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相比酒吧吧台霓虹燈五顏六色的閃爍,隔著兩處轉角沙發,寧冉聲所坐的角落位子是酒吧光線最昏暗的地方,酒吧迷離的空氣上方漂浮著清清淺淺的酒味,坐在她對面的傅景蚺,一張臉顯得格外晦暗不清,但一雙眼卻湛黑如墨,裡面水光浮動。

「是啊,我活該。」傅景蚺自嘲一聲,低聲開口。

寧冉聲一向喜歡在別人傷口上撒把鹽,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傅景蚺太失魂落魄,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點什麼。這個社會,誰也不比誰高貴睿智,說不准她現在嘲笑了傅景蚺,改天她也被人嘲笑了去。

另外傅景蚺說他早就發現了蘇可不是蘇念,那麼說他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所以最後得到這樣一個結局,難道跟80年代的老電視劇一樣,造化弄人?

寧冉聲對此不再發表看法,秦佑生估計怕她再搗亂,讓服務生拿來一些吃食過來,好像她有了吃的就不會開口說話似的,寧冉聲對秦佑生的做法表示不屑。

另一邊的轉角沙發有一對男女正在熱吻,突然一個身穿火熱的洋妞走上前扯開熱吻的男女,一巴掌就打在身穿嘻哈的男孩臉上……

寧冉聲看得目瞪口呆。

其實這個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狗血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女的地方會有狗血,狗血江湖,三角戀、四角戀、五角戀……為了一個女人兄弟相爭,同理為了男人,姐妹成仇。

所以關於蘇念不通過法律解決蘇可這件事,寧冉聲雖然心裡不痛快,但是不得不說蘇念處理得很對,復仇是一泓泥潭,蘇念做到了及時抽身,拋開之前所有的愛恨情仇。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蘇念那麼洒脫,比如現在坐在這裡買醉的傅景蚺。

傅景蚺說了一些關於自己和蘇念和蘇可的事,前面小清新,後面狗血,結局待定。

傅景蚺是真心愛蘇念,她的才華、性情、聰慧、可愛、善解人意……他用自己整個青春去愛這個女人,他所自己的愛情和全部青春融為一體,而蘇念就他的軀體里的血肉,他和她相愛了十多年,如果沒有她,他猶如行屍走肉。

寧冉聲相信了這段話,傅景蚺眼裡的悲痛不假。

愛情讓人幸福、愉悅,甚至讓人每天充滿期待,傅景蚺說他原本的人生如此寂寞又無聊,是蘇念鮮活了他的青春歲月,遇上蘇念,他真以為她和他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結婚生子,直至兒孫滿堂,從最美韶華走到白髮蒼蒼,白首不相離。

這的確是愛情的魔力,寧冉聲承認。

可惜他還是有點想當然,傅景蚺說。

蘇可蘇念是一塊兒出事的,出事當天她們要去拍照,梳了相同的髮型,穿了一樣的衣服,  蘇念笑眯眯地問他:「景蚺,現在你還可以分清楚我們兩個么?」

他回答:「當然分得清。」他的阿念太好區分了,總是那麼眉目飛揚,笑容燦爛。

出門前蘇念讓他留在家裡,兩姐妹太久沒見面,他是她們兩個人的電燈泡。

傅景蚺欣然應許。

結果兩人一塊兒出去,回來的只有一個,還被送進了搶救室。

他匆匆趕到醫院,看著搶救室緊閉的門,一顆心沉入了海底。

蘇家姐妹一人還在搶救,另一人警方確定了遇難的可能性,另外兩人身份暫時沒辦法確認。

傅景蚺承認自己自私,但是他不得不請求老天爺,希望他的阿念是幸運的那個。

大概是他的「誠心」感動了老天爺,搶救後醒來的「蘇念」第一件事就是吃力地病床上爬起來,用筆在紙上寫道:「我妹妹怎麼了?」

紛紛趕來的蘇母蘇父都無法回答「蘇念」這個問題,如果她是蘇念,那麼蘇可已經遇難了。而他早已經淚流滿面,拉著「蘇念」的手吻個不停,謝天謝地,醒來的是他的阿念。

悲傷和恐懼會影響判斷力,或者說當人不想承認某一事實時,大腦潛意識裡已經幫他做出了決定。

他相信她就是自己的阿念。

「蘇念」因為受了劇烈的刺激,即使醒來了,她也不開口說話,甚至排斥與外界溝通,他告訴自己沒關係,只要人回來就可以了。

他幾乎每時每刻都陪在她身邊,他每天給她講故事,陪她看她喜歡的話劇電影;甚至一起畫畫,她不想作畫,那他畫給她看;為了讓她早點走出陰影,他還跟她說了很多他們之前的幸福時光……

