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澄煦覓婿 第114章 苦竹林的約會

「哦,是外院的侍衛汪凡,昨晚府丁來苦竹林救火的時候,我們都曾見過他的,他死得時候還穿著那一套救火時的魚鱗甲胄呢。」說著,蒲公英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一支梅花嵌寶簪,遞給李嬤嬤說,「嬤嬤您管著園中的失物招領,這個是我在中庭撿到的,就上交給您了。」

「這是在殭屍附近找到的么?」聶淳皺眉問。

蒲公英擺手道:「這個是在鴛鴦亭找到的,那裡離殭屍很遠的。」

何當歸也對這二人的對話產生了興趣,從昨夜的烏鴉到今天的殭屍,向來平靜如一潭湖水的羅府究竟來了一個什麼凶星,才會頻頻出現這種恐怖的事件?最新住進來的寧淵、假風揚二人應該有能力做成這兩件事,尤其是寧淵他昨天也曾進過竹林,可是,他看上去也沒有那麼變態……這樣想著,何當歸抬目望向寧淵,心中想像著他殘暴地撕碎滿天烏鴉的場景,而對方的一雙黑眸也正緊盯著她瞧,那道目光中帶著一種分外熟悉的感覺,令她不禁有些惘然……

下一刻,一股奇異而冰冷的菊花香氣襲上了她的鼻端。

「哈哈,三姐姐你醒啦?真是太好了!」羅白芍笑得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然後膝行著慢慢爬上了軟榻,掏出一塊雪綢帕子說,「呀,你額上出了不少汗呢,我來幫你擦一擦!」

何當歸立時睜大了眼睛,那帕子上……是刁山藥的味道!看著含笑靠近的羅白芍,她心頭一陣火急火燎,此刻她的雙手一左一右被聶淳和寧淵握著,又不可能當眾一腳把羅白芍踹開,於是她急中生智坐起身來,把頭探到床榻邊,在聶淳和寧淵之間的空地上乾嘔起來。

她身後的老太太著急道:「天哪,逸姐兒你這又是怎麼了?」

她一邊嘔吐一邊說:「我沒事,就是突然間感覺想吐,你讓我吐一會兒就沒事了。」傳功中的聶淳和寧淵覺得甚是奇怪,一起蹲下身去看她,只見她雖然「嘔嘔嘔」地叫個不停,卻什麼都沒嘔出來。

羅白芍沒想到這一下撲了個空,帕子舉在半空中,一時竟愣著神沒收回來,而老太太急得頭上出汗,隨手就扯過來擦臉。羅白芍怪叫一聲奪回了帕子,不好,這個上面可是加大分量的「複合毒粉」啊!可是已經太遲了,老太太已用它擦過額頭和耳腮了,羅白芍為了把自己的過錯降到最低,立刻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端來一盆水說:「老祖宗,你的妝花了,快洗洗臉吧!」說著慌不迭地往老太太臉上潑水,弄得老太太的前襟濕透了一片,口中驚叫不止。

這個變故頓時引來屋中所有人的關注,羅白前、九姑和湯嬤嬤花嬤嬤等一眾嬤嬤都一擁而上,把軟榻擠得吱吱響。

何當歸正好在這個時候嘔吐完,抬起頭問聶淳他們:「我們能去那邊治療嗎?在這裡礙到大家的事就不好了。」說著自顧自地跳下床,一左一右牽著二人往茶水間走去,一直為寧淵保駕護航的假風揚,也像個甩不掉的尾巴一樣跟了進去。

而老太太這邊也出現了新的變故,那就是羅白芍突然瞪大眼睛,放聲尖叫起來。

原來,她在直接接觸刁山藥這種外用的毒藥之前,都要用木薯粉、木瓜粉加黃連粉打成的麵漿塗在手上,用這三種質地緻密的介質粉末去隔離毒藥和她的雙手。可是剛剛她一時慌張,先是用手碰水洗去了麵漿,然後她去懷裡拿止嗝丹的時候,竟然一把抓到了那個沾有「複合毒粉」的雪綢帕!甩開帕子的時候,又把一瓶止嗝丹也甩出去,「啪嗒」一下,整瓶丹藥灑在盛水的臉盆里!

之所以說是「複合毒粉」,就是她在刁山藥癢粉的基礎上,添加了打嗝粉、哈欠粉和噴嚏粉。這是羅白芍精心為何當歸調製的一份見面禮,這四種毒粉除了打嗝粉有解藥之外,另外的三種毒粉都是無解的,不論是沾到肌膚上,還是把粉塵吸到鼻腔之中,效果都是一樣的好,而且這四種毒粉的有效發作時間,從三個時辰到四天不等。最讓羅白芍抓狂的是,發作時間最長久的打嗝粉的整瓶子解藥——現在都掉進一盆髒水里了!

