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還君明珠 第280章 死前種種再現

高審君進言道:「那個女人早晚會把咱們的秘密泄露出去,王爺你應早下決心,除掉這一個隱患,也殺死那個不貞之人,以泄心頭之憤!」

朱權背轉身體說:「我要想一想,我要好好想一想。」

上官明日湊近,耳語般地說:「不需王爺費神,周妃她們一伙人已然發現了何嬪常常深夜外出,與王可頻頻幽會。周妃表面與何嬪交好,實際上早已看何嬪故作清高的姿態不順眼,並對其暗暗生恨,所以周妃肯定不會放過這一除掉何嬪的大好機會。咱們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坐山觀虎鬥,靜靜看何嬪落網的一幕就好。」

朱權還是說:「我要想一想,你們先去吧。」

高審君最後說:「本相覺得她那一雙眼睛甚好,假如王爺想要京衛左威衛的白玉兵符,就拿那個來換罷。」

何當歸疑惑不已,她何時得罪了這麼一個錦衣衛的高審君?那人如何恨她至深?錦衣衛是伍櫻閣的死對頭,雙方卻好像有默契一般,彼此都避開對方行事,從來都不硬碰硬使主力受損。原來,錦衣衛里有朱權的釘子,而且此人地位一定不低,能左右錦衣衛的行動計畫,此人還是一位元朝遺舊。

如此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他若真的看她一個深閨婦人不順眼,派人暗殺也行哪,還有上官明日,稍微動點手腳,她就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就完了,何必繞這麼大的圈子?上官明日騙她做巫蠱布偶時,她才是王府中一個小侍妾,沒有絲毫的威脅性,也不見得多受朱權重視,一刀解決掉她,朱權可能都不會責備他三句,他何必做這樣的圈套?

緊接著,牆上的那個聲音立刻抓住了何當歸的一對耳朵——「藿香,何嬪娘娘起了嗎?」「起來一會兒了,還沒梳洗,徐姐姐有要緊事?」

何當歸的眼中滴出恨意,是那個兩面三刀的徐四娘!這個女人,素日一副淡然又慎微的老實人面孔,欺騙了多少人!自己在王府受周菁蘭和徐四娘主僕「照拂」甚多,心中過意不去,幾次贈徐四娘金銀之物,對方都堅辭不受。自己還以為徐四娘是個無欲無求的豁達人,沒想到她不是不要,而是要得更多,她想要自己的命!

何當歸從徐四娘的身上學會一個道理,用錢能打動的人好對付,連錢都不能買通的人,卻還帶著一副和善的面孔同你交好,那一定要小心警惕些了。她圖你些什麼呢?你有些什麼價值,讓她白白對你好呢?

牆上的徐四娘在門口笑道:「沒什麼要緊的,就是來向你家娘娘問安。」屋裡的何嬪聽見動靜,叫了她進去,她又賠笑進去,問:「娘娘今日身子可大好了?」

何嬪正是新裝艷質,懶怠畫娥眉的時節,心中又揣著一肚子心事,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看見來了個熟人,心中略感鬆快,與徐四娘話著家常。這一段家常中,徐四娘將老夫人的包袱丟給何嬪,而何嬪居然還傻兮兮地欣然接受了。

她怎麼不多想想,周菁蘭既然尊重老夫人,要維護老夫人身後的清白名聲,周菁蘭怎麼不自己頂包,怎麼不深藏起此事,自己守著秘密?一個人的秘密才最嚴密,兩個人的秘密就多了一個出口。以當時周菁蘭在王府執掌中饋的權柄,她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

而後何嬪帶著徐四娘去看女兒湉姐兒,何嬪幸福地將女兒摟在懷中,徐四娘在她們身後看不見的一角冷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嫉恨的光,只是何嬪後腦勺上沒長眼睛,渾然不知死神在她身後舉起了鐮刀。

而後,事情流暢得如同山頂落下的一泓甘泉,滋潤了謝王妃、周側妃、萬側妃、古嬪、徐四娘等所有朱權女人的臉。何嬪與人私通,拿公中銀子貼補姦夫的惡行被揭露,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臉鄙夷。而上官明日和高審君又一早跟朱權通過氣,讓朱權相信了此事,所以策劃這場戲的戲的周側妃甚至沒把「姦夫」喊出來露一臉,朱權就已經一言結案了。

「夠了夠了!」牆上的朱權勃然變色,抓過手邊的茶杯向地上狠狠一摜,吼道,「滾,滾,全都滾下去!」

周側妃、萬側妃都識時務地離開了,可謝王妃被何嬪霸佔了十幾年的丈夫,現在好容易在有生之年見著何嬪倒台,她要是不看完全場,她三個月吃魚露都沒滋味。於是,謝王妃無視王爺的驅逐令,掛著一臉「本妃有特權」的表情留下來看戲和煽風點火,防止妖女魅惑王爺,減輕刑罰。

