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寧冉聲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整個世界晴天霹靂,雷從天而降劈在了她的腳跟前,世界轟然倒塌,地面四分五裂,她搖晃不安地站在最中央,宛如被夢魘住,分不清此時是幻覺還是事實。

寧貝貝沒有察覺寧冉聲就立在自己的身後,她依然難以掩飾自己驚訝的情緒,捂住了嘴不可思議道:「媽,這……這怎麼可能呢……難道爸爸一直都是知道的……哦哦哦,我不會說出去的……」

寧冉聲節節後退,其實她此時更想把寧貝貝的手機摔在地上,質問她到底在說什麼胡話,但是她沒有,她只是匆匆走出了輸液室,短短几步路似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最後她倚靠在白色的牆面上大口喘氣,調整身體肺腑裡面橫衝直撞的鬱氣。

對面的兒童急診室傳來小孩打針的哭啼聲,聲響一道比一道嘹亮,隨後父母抱在懷裡心疼地輕哄。

在很小的時候,寧冉聲也以為打針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了,之後秦沁嵐生病,死亡和離別是她最害怕面對的……但現在是什麼情況呢,如果連自己的出身都是一個笑話,她堅持十幾年的執拗、愛恨以及不甘又要如何安放。

寧冉聲是真的害怕了,時間好像回到了秦沁嵐被送入加重監護室的那個星期,無邊無際的害怕如同一波波海水湮滅了她,但是那個時候寧威鋒和寧洵洵都陪在她身邊,但是現在呢……

其實以前上學的時候她就問過寧威鋒,為什麼她的名字跟姐姐和寧貝貝的不一樣,因為之前就很多人在不清楚情況的時候,聽到她們三個人的名氣後都本能認為寧洵洵和寧貝貝才是親姐妹。所以她就跑去問寧威鋒,為什麼她不叫寧聲聲或者寧冉冉。那時寧威鋒是這樣對她解釋的:「冉聲是媽媽親自取得名字,她很愛你。」

從小到大,他們都說寧洵洵長得更像爸爸,她長得更像媽媽……

寧貝貝的話毫無疑問在寧冉聲心裡挖了一個口,不到一會,這個裂口就越來越大,她用雙手捂住這個裂口,慌亂而狼狽。

寧冉聲還是決定給寧威鋒撥了一個電話,隨著一聲嘟嘟聲,她胸口有個地方不停地發疼發酸發皺,好像被扔進了黃連水裡。終於鈴聲響了將近十來聲,寧威鋒略帶驚訝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冉聲嗎?」

「是我。」寧冉聲還是背靠著牆面,「……爸爸……今天我又聽到一個笑話,有人說我不是家裡親生的……」

寧威鋒那頭突然沉默了下,頓了下:「誰那麼無聊,胡說!」

寧冉聲擦了擦已經流到下巴的眼淚,清了清嗓子:「我跟爸爸開玩笑的,主要今天又有人那我名字說事了,其實爸爸……我是想問你最近還好嗎?」

寧威鋒立馬鬆懈下來,愉悅地跟她說:「很不錯啊,生意好身體好胃口也好。」

寧冉聲:「那挺好的……」

寧冉聲掛斷寧威鋒的電話,走出醫院攔了一輛的士,坐上車的時候,寧洵洵的電話進來了。她拿著手機遲遲按不下接聽鍵,前頭開車的計程車司機以為她聽不到,提醒她:「姑娘,你電話響了。」

寧冉聲看著手裡震動的手機,「我親愛的姐姐姐姐姐」九個字不停地閃爍著,上面還有寧洵洵溫柔的面孔,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像正盯著她看。

寧冉聲吸了一口氣,接聽了電話。

「冉聲,有沒有把衣服送給貝貝啊?」手機傳來寧洵洵輕柔的聲音。

寧冉聲:「哦,送了……」

「她還好嗎?」

寧冉聲握著手機的左手不停的顫抖,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窟窿裡面,身體被凍結,唯有手掌的節骨僵硬地捏手機,她就要哭出聲音了:「她很好,打完點滴就可以回來了……」

「那就好。」寧洵洵放心地嘆了口氣,叮囑說,「最近天氣多變,冉聲,你也注意好身體知道么……」

「好,我知道。」寧冉聲嘴巴一張一合地應和著,彷彿大腦已經失去了運轉。

「今天怎麼了?」寧洵洵像是察覺到了異樣。

「沒事,我掛了……姐。」寧冉聲匆匆掛斷電話,然後對司機大叔說,「直接回宇達大廈吧。」

易和很多人都加班,寧冉聲沒有上去打擾秦佑生,而是回到萬正打開電腦開始工作,萬正也有三四個人留在這裡加班,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望向高樓下方的城市,如位於一片燈火之上。

