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First blood 298 第十二幕:世界鎖 49

第二天,普萊斯上尉的屍體被找到了。據說死相甚慘,那幾個士兵都是上過戰場的人,但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有人說應該給他和那些犧牲的烈士風光大葬,但是這提議被娜娜否決了。娜娜說那些事情會在死灰的主星上舉行,她會在那邊舉行烈士追悼儀式,至於這邊一切從簡,按照軍規來就行了。這條命令也沒有人反對,可能是想起了卡蘭兄妹葬禮上的事情,現在大家對這種事有點敏感。

於是當天下午,法立安就帶人將那些還能找到屍體的士兵下葬了,算了算,能裝進棺材的一共還不到二十個人,而死灰這一次陣亡將士已經過百了。老鬼當時給卡蘭兄妹按風水學選了塊地方,那地方不遠,依山傍水,而且還有很大的空餘,所以死灰的人就尋思著當成公墓用。雖然他們不信什麼風水學的東西,但聊勝於無,更何況,和卡蘭兄妹葬在一起,對於那些祭拜的人來說也方便。

把有屍體的人葬了下去之後,大家又在這裡立了一個大的陣亡將士紀念碑,然後在上面刻上了那些死不見屍的人的名字。這事是許多人一塊來做的,畢竟是三支部隊,誰也記不清這裡所有人的名字。墓碑是三面的尖塔,正好一人一面,四川基地和歐洲部隊陣亡數差不多,而曼拉菲特的東北部隊死人最多,是那兩邊加起來的兩倍多。他們的名字將整整一面刻滿了,然後又佔了其他的兩面的一些地方,這才算完。

刻完之後,有些人就開始哭了,這一哭就形成了連鎖反應。下葬的人一共十多個,他們互相也不知道認識不認識,就哭成了團。帶隊來的法立安也沒管他們,他一聲不吭的坐在紀念碑下面,用眼睛一遍一遍看著上面的名字,儘可能的想多記下來幾個。畢竟,等打完仗了,就沒什麼人會記得他們了,人民會記著有多少個烈士為死灰而犧牲,但不會清楚的記得那些姓名。啊,那很麻煩的。

法立安也沒那麼好的記性,除了記住幾個之前熟悉的面孔外,別的他就記不住了。所以看了兩遍,他便不在看了,也許過不久,那幾個熟悉面孔的名字也會被他忘記,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每天都打仗,死人越來越多,活人越來越少。活人遠比死人辛苦,他們有太多事要做,不能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面。

又過了一會兒,差不多要天黑了,法立安就招呼那些士兵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又陸陸續續碰到幾個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其中就有巴德。巴德他是做完了今天的事情之後,聽說那邊已經下葬了,這才匆匆趕來,有兩個和他關係不錯新兵就死在了這次戰鬥中,他想過去看看。

「別看了,那倆人的名字在公共紀念碑上。」法立安說。

聽法立安這麼一說,巴德一陣錯愕,隨即才想明白法立安的意思——他們死無全屍。巴德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執意要過去,但腳步卻慢了許多。

之後公墓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一直到晚上。雖說這裡葬的都是同袍戰友,但大半夜的來掃墓,也不太合適,所以晚上七點以後,就沒有人來了。僅剩下一個瘸了腿的傷兵,在這裡做守墓人。

太陽漸漸落山,那守墓人肚子有些餓了,就取出單兵口糧,慢悠悠的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就看遠處走過來一個人,守墓人一愣,心說怎麼會有人大晚上的來墓地呢?他打起幾分警惕,提著槍走了出去。

「來者止步!公墓六點以後就關閉了!」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這時候過來,請你讓開。」那人走上來,身形出現在了門衛室的燈光下。守墓的士兵一愣,看到了他臉上的閥門,頭頂的大沿軍帽,和口中的香煙。

「參謀長!」

「好了,讓我進去,我有些話要和老上尉聊聊。」

士兵愣了一下,沒明白吳易所說的老上尉是誰,但他還是讓出了一條道路。

「請小心!」他知道這位地球參謀並不具備什麼戰鬥力,所以好心提醒道。

「沒事,這睡的都是自己人。」說完這話,吳易將帽子放在門衛室的窗戶沿上,走了進去。

※※※

在公墓的最東邊,有一座中等高度的墓碑,從規格上來看,是一位尉官的。墓碑周圍沒有種花草,也沒有什麼裝飾物,墓碑稜角分明,充滿了肅穆與威嚴。墓碑周圍立著幾個矮石墩,是給人用來坐的。因為總會有活人跑到這裡來,和死人聊天。

