因為,山貓從來都不喜歡陸江北的這個夫人,有次喝醉酒的時候還罵過忘心幾句。但現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廖之遠就這麼撂了挑子,可見他也不是一般的絕。

看著地上不斷痛苦扭動的忘心,蔣邳暗嘆口氣,不等段曉樓要求,主動說:「我知道老大在哪裡,我去吧。」

段曉樓感激地微一頷首:「多謝。」

蔣邳離去,段曉樓想再次為忘心輸些真氣,能多支撐一刻也是好的。不料忘心的反應很激烈,一手推開他,嘶嘶大叫道:「別碰我,別管我,你們都別管我,也不許帶陸江北來見我!我不見,不見!」

「好,好。」段曉樓無奈地附和著,「大嫂你什麼也不要多想,安心養病,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可是,他請來的大夫只會搖頭,不會看病,連下藥開方都不肯,就斷言病人沒得救了。而「最好的大夫」么,段曉樓也認得一位,還把對方得罪的不輕。

當忘心五花大綁地出現在床底下,當矛頭全指向何當歸,段曉樓的眼中只有身為弱者的忘心,很生很生何當歸的氣。就像上次在皇宮裡,看到何在梅有危險,他也無法坐視不理。扶危救弱,是他做慣了的事,尤其是弱女子出現的時候,他可以不經過腦子判斷,手腳就先動作起來了。

最近的這兩次好心,卻讓他做了錯事,讓他把最不想失去的人一手推開了。

他不敢想,也無法面對何當歸,卻暗暗希望著,或許何當歸會大度地拋開一切,不計前嫌地救回忘心。

燕王斷案之後,臨時公堂被撤去,燕王也轉身走掉了。如果不是見忘心病得沒有多少剩餘價值了,估計還會把人鎖拿、關禁閉。饒是如此,也要有人對誣告郡主的事負責任,於是忘心的四名貼身侍婢被關起來了。

廖之遠口中嘟囔著「澆花」,一溜煙跑了。

這裡的人漸漸走光,沒走的就只剩下何當歸和孟瑄。於是段曉樓心裡的希望越脹越大,覺得何當歸一定是打算救人才留下來。

何當歸走過去,沒有看地上扭動的忘心,對段曉樓說道:「有事兒知會你一下,杜堯已不在陸家了,我們把他挪去另一個隱秘之所。怕你回去找不到人著急,所以跟你說一聲。」

「杜堯……你能救他,讓他不用做廢人?」段曉樓失神地望著她問。

「對,孟瑄與陸江北經皇上允許,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把鑰匙打開了皇宮的地下寶庫。」何當歸輕聲解釋著,「本來還要叫上你的,鑰匙裡面有一把是你的,不過陸江北說,你有內傷在身,不宜操勞,皇上就沒召你進宮。寶庫里除了靈根草,還有不少東西都被取出來,其中有對皇帝有用的,也有其他人一直想得到的,以後會慢慢分配。所以說,杜堯的問題,你不必再掛心了,他完全復活之後會重出江湖。」

「勞煩你了。」

「不勞煩,我什麼都沒做,是孟瑄出力比較大。為了守護寶庫,他還受了傷,我要為他療傷,先告辭了。」

何當歸說完就走,讓段曉樓膨脹的希望氣泡瞬間破裂,忍不住抬手一抓何當歸的衣袖,沉下聲線,滿眼都是懇求的光澤:「大嫂是江北的結髮妻子,跟了他很多年。江北的為人你也知道,錦衣府上上下下一時半刻都離不了他,我們這些人里也沒一個省心的,全都在麻煩江北,佔用他的時間,讓他不斷操勞。就是因為我們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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