終於「蘇念」開口說話了,第一句話是:「景蚺,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他激動地難以形容,抱住她差點哽咽出聲:「傻瓜,我當然知道。」

之後他帶她回了舊金山。

有時候人不想面對事實真相時,總是自欺欺人,「蘇念」越來越不像他的阿念了,傅景蚺告訴自己她就是蘇念,那她真的是蘇念。

意念是強大的,可以殺人也可以騙人。

傅景蚺覺得自己的幸福的一張虛假的網,有時候他也想從這張網裡掙脫出來,但是他還是選擇了繼續作繭自縛,他不想讓自己接受事實,當年事故死的人他的阿念。

將錯就錯,他就可以繼續守著他的阿念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可憐得狼狽不堪。

他的阿念喜歡畫畫,但是家裡的「蘇念」從來不拿畫筆;阿念喜歡香醇的藍山咖啡,但是家裡的「蘇念」從來不喝咖啡;阿念燒茄子要去皮,但是家裡的「蘇念」告訴他,茄子留皮才有營養……

習慣上的細微末節太多了,他告訴自己不去在意,她就是蘇念,他只要她活著……直至他發現,可能他的阿念並沒有死。

他開始找人,甚至設局,直至發現了家中「蘇念」的秘密,那個陪他照顧他五年的女人,可能還是傷害他阿念的女人。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麼份扯不清的是是非非,這筆感情債怎麼算?

……

情債是算不清的,感情里可能大家都是受害方,即使是蘇可,她也可以哭訴自己在這場感情里收到了傷害,但是法律上,蘇念才是受害方。

酒吧台上有歌手清唱《昨日重現》,寧冉聲靠在秦佑生的肩膀,聽完傅景蚺的話,不知道是傅景蚺滿臉的痛苦,還是台上的歌聲太催人落淚,她還是有點難受起來。

傅景蚺這個男人,英俊又才華橫溢,但是卻那麼懦弱不堪。

快要深夜時分,傅景蚺是司機來酒吧接他,喝多了的傅景蚺搖搖晃晃地跟著司機走出了酒吧,隨後秦佑生結賬付了錢:「我們也走吧。」

外頭冷風陣陣,走出酒吧,寧冉聲縮在秦佑生的黑色大衣裡面,立在邊上的江行止一身筆挺西裝,風聲吹得他西裝沙沙作響。

酒吧里的歌聲彷彿依舊繚繞在耳邊。

All my best memories

e back clearly to me

Some even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秦家的司機將車開到了路邊,寧冉聲與秦佑生坐在後面,江行止坐副駕駛座,車裡暖氣很足,寧冉聲想起在酒吧的三觀衝突,開口問:「傅景蚺讓蘇可懷孕了,你們認為這事是對還是錯?」

秦佑生聰明地保持沉默,想讓江行止先發表意見。

但江行止也不笨,拿出手機玩起了遊戲。

寧冉聲點名了:「江律師,你怎麼想?」

江行止視線從手機屏幕抬起來,為什麼讓他先回答?難道他的話還有拋磚引玉的作用?雖然這樣想,江行止還是清了清口氣說:「雖然蘇可假扮了蘇念,但是他們之前是夫妻,傅景蚺為什麼不能讓蘇可懷孕?」

「但是傅景蚺說他早就發現了蘇可不是蘇念。」寧冉聲很自然地看向秦佑生,「你們男人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可以分開用吧?」

「冉聲,你以偏概全了。」秦佑生想了想,「何況傅景蚺對蘇可未必沒有情。」

寧冉聲:「這跟認賊作父有什麼區別。」

「冉聲,你偷換概念。」

「不是我偷換概念,是你們男人根本沒有原則,嘴裡說一套,實際行動又一套。」寧冉聲說話,轉頭看向車窗外,外面居然下了雪,搓綿扯絮。

躺著也中槍的江行止保持沉默,再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翻了翻聯繫人,居然沒有一個是想聯繫一下的。

「我現在懷疑你以前沒有交過女朋友這句話是騙人的,思想決定行動。」寧冉聲還在生氣,一句句質問像子彈從嘴裡冒出來,頓了下她問江行止,「秦佑生以前真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交過。」江行止淡淡回答道。

寧冉聲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秦佑生。

秦佑生難以置信地看向前面的江行止,拍了下他的肩膀,「兄弟,你把話說清楚。」

江行止轉過頭,掃了眼後面這對鬧脾氣的男女,添油加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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