吳易坐在石墩上,用手撫摸著墓碑上的深陷下去的碑文,那是普萊斯上尉的墓志銘——都是一些別人刻的官面套話。

普萊斯上尉是他剛來這個基地就認識的人,兩人關係不算多親密,但也是不錯的朋友。而且不算尹尋空的話,那個老上尉是基地里第一個能真正信任吳易的死灰軍人,之後的幾次事件中,他都出了不少力,幫了大忙。

普萊斯上尉是個很不錯的人,他從軍近三十年了,也是老兵。因為天資有限,一直升不上校官,不過卻也積累一身的軍功章,若是他早早選擇退伍的話,一定可以憑著這一身軍功,在死灰過十分舒坦的日子。不過,他卻毅然決然的來參加世界鎖戰爭了,去參加這個對他來說必死無疑的戰爭。

「我不去,難道還讓那些新兵蛋子去?」——這是普萊斯上尉的原話,曾經在吳易問他參戰理由的時候,他這麼回答道。

「老上尉,沒想到這麼快你就躺下了。」吳易靠著說著,點了根香煙。他沒戴帽子,露出半顆醜陋的光頭,「你不說自己是個幸運的老不死嗎?」

「蟲後事件之後,你和肥皂他們就變得很信任我了,你們說是因為我救了你們的命。但其實是你救了我的命,當初蟲洞里,如果你不開那一槍的話,我可以就死了——不是說真的死了,但也差不多。」

「後來白鬼事件也是多虧了你,可惜尼古萊最後沒撐過來……唉,說這些沒用,還是說這次事情吧。你走的最早,沒看到結局,很遺憾的告訴你……」

吳易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詞,

「抱歉,我們失敗了。」

他說完這話,停了好久,就好像是在等待普萊斯上尉的回覆一樣,「煉魔是最後的贏家,估計我這麼說你也不信,但確實如此,煉魔把我們都騙了。他們通過收集五大勢力的溢出能量召喚出了阿姆西瓦。

當時你決定要去用命拖延煉魔,我說我在戰略和戰術上認同,後來我發現……我錯了。戰術上很成功,但在戰略上,我錯了,錯的一塌糊塗。不過這不是你的責任,是我的。我若是能早點判斷出煉魔的計畫的話,一切可以避免。」

吳易彈了下積攢到很長的煙灰,然後深吸了一口,低著頭將煙頭碾滅,

「還是我不夠謹慎。」

「法立安和我說了,那是煉魔的一個計策。煉魔很聰明,他們偷走了之前天道召喚封獸的法器,並製造了一個召喚陣,這個召喚陣運行方式與東方文明的道術如出一轍,結果天道以為是洪蟒的殺手鐧,洪蟒以為是天道的壓箱底,兩方猜疑了半天,卻都沒猜到煉魔頭上。而我們更是將其忽略了。其實我早就知道天道的布陣法器丟失了,但卻沒有在意。

是我太自大了,我不夠謹慎了。自從有了感情以後,我覺得我的判斷力在逐步下降……感情時刻左右著我的思想,這令我……很害怕。」

他看著那個煙頭,又想起了之前欺詐者對他說的話。

「因為只有冷血無情的魔鬼,才能在這場遊戲中存活下來!」

「你本來,可以成為那個角色的!」

吳易用力搖頭,將那魔鬼的蠱惑晃出腦袋,他繼續和普萊斯說道:「唉,唯一有陣法知識的洛晴欣被我單獨派出偵察,死在了路上,這也是我的錯吧?總之……我發覺,自己不如以前冷靜了,從前的我,思考起來像一台機器,說開槍打自己的頭,就立刻那樣做了——這雖然不值得炫耀,但確實能說明我當初的絕對理性。之後也是,封獸事件的時候,我也能冷靜判斷……唉,這一切,都隨著我獲得感情而改變了。

我是這個基地最弱小的人,我也是最強大的人,我明白自己的武器是什麼,可這把武器,正在生鏽。

我一直想追求感情,現在想想,得到感情真的是一件好事嗎?我要用無情去守護自己愛的人,可是我若無情,那些我愛的人不也就不存在了嗎?

這……真是個無解的難題啊。」

吳易沉默了一陣子,嘆道:「抱歉,和你發了這麼多牢騷,我這次來,是和你道歉的。」

「對不起!上尉!我失敗了!」

吳易站直了身子,用他能做到的,最標準的姿勢鞠躬,

「我還是讓你白白犧牲了,我,萬分慚愧,對不起!」

片刻後,一陣風吹了過來——那是一陣宜人的暖風,輕輕拍打在他的頭上。讓他差點忘了這是在夜晚的墓地里。吳易在心裡自己對自己說道,這或許是普萊斯上尉在安慰他,那個善良的老上尉一定原諒他了,於是他挺直了腰。他望著墓碑許久,然後說道:

「再見了上尉,下一次我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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