朱權眼中一片凌厲逼人心底:「何當歸,你可認罪?」

何嬪心如死灰,尖聲笑道:「好歹毒的手段,好,好!哈哈,真好!朱權,如果你怕我泄露你的秘密,贈我三尺白綾我無話可說,為了我的女兒我甘願赴死!可你竟然連自己的女兒也忍心潑污水!這般折辱我們母女,你的良心真好啊!好!好!」

謝王妃聽得一臉疑惑,因為何嬪是朱權左右手,為朱權打理伍櫻閣的事,何嬪只悄悄跟好姐妹周妃透露過一點,王府中其他人是毫不知情的。在王府眾人的眼中,王爺只是一個醉心道學、閑雲野鶴的閑王,成日里與山水花鳥相伴,沒幹過一點違法亂紀的事。王爺的秘密?王爺有什麼秘密?

朱權臉色大變,疾步上前一腳踢向何嬪的心口。

何嬪吐血飛出幾丈,又撐著地面爬起來,用毒蛇一般的目光死盯住王爺:「我不恨周菁蘭,不恨徐四娘,也不恨謝巧鳳,她們的心思我懂……朱權,你知道么,我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我好恨,我好悔,為你賣命十幾年,為你失去一雙兒女,換來的就是你這一腳!」

朱權雙目血紅,咬牙道:「用熱炭把嗓子燒壞,扔進水牢!」

謝王妃追問:「還有她生的那個野種呢?」她乾等著。

「一起扔進去!」朱權漠然轉身。

謝王妃立刻看向身後的婆子,二人忙將何嬪拖下去。

朱權臉上無喜無悲,低聲囑咐道:「剛才你聽見的話,要忘得一乾二淨,到死都不能想起來。」

謝王妃惶恐地垂下頭:「妾身曉得了。」

待謝王妃離去後,一個黑衣人從房頂上落下來,不是高審君又是誰。他招呼也不打一個,劈頭就問:「怎麼不挑斷手筋腳筋,萬一她通風報信,聯絡賊人怎麼辦?我要的眼珠呢?我說了此女不能留,你為什麼不痛痛快快地解決她?」

「她翻不了身了。」朱權走進內室,倒卧在何嬪榻上,許久又傳來聲音,「審君你先回京城觀望,出了結果再飛鴿傳書跟本王回報,本王很累,這個月不見任何人。」

「謝巧鳳也不能留了。」高審君頓了一下又說,「自從晉王死之後,他北方的勢力已逐步被咱們收編為西軍,而謝巧鳳的爹謝成也早就不中用了。所以,不止謝巧鳳要死,連晉王的遺孀謝巧蘭也不能留,她們統統都得死!」

朱權用被子蒙上頭,裡面傳來悶哼:「隨你便。」三個字就決定了幾個活人的生死。

何當歸看得突然有些發笑,高審君究竟是什麼魔星托生的,彷彿天生十分仇恨女人,提起女人的名字就有種咬牙切齒意味,而說到殺女人的時候,語氣中竟帶著滿滿的快感。不過,謝巧鳳也是她的仇人,在水牢中聽人議論說謝巧鳳被火燒死,她心中也是一陣快意。沒想到這個神秘的幕後元兇,還幫她解決掉了一個仇人。

何當歸得知了她被冤陷至死的前因後果,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很不理解那些為了功名大業殺妻殺女的男人,他們打破頭地去爭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爭到手又如何呢。朱元璋半生戎馬,臨老享了幾十年富貴榮華,可那些繁冗國事耗走的他的心血,足足比他從富貴中得到的滋潤要多幾十倍。處處提防這個,疑心那個,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呢?

「呀——」左邊牆上的呼喚聲引得何當歸回頭去看,一間女子睡房映入眼帘,那個帶著人皮面具的女孩兒正在抓起床邊的一切東西扔向對面的男子,無東西可扔時,連地上的一雙小繡花鞋也扔出去。

不過,這樣的攻擊顯然嚇不倒對面的男子,那雙繡鞋甚至被他凌空一抓,收進懷裡。他背朝著何當歸,沒有臉,只能聽到一個放肆的男聲說:「別人說你臉變好了,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十妹妹,你比從前還漂亮,來,讓我好好疼疼你。」

「呀——」女孩兒還是尖叫,雙手在臉上亂撓,叫著,「我的臉是假的!我跟從前一樣丑,呀——你走開!」

看樣子她臉上那種人皮面具用的是最上等的冰蠶絲製成,抓都抓不壞,非得用洗顏水才能摘下來,可齊玄余竟沒把洗顏水一起送她,也沒告訴過她取下面具的法子。只聽她絕望大哭道:「為什麼摘不下來了?我不要戴神仙的面具了,我還要我從前的臉!」

「十妹妹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呀。」男子腳下蹣跚,似乎酒喝多了的樣子,他一邊走近她一邊笑道,「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來,讓三哥哥抱抱,三哥哥會治病。」

女孩兒流淚搖頭,嗚咽著說:「三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會去告訴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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