寧冉聲回過身繼續對著電腦敲敲打打,恨不得把這個星期的工作都做好,陸陸續續兩個同事離去,一個相熟男律師臨走前問她:「小寧律師還不走嗎?」

寧冉聲抬起頭:「我還要等會。」

「都快要去易達了,還那麼辛苦做什麼。」男律師說笑道。

寧冉聲笑笑,接著查閱手上的資料,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21點,直到寧洵洵再次打電話過來。

「冉聲,怎麼還不回家?」寧洵洵問。

「回來的時候碰到一個女同事,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陪她聊聊天。」寧冉聲從辦公椅站起來,隔著落地窗望著頭頂的夜空,一閃一閃的星星在她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哦,這樣子啊。」

「我晚上不回家了,就在她這裡睡了。」寧冉聲加了一句。

寧洵洵猶豫了下,同意了。

……

寧冉聲最後還是給秦佑生打了個電話,那邊秦佑生也剛結束加班,他走到江行止辦公室問他:「怎麼樣了?」

「也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這兩天易和挺忙的,案子不斷,所以連年中的旅行也取消了,國假日不僅只放了兩天,剛回來就要加班加點。

秦佑生在江行止辦公室閑聊時,賴紓潔笑眯眯地推門進來:「師傅,剛剛同事們都提了要求了,讓你們今天晚上必須要犒賞犒賞他們。」

秦佑生倚靠在辦公桌上,無所謂地笑望著江行止,江行止吁了一口氣往椅背靠去:「這半年秦律師是賺得最多的,你們要犒賞找秦律師去。」

賴紓潔臉上笑容很是調皮:「秦律師,你可不準小氣哦。」

秦佑生聳聳肩,正在這時,寧冉聲的電話打過來,秦佑生走到一邊接聽,好聽的男中音帶著特有的溫柔:「怎麼還不回家啊……嗯……我還在易和……」

秦佑生說了幾句就掛上手機時,江行止懶散得問道:「查崗啊……」

「那丫頭估計心情不好。」秦佑生看向賴紓潔,「小賴,要不晚上就安排幾個輕鬆的活動吧。」

「輕鬆」兩字在落在賴紓潔耳里格外刺耳,原本她提議的聚會變得像是陪玩,陪那個心情不好的人。

寧冉聲想不到易和晚上還有活動,跟著秦佑生先是去盛隆酒店吃宵夜,然後是大麥酒吧,律師們嘴皮子都溜得可以,不僅飯桌上氣氛極好,來到酒吧包廂後更是個個瘋狂。

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還有兩個脫光了上衣跳舞。

寧冉聲窩在秦佑生懷裡笑得眼淚直流,指著兩個跳舞的人:「他們誰啊……」

「大高和阿沈。」秦佑生抿了一口酒,趴在寧冉聲耳邊說了一個易和都知道的秘密,「他們是一對情侶,所以你以後來了易和做什麼都好,但是千萬不能給他們介紹什麼女朋友,知道么?」

隨著秦佑生低醇厚實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他溫熱的氣息也全噴洒在她側臉,寧冉聲覺得癢,眉眼彎了彎,清亮的眼眸在晦暗的包廂里如同黑寶石一樣熠熠生輝:「有人說性取向跟壓力有關係呢……」

「誰說呢,我壓力大,不也正常……」

一個用心說笑,一個花枝亂顫,真是這個包廂里的……好風景!

江行止收回視線,跟人玩了兩把骰子便覺得沒什麼意思,最後聚會到凌晨才結束,江行止難得一次是跟大部隊一塊兒回去的。

秦佑生跟寧冉聲提早離去,秦佑生喝了酒不能開車,寧冉聲也不會開車,所以酒保幫忙叫了代駕。

代駕是一個年輕人,以為找代駕的男女是419關係,先是驚嘆了這輛好車後,吹了一聲口哨問:「先生,去哪家酒店?」

秦佑生知道這位代駕誤會了,一手抱著寧冉聲,一手輕柔而細膩地將她落在鼻尖上的長髮了撩到另一邊後,問懷裡的寧冉聲:「老婆,我們是回家還是去酒店?」

原來是一對年輕夫妻,代駕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寧冉聲剛剛也喝了不少酒,雖然額頭髮熱身子發軟但腦袋還是清醒的,她清清楚楚知道晚上可能要發生什麼,也真真切切聽到秦佑生叫她「老婆」,那麼溫柔,那麼繾綣,好像她這顆發皺的心都快被撫平了。

他就是她的秦佑生啊,每當她難過傷心時,他先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就在自己身邊,然後再慢慢替她擦開心上的傷口,仔細給她上藥,再陪她一塊兒痊癒。

寧冉聲趴在秦佑生懷裡吸了吸鼻子,聞著他淡淡的酒味和煙草味,才小聲地回答秦佑生之前的問話:「秦老師,我想回家……」

前頭的酒駕又震驚了,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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