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明肌雪色 第459章 半邊風月春宮

何當歸也不知從誰口中聽來過,「半邊風月」是大明第一春宮名畫家,與一般的春宮畫家不同,別人最多畫一張兩張的裝裱了掛起來觀賞,他卻一畫就畫出一整冊的春宮圖,裝訂成彩頁書冊,供人傳閱,據說半邊風月的作品,不止畫得栩栩如生,故事情節新奇有趣,而且畫冊一角還有指甲大的袖珍圖,快速翻動時,彷彿在觀看一出活動的真正春宮,委實妙趣橫生。

何當歸聽後還暗自發笑,若說文武狀元評個第一名,再有各行各業里,商人、大夫、武家乃至於伶人、媒人和牙婆,都可評個第一第二出來。卻沒曾想畫春宮也能畫出「第一春宮名畫家」,真應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句俗語。記得有次羅川穀弄得了「半邊風月」的真跡畫冊,被孫湄娘弄去栽贓陷害她,想毀她閨譽清名,還是天生神力的小游幫她解了圍,小游,小游……

何當歸回神後感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沒想到未來的永樂皇帝朱棣,不讀聖人詩書文章,卻喜好畫春宮,一旦傳出去,豈不冷了天下學子之心?朱棣他忙暈頭了么,竟把這樣一枚閑章扔給她!又或者說,幸好還是扔給了她,萬一那日處置朝堂大事或軍機要務,也弄混了印鑒亂蓋,上行下效,要帶起多少烏煙瘴氣的不良影響。

「丫頭?怎麼了你!」聶淳皺眉,「你再磨蹭我就自己走了,我約了人,現在都遲誤了。」

何當歸捉住他的左臂,整個人吊在上面,指揮說:「快飛,我也趕時間。」

聶淳黑著臉飛了起來,越過幾道院牆,在一條無人巷裡落地,甩下手臂上的乘客,問:「你住在哪兒,近我就送你過去,遠我就不能奉陪了,只好雇個轎子送你。明日正午人少些的時候,你就快回揚州呆著吧。」

「你呢?」何當歸問。

「我未必回得來。」聶淳道,「萬一真的不幸而言中,那你娘那邊,你去三清堂吳大夫那兒守著去吧,你娘的丫頭每月都去那裡抓藥。」

何當歸瞪眼:「我娘生病了?什麼病!你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住址,有什麼不能說的?」

聶淳尷尬道:「我每次去那裡都是用輕功,在院中棗樹纏紅條的宅子里落下,我……不認識那個宅子怎麼走。你娘她沒病,具體是什麼緣故,日後再說吧。」

何當歸想起關筠提過的事,皺眉問:「她是……懷孕了嗎?有人說曾在菜市口看見過她買菜,見她身子發了福,以手撐腰作孕婦狀、可她的身子不可能有孕,是經我確診過了的,若能治好,我早就幫她治了。」

「她……」聶淳還是很反常地吞吞吐吐,口中如含了錢幣,混沌說,「等你見了她就知道了,一言難盡。我真該走了,你在什麼地方打尖?」

何當歸恨得一跺腳,又問:「你約了誰?等武林大會後,我也好為你收屍,立個墓碑也能有名字。」

「潛君。」聶淳告訴她,「我不認識他,是這個人主動聯絡我的,說要合作,詳情面談。」

何當歸詫異道:「那湊巧得很,我也是約了潛君兄,約在了群賢酒樓。聶叔叔你陪我回趟幾街之外的小客棧吧,我還有一名同伴在那裡,專等我去攜帶她呢。」

聶淳也很意外,他跟那人約的地點的確是群賢樓,可見何當歸所言屬實,只不過,「約的時間已過去兩個時辰了,他可能已經等煩了走了吧?」

「他不敢。」何當歸如是說道。

※※※

一進客棧,一片鬧鬧哄哄,一群人男女交雜,看得何當歸一愣。男的裡面,有彭時、關大公子關白、關二公子關墨、關三公子關棄、知府公子韓放、文翰、宗喬,還有羅白及和護衛潘景陽二人竟也來了。而女子,如伍毓瑩、牛溫寶、祁沐兒、韓忻忻、孫四小姐孫茹、關五小姐關新妍,還有凌妙藝,全都歷歷在目,好像只少了一個本該最熱衷這些場合的關筠。

除了彭時、關白、韓忻忻、凌妙藝是已然從澄煦畢業的了,余者年輕公子小姐,莫不是澄煦在讀的學子。看眼前的怪異組合,倒像是三年前的澄煦學子全陣容,在這個小鎮的客棧中「非法集會」了!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羅白及基本不會武藝,他帶著潘景陽來湊什麼熱乎鬧?那些個嬌滴滴的小姐們,風都禁不得吹一下,她們又來這凶煞地幹嘛?還有,青兒呢?她的打扮可是鮑酸腐!不會被拆穿嗎?

