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商情殤 第043章 妖孽女克全家

上前先給老太太行了個大禮,羅白前笑道:「孫兒這兩日幫著父親核對賬目,竟然忘記來給老祖宗請安,真是該打!不知您這樣急著找孫兒來,是有什麼訓教嗎?」

老太太樂呵呵地讓甘草端上一個錦杌給他坐了,說:「是你二嬸子讓人去喚你來的,說你母親犯了頭風不能出門,你媳婦又抽不開身,剛巧她碰見過你知道你今天閑著,所以讓你過來代表你們長房的人。神秘兮兮的說有事情要宣布,連我也被蒙在鼓裡了。不過,幾日看不見你過來,我倒是真的想看看你了——哎呦,前哥兒!快過來讓我看看,你脖子上怎麼貼著一塊膏藥,這是怎麼了!」

羅白前詳細地解釋道:「昨兒念書念得晚了,就在府外的小院里歇下的,沒想到已經秋天還有蚊子,孫兒又不慣聞滅蟲香的味道,也沒點香就睡下了,今天早起就發現被叮了個大包。老祖宗您別擔心,孫兒已經上了白玉清毒散,一兩日間就好了。」一番話說下來,他用餘光掃了孫氏兩三次,發現她臉上始終掛著和煦的笑容,沒有一絲異常,於是他漸漸放下心來。

老太太又問了幾句他的飲食起居的情況,這才回過頭去看孫氏,慢慢道:「湄姐兒,按著你剛剛的要求,三房的代表人都找來了,前哥兒代表長房的,梅巧代表三房的,你有什麼想說的就快說吧!從剛才開始就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沒的讓人干著急!」

孫氏斂去笑意,站起來走到屋中央,突然給老太太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後趴在地上不起來。

「湄姐兒,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麼?」老太太大吃一驚,推一下正給自己捶腿的燈草,說:「快,去把二太太給扶起來!」

孫氏搖頭推開燈草,堅決地說:「老祖宗,為了咱們羅家全家人的安危著想,有一件事我不能不說!」

「什麼事情這般嚴重?快起來起來說!」老太太急得用琺琅掐絲銀如意連連捶軟榻,「我老人家不經嚇的,不論什麼事,你都好好兒地站起來說,你有什麼委屈之處只管道來,我也會給你做主的!」

孫氏用絲帕拭去眼角的兩點清淚,在燈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平復了一下,她說道:「老祖宗,川芎生的女兒何當歸是個妖孽之屬,絕對不能讓她回來!」

老太太面色大變,用指甲刮著銀如意的紋理,低聲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是逸姐兒的二舅母,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孫氏搖搖頭:「媳婦不是胡說的,我聽聞,大嫂也曾跟您提過此事,可是沒能引起您的重視。昨天,北院的假山塌了一塊,落下來的岩石砸死了一隻經過的仙鶴,媳婦得信後立刻去北院察看,發現現場一片狼藉,仙鶴先是被砸得慘不忍睹,又被兀鷹啄食!老祖宗,仙鶴乃祥瑞之物,咱們府上的園子里統共也只有八隻,如今無緣無故地就死了一隻,這就是一個信號——何當歸是個妖孽,咱們決不能讓她進門!」

老太太皺眉,理理衣襟坐直身子,說:「湄姐兒啊,我知道昔日里你跟逸姐兒的娘有些小隙,紅過幾次臉,可逸姐兒她只是個十歲孩子,打小又沒個親長庇護她,可憐見的。如今,川芎也皈依道門與世無爭的,半生只得這麼一點骨血,你又怎忍心再把逸姐兒攆出門去?她一個小孩能佔多大地方,有多少吃用?你就容忍一些吧,把對瓊姐兒的心也分出一些給旁人來,別忘了,你可是當家主母。」

「老祖宗,您真的錯怪媳婦了!」孫氏滿面委屈,兩行熱淚從臉頰上滾落,「媳婦蒙老祖宗信任,十年來執掌中饋,跟她一個晚輩能有什麼仇?至於她母親川芎,昔日我與她同年進書院念書,又同年出嫁,我們是多年的閨中密友,哪兒來的隔夜仇?我完全是為咱們羅家全家人考慮,川芎的女兒真的是個不祥人!」

「二嬸子,三妹妹是不祥人?這是什麼意思啊?」羅白前自從剛才聽得孫氏說的事和他的秘密八竿子也打不著,立刻大鬆了一口氣,像看戲一般看著老太太和孫氏你來我往的說著關於三小姐的話題。不過,孫氏為什麼要說她是「妖孽」是「不祥人」呢?

