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熹的情緒陷入了低潮,有人說女人的快樂和不快樂都是自找的,這話一點也沒有錯。沈熹覺得她和何之洲談戀愛之後,高興甜蜜起來彷彿自己摘到了天上的星星;難過傷心起來就是一場星光毀落,暗無天日。

她想,何之洲是如此厲害,他輕易一句話就能讓她變成全然陌生的樣子。她比想像得更愛他;但他呢,也有她想像中那麼愛她么?

愛情,讓人變得斤斤計較。

深夜,豆豆睡在另一個房間。沈熹睡不著坐在客廳里的落地窗前,她沒有開燈,青灰色的夜色之下,滿城的燈火猶如漫天煙火一起墜落。

兩個人談戀愛到底是什麼滋味,這感受或許只有當事人最清楚明白。她有次問何之洲:「你覺得跟我談戀愛是一件什麼事?」

何之洲是怎麼回答的?他說:「麻煩的快樂事。」

當時她覺得這個答案挺讓人開心的,至少是一件快樂事。何之洲很少說情話,但說起來又是字字動聽。他還告訴她,是她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快樂。

那麼麻煩呢?沈熹捂著臉,心中隱隱作痛。

何之洲太高端太聰明了,所以常常讓她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她說什麼話題,他都知道;她做什麼事情,他都能給出建議;甚至她有了什麼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她。

聰明又高端的男朋友,她曾沾沾自喜。不管別人說如何不配,她都能笑著反駁她們根本不懂。

可到底是誰不懂?

城市亮起的一盞盞燈火,是明亮的星星,是疾馳的流星,是閃爍的螢火,聚在一起變成一條條靜靜流淌的火河。這萬家燈火里,會有一盞燈照亮她和何之洲的未來么?

大學畢業的時候,她以為兩人的未來終於來了,兩人結婚生子是朝夕的事情;畢業之後,她才明白未來根本就是不能確定的事。

何之洲在生氣,她也在生氣,他和她在兩個國家的城市生氣,所以都沒有辦法看看彼此生氣的樣子。這種情況,要麼一起等氣消了重歸舊好,要麼其中一個主動妥協。

——

第二天清晨是周六,沈熹接到了何之洲的電話,她按斷了。

豆豆察覺到異樣:「熹熹,你是不是跟大神……」

沈熹把手機丟在一旁,直接承認:「我們在冷戰。」

豆豆讚歎她了不起,居然敢跟大神冷戰。

沈熹問豆豆:「你也看不起我嗎?」

豆豆連忙搖頭:「不是的,熹熹,我就是覺得大神很不錯……」

「你覺得我在作對不對?」沈熹明白豆豆的想法,頓了頓,她認真又率真地剖析自己的想法,「以前我也覺得女人不能太作,尤其是男朋友太優秀,不小心就作沒了。只要兩人相愛有什麼事不能溝通呢。不過我昨天仔細想了想,我現在不作什麼時候作呢?何之洲說年初結婚就結婚啊,他倒是篤定。好吧,就算我真的願意跟他結婚,結婚之後我再作么,到時候都為人妻為人母了,我作地起來么?」

豆豆不說話,陷入了思考。

沈熹喝了一口牛奶,繼續說:「我以前覺得何之洲不容易,他搞科研費腦,我能不給他添麻煩就不添了。他做的是大事,我在S市吃喝玩樂日子很清閑,所以我要體諒他,我要照顧他的情緒,反正只要他愛我就行了。可是,根本不是這樣子,難道我就不辛苦么,什麼都是我一個人,我就沒有任何犧牲么?就是因為我以前這種可笑的想法,所以何之洲也那麼認為。他認為我很空、認為我無所事事,所以腦袋抽了要與人鬥氣炫富……」

沈熹說到這,眼眶有點紅了,豆豆也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她問沈熹:「你沒有跟大神解釋么,原因根本就是顧芸芸她……」

「不解釋了!他愛知道就知道,不樂意知道就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事情,難道他以前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么?」沈熹火氣很大,說話也帶著氣。其實有些話她也只是說說而已。何之洲就算清楚她是什麼人,他也是會說那種話,就像那次她和陳寒的事。何之洲從來不會像其他男人一樣過度袒護自己女人。何之洲當然也不是聖父,他只是認為女人之間的鬥氣很無聊,僅此而已。

沈熹說完,豆豆認真地想了一番,然後開口:「熹熹,這一次,我支持你。」

沈熹:「嗯?」

豆豆握拳:「支持你作,作個痛快!大神幹嘛看不起人,憑什麼看不起人啊!就像你說的,談戀愛就應該作個痛快,這一次非要大神低聲下氣求你和好!」

沈熹笑起來,舉起牛奶杯與豆豆乾杯:「Cheers!」

只是作分手了怎麼辦?