何當歸傻眼了一刻,一眾疑問湧上心頭,不過她在瞧見羅白及他們的第一刻,就選擇藏身在一根立柱後,緊張地告訴聶淳:「二哥哥他們深認得羅乾義,我這麼過去要被拆穿的,你快將青兒找出來,她現在……」

不等她說完,聶淳已自顧自地衝過去,與迎面而來的潘景陽「蓬」地一聲相撞了!兩個高大結實的男人熊抱在一起,一著紅袍,一穿青衫,一酷冷無情一親善含笑,兩個風格各異大男人緊緊相擁,半天不撂手的一幕情形,惹來了眾多人的注目。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何當歸已經開始懷疑聶淳對她母親的感情了,聶潘二人才緩緩分開,兩人執手相看淚眼,又深深對視了一會兒,那一會兒工夫對何當歸,乃至大堂之中所有女子都是一種心的洗禮。最後,好吧,最後,聶潘二人你捶我一拳,我拍你一掌地笑開了,才讓眾人略鬆了口氣,可到底也驚到了何當歸,原來聶淳此人還會笑!他對母親這樣笑過嗎?

可疑可疑,改天定要捉住潘景陽問問,兩個大老爺們兒哪來的這麼好的交情。她跟青兒兩個月不見面,乍一見時也沒這麼纏綿悱惻呀。潘景陽那傢伙,今年也二十六七了吧,這麼大的人,又不缺銀子,卻不娶妻子,想來也令人疑竇叢生……

正當何當歸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邊的凌妙藝卻款款擺擺地走到聶淳面前,笑嘻嘻地跟他說了一通話,聶淳也答了話,二人一來一往地說了十來個回合,才各自轉身分開。聶淳去找羅白及說話,凌妙藝回到小姐隊伍中,娘子軍們一通調笑。更有孫四小姐孫茹用絲帕斜斜擋著臉,含情脈脈地看潘景陽,眼波晶瑩的將要洇出水來。

何當歸離得遠,又沒了竊聽專用的內力,所以聽不見凌妙藝和聶淳說了什麼,只是看二人神情,分明是舊相識!聶淳竟然認識凌妙藝?他知道凌妙藝是何校尉的外甥女嗎?他跟母親好了,卻還跟母親的前前任丈夫的外甥女保持「友好關係」,這又算什麼?呿,經她鑒定,聶淳此人,很有問題。

目光搜尋一圈也不見青兒易容的鮑酸腐先生,何當歸心中正自焦急的時候,背後有人沉聲問:「兄弟,要來場愛的交流嗎?」

何當歸猛地回頭,沒好氣地說:「你躲哪兒乘涼去了,害我一通好找!」

頂著鮑酸腐面孔的青兒瞪圓了眼:「好姐姐,這應該是我對你說的話好吧!我第一次來這個鬧鬼小鎮,人生地不熟的,你突然就把我扔這兒了,你知道我當時那種拔涼拔涼的心情嗎?走進這家客棧里,感覺四處都是一雙雙色眯眯的眼睛,我還以為到了『同志俱樂部』了,你能想像我當時那種……」

「好了好了,乖青兒,這次算我的錯。」何當歸告聲罪,「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了,去哪兒都帶你行了吧。咱們找個清凈地說話,你定房間了嗎?」

「還有,你以為我願意不湊這個大熱鬧,不跟大伙兒一處站呀!瞧吧,你的贗品臉只對上一個羅白及就犯怵了,我的贗品臉怎麼敢亮出來讓二十多個學生鑒賞?萬一被拆穿之後給我一鎚子砸了怎麼辦。你知道我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心情嗎?」青兒仍舊抱怨不停地引何當歸進了她們的客房,「既然要易容改扮,隱姓埋名,你為什麼不直接扮成個大街上的張三李四呢?」

青兒的抱怨自客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就停止了,因為何當歸將三百兩的銀票往她臉上一展動,並笑道:「我離開這一會兒工夫賺來的,怎麼樣,還生氣嗎姑奶奶?」

青兒歡呼一聲,一張一張地數著那些二十兩面額的銀票,並對何當歸發出了嚴厲的拷問之聲。於是何當歸將之前的一段奇遇一五一十地講給她聽,最後打開了那個名叫徐蓮的女人給的包袱,多數都是八成新的衣裙首飾,名貴倒也未見得怎樣名貴,不外乎金銀、翡翠、寶石、龍眼珍珠一類,只是做工非常之考究,尋常的民間金匠銀匠和裁縫,斷斷不可能有這樣的手藝。

何當歸一件件細細看了,回想自己前世在王府時的衣飾,竟無有一件能超過這包袱中幾品衣飾的。這可有點兒不可思議了,那個女人是什麼來頭,幾件丟了不要的東西,竟是珍品手藝。這種連奢華的寧王府都不常見的手藝,恐怕是宮裡的尚衣司和匠作間,才能有的精密細活計吧。

再結合那女人對燕王說的「我是被強迫的,我自己從來沒承認過,你們父子都是強盜」這句話,她的身份真是耐人尋味……

此時,青兒數夠了銀票,又來翻包袱,她看不出那些半新不舊的首飾的價值,只胡亂一攪,胖乎乎的手就從包袱布的底層揀出幾本書來,有一本是無字之書,余者皆是「半邊風月」的有故事情節的春宮連環畫冊,筆觸精緻含情,主人公儼然是燕王與徐蓮。青兒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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