「老祖宗,媳婦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俗語云『皇帝家也有三門窮親戚』,就算逸姐兒的出身差些,我們羅家也能容得下她。這些年來,念著老太爺的名字上門的窮親戚何曾斷過,哪一回媳婦讓他們空著手走了?先前您說把讓我安排把逸姐兒接回來,那時我剛從娘家奔喪回來,一票家事已經堆積如山。我什麼都顧不上管,進門辦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丁熔家的去水商觀接逸姐兒,可她不肯回來!」孫氏朝門外揚聲喊道,「丁熔家的,你快進來說說!」

門帘一鼓,一個年約五十的白瘦婦人走進來,福禮道:「老祖宗晨安,給二太太、大少爺請安。」

老太太點點頭,說道:「丁熔家的,你兒子現在也是官身了,早晚的你也要被冊封為誥命夫人,以後就不要給我們行禮了。」

丁熔家的不卑不亢地說:「我和我丈夫都是羅家的奴才,見了主子請安行禮是應當的,什麼時候都不敢忘本。」

老太太又點點頭,問:「你家奶奶讓你去水商觀接三小姐,聽說沒接到人?」

丁熔家的嘆口氣說:「二太太吩咐接三小姐回家,我和高大山家的連夜起程,趕了一夜的路,心道,『老太太因為三小姐夭折的事連續幾日都食水不進,後來聽說三小姐又死而復生,老太太又成日念叨著說她乖巧懂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她回去。咱們早一刻把三小姐接回去,老太太您就早一刻高興。』到了水商觀後,我們讓道姑進去通報三小姐,說家裡來接她回去呢。誰知我們在外面干站了兩個時辰,既見不著三小姐的人,也見不著來回話的人。好容易,裡面出來一個傲慢無禮的道姑,卻告訴我們,三小姐說自己要住到本月十七再回家,現在還差了幾日,不能跟我們走!」

三房的梅娘姨掩口一笑:「真的假的?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兒!婢妾聽說那個水商觀坐落在深山裡,極貧極苦,假如婢妾呆在那種地方,做夢都要盼著家裡人把自己接走。三小姐莫不是摔壞了腦子,竟然不肯回來享福?」

孫氏緩緩掃視屋中眾人,最後目光落在老太太臉上,正色道:「各位,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我再也不能瞞下去了!」

「是什麼事?」幾人異口同聲地發問。

孫氏嘆氣說:「去年,我請來風水先生給看家宅,當時他就指著逸姐兒住的地方說,那個人克長輩。昨天,丁熔家的來報,說逸姐兒藏在道觀里不敢出來見人,我聽得心頭一突,於是叫人去西大街請來李相士,讓他給咱們家佔一卦。起卦之前,我既沒對他說關於逸姐兒的任何事兒,也沒有給他逸姐兒的生辰八字。大家知道,李相士占卜的結果是什麼嗎?」

老太太皺皺眉:「湄姐兒啊,有什麼話你就直截了當地說吧,別再賣關子了。」

「他說,從卦象上顯示,咱們家有個妖孽女子,天生與別的女子不同,克長輩克全家,嫁人後克夫家!我問他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他回答,卦象上只顯示那女子不是羅家人,而且是個庶出的小姐!老祖宗,咱們家裡只有五位小姐,除了大少爺新添的小千金,中間的這一輩,英姐兒是大嫂的親女兒,瓊姐兒和芍姐兒是我生的。這四個孩子都是咱羅家的人,均為嫡出。逸姐兒在她父母和離前雖是嫡女,但她生父三媒六聘娶了新妻,生的一子一女都為嫡出,從律法上講川芎連個妾都算不上,川芎的女兒就是庶女。而且家裡的五位小姐,只有她一個人不姓羅……」

孫氏的一番話說完,老太太聽得將手中的銀如意掉在軟榻上,梅娘姨聽得用羅帕掩著朱唇,羅白前則聽得興趣盎然,滿臉謔意。羅白前心道,孫氏和小姑姑有讎隙的事全家人都清楚,這番話聽起來冠冕堂皇,說什麼為全家人著想,其實不就是想把小姑姑和表妹趕出羅家。

「大少爺,你也來說說你家的竹哥兒的病吧!讓老祖宗為他做主!」孫氏瞄向羅白前,定定地看住他。

「我?!」羅白前吃驚地轉了轉拇指上的雞血石扳指,不明白為何自己也會被牽扯進來,緊張地反問,「竹哥兒的病有什麼……不妥嗎?」

孫氏也驚訝地看著他:「大少爺你怎生如此健忘?今天早晨你還說:竹哥兒的病是由『外部原因』造成的,如果外因消去,病自然不藥而癒了。你的意思不是明擺著是說,咱們家中因為逸姐兒的死而復生,招來了邪魅魍魎的『外因』,把年幼的竹哥兒嚇出了怪病嗎?」

羅白前額上冒出一層虛汗,心道,那是我順口胡謅的,我連三妹妹復活的事也是昨天聽說的。

老太太見羅白前不答話,以為羅白前根本沒說過什麼「外因內因」的話,可又不想得罪當家的孫氏,所以急得冒汗。於是,老太太憤然道:「夠了,湄姐兒,別再把前哥兒也拖下水了!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能寬容地對待逸姐兒,我來問你,要是有個相士說瓊姐兒和芍姐兒命硬克親,你捨得把她們送人嗎?」

孫氏愣了一下,突然失聲大哭道:「老祖宗,瓊姐兒和芍姐兒是您的嫡親孫女兒,聰明孝順,您怎麼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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