沈熹:「分手就分手,還沒有結婚就不在乎我的男人,我要來幹嘛,留著過節啊!」

——

波士頓的何之洲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他再一次撥打沈熹電話,電話一如既往被掐斷。這已經是第六次了。

何之洲沉下心:沈熹在生氣?

沈熹現在哪是在生氣,她正興高采烈地與豆豆在商場Shopping,什麼是庸人自擾,有些事想開了,所有的不快樂都煙消雲散了。

沈熹現在就快活的不得了,Shopping結束又去了KTV唱歌。豆豆踩著沙發扯高音,她在象牙白的歐式高腳長桌跳舞。

一個個掛掉何之洲的電話,她有那麼點過意不去,更多是暢快淋漓。豆豆說她小媳婦變女王了,沈熹覺得自己是壓迫太久,終於拿起兩把菜刀鬧革命了。

終於,沈熹第六次掛了何之洲的電話,何之洲也不再打電話過來。

豆豆問:「大神他……」

沈熹:「沒關係。」

只是真的沒關係么?沈熹聳聳肩:「豆豆,我沒錯,對不對?」

豆豆堅定地點頭。

因為沈熹的關係,何之洲和豆豆也是互加朋友圈的好友。當晚,豆豆在朋友圈發了一組照片,題目是《快活的一天》,裡面上傳了六七張照片,記錄了一個快樂的周末生活。

其中有一張,是沈熹踩著長桌跳舞的照片。耀眼奪目的百葉吊燈燈光之下,美麗的女孩踮著腳尖立在那片溫暖的光影里。

美而不自知。

何之洲看到這張照片,覺得有些事又不對了。

不過很快,這樣的異地生活即將結束。

他要告訴沈熹這件事,可是她根本不接他電話。這樣的待遇讓他非常不愉快,可是再大的不愉快,只要想到回國就可以見到她,立馬變得微乎其微了。

最後他看了眼手機里的日曆,還有幾天就是沈熹的生日了,他要買點什麼禮物給她?要不鑽戒直接求婚?不不不,他是簡單省力但沈熹肯定不喜歡;LV Prada el這些?太敷衍也太俗氣;親手做的小禮物,瘋了,他只會折青蛙。

——

沈熹不知道顧芸芸怎麼會知道她要生日了。顧芸芸當著所有辦公室的人開口:「小沈,你生日那天是不是要請我們吃個飯什麼的。」

小沈個頭啊!她又不是她的下屬!沈熹輕鬆應對:「好啊,倒時候我請你們吃蛋糕。」

這年頭,誰生日還吃蛋糕啊。這話顧芸芸沒有說出來,臉上的意思卻很明白。

有個同事偷偷告訴沈熹,輝達外貿有一個因循守舊的習慣:基本有男友的女孩,生日都是男友出面請客,流程大概是吃飯加唱歌。

這個……

沈熹不是不想請同事們吃生日飯,就是不想請顧芸芸。這裡,她有點後悔喝了顧芸芸請的星巴克。如果她沒有喝那杯星巴克,她可以直接甩顧芸芸一臉,可是吃人嘴短啊。都怪自己,當時扯什麼好玩呢!

沈熹覺得顧芸芸跟她是較上了,然後她產生那麼點自我懷疑,她真適合職場生活么?日子雖然充實了,又比以前少了那麼點無拘無束,做什麼事都需要看別人的想法;公司幾個經理追求形式主義,重複做著沒有意義的事情簡直是一種折磨。

她問自己,難道要在輝達呆一輩子么?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的。

沈熹把這個想法告訴豆豆,豆豆說她太理想,根本不懂人間疾苦。其實很多人工作都不是為了追求什麼理想,只是單純為了生存。

「那你呢?」沈熹問。

豆豆條件也不差,雖然是農村戶口,卻來自富裕的小城鎮。不僅每年有分紅,家裡早年拆遷分到了多套房,豆豆消費又不高,以後就算靠租金和分紅也可以過得很好。

豆豆說:「我也是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跳舞也就這樣吧,不像你是從小喜歡。不過熹熹,我挺奇怪的,你怎麼不選擇繼續跳下去?」

沈熹望著豆豆,不知道怎麼說。

豆豆嘆嘆氣:「總之每天開心就行了唄!我畢業後就覺得自己不開心,一輩子太短,我要找到開心的過法。」

豆豆這話,沈熹覺得挺在理的。人活在世,大多嫌棄這嫌棄那,吃飽喝足玩矯情。所以,就算她不知道自己會在輝達外貿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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