「芍姐兒!你這又是怎麼了?」

老太太氣惱不已,怎麼今天人人都不正常,溫柔嫻淑的董氏變成了潑婦,韋哥兒抱著個耗子當寶貝,竹哥兒沒吃毒棗核燕窩湯卻中了劇毒,逸姐兒一會兒頭疼暈厥一會兒又嘔吐不止,而現在,芍姐兒又跟撒了瘋一樣,先是搶走了帕子不讓她用,然後又潑了她一臉的水,最後還失心瘋地甩著手大叫。

不等羅白芍答話,刁山藥的藥性最先發作起來,老太太開始抓自己的臉,越抓越紅,越抓越癢。老太太常年不勞不作,連吃飯都有人喂,因此十指都留了極長的指甲,保養得既堅韌又有光澤,只幾下就把她的腮幫撓出了道道怵目驚心的血痕。湯嬤嬤突然明白過來,立刻按著老太太的手說:「不能抓啊,老太太,你這是中了刁山藥了!千萬不能用指甲抓啊,抓破了就毀容了!」

老太太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我中,嗝,了刁山藥?就是那種——啊哈——癢粉?怎麼可能!阿嚏!」

與此同時,羅白芍也打著哈欠和噴嚏,大聲哭道:「啊哈——阿嚏!嗚嗚老祖宗恕罪,我是跟三姐姐,嗝,鬧著玩的,沒想到帕子突然被你奪走了——啊哈——我也不知道這個藥粉這麼厲害啊,咱們現在怎麼辦?我也中招了!阿嚏!」

那條帕子上竟然沾著毒?而那帕子,原本是拿去給她擦臉的!寧淵皺眉看著眼前小丫頭不帶表情的平靜容顏,不禁問道:「喂,你不生氣嗎?」剛才那個惡婦動不動就要打她,她為什麼不躲?那個三歲小童曾把她推下山,她為什麼不生氣?她為什麼不為自己據理力爭一番?她為什麼像個沒事的人一樣打著哈欠看天?

此時,這個「三加一傳功組合」已經挪動到了茶水間里。

何當歸不答寧淵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聶淳:「聶叔叔你很惦記那個殭屍嗎,我瞧你自聽說此事後,就一直盯著窗外瞧。」連老太太和羅白芍的哭叫聲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這是很罕見的,因為據何當歸所知,當年聶淳跟外祖父羅杜仲達成某種協議,而協議里的其中一條是,在羅家住十年,就為老太太分憂十年。

聶淳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心念早已飄走。汪凡被耿炳秀用邈屍功吸幹了血……不知耿炳秀如今還在不在苦竹林的山洞中療傷,自己又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此時要殺死這個重傷的大魔頭,對自己而言不算件難事,可是誠如耿炳秀所言,他曾救過自己的性命,從前也對自己有過照拂之恩……想起小時候那個曾馱了自己跑兩百里山路去趕廟會的大師兄,又想起師父臨死之前的那番話……可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再想殺這個魔頭為武林除害,憑自己的武功是絕對辦不到的,自己要抓住這次機會嗎?

假風揚見自家公子跟小丫頭說話,卻被她徹底無視了,於是親自上來給公子解圍,殷勤道:「公……呃,寧賢弟,你想喝什麼茶,為兄泡給你喝。」

寧淵不耐煩地揮揮手:「不喝,你下去!呃,你……先去歇歇吧,小弟不想喝茶。」

「不喝茶么,那,寧賢弟你想吃點什麼?為兄讓廚房給你弄,你的身體有疾,怎能一直空著肚子?」假風揚一邊點頭哈腰地說著,還往何當歸的方向瞪了一眼,他家主子本來就受了內傷,自己運功療傷都尚且來不及,而這小丫頭卻像吃定了主子一樣,昨天給她療傷之後,害得主子連吐了兩口血又調息了一整夜,今天她還是拽著主子的手傳功個沒完。

寧淵瞧見旁邊那小丫頭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覺得她大概已經根據風揚對自己的態度,猜到假扮風揚的人是自己的下屬,不由氣惱的一把推開了假風揚,不滿地冷哼:「我說了我不想吃,要吃你自己去吃!別跟我說話!」

假風揚用自己的熱臉貼了別人的冷屁股,他不止不生氣,還下意識地鞠個躬,然後默默地退到了角落坐下。

何當歸恍然大悟,原來這二人是一對主僕,她記得之前在馬車上,除了風揚的兩個小廝之外,還有一個管寧淵叫「主子」的小廝,可是到了羅家之後,風揚換了一個人充當,風揚的小廝風言風語都在,獨獨缺了寧淵的那個小廝,原來他扮成了風揚!不知那個真風揚做什麼去了,既然把朋友送到羅家,他本人卻不到場,還大費周章地弄出一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想必其中大有文章。

何當歸皺眉搖頭,不對啊,據她所知,天下間精通易容之術的能人雖然不少——比如她自己也算一個——可是,能把一張假麵皮仿照著一張真人臉,做出九成以上的相似度,這種精妙而神奇的事情,天底下只有柏煬柏一個人能做得出來。再比如這個寧淵,雖然他想扮作陸江北,卻也只能把一張臉弄到五六成的相似度。現在看來,此事有三種可能性,第一,世間還有一個易容術和柏煬柏一樣好的人,那人幫他們做了一張風揚的假麵皮;第二,寧淵和風揚這些人認識柏煬柏,並請他做了假麵皮,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因為幾天之前柏煬柏還在兔兒鎮露過面,如今來到揚州也不奇怪;第三就是……真風揚的臉上也是一張假麵皮,直接摘下來給假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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