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次是哪次?

林焱跟顏尋洲有過三段時光,第一段是她剛進顏家時,兩個人相互排斥,那時也是彼此中傷,現在想起來反而是一段比較美好的記憶;第二段,她和顏尋洲關係開始改善,她對童養媳這個身份扮演得越來越熟練,他和她發展了一段年少的感情,朦朧又具體;第三段,是她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她和顏尋洲進入了同居生活,當時她有一份還體面的工作,顏尋洲做珠寶和投資生意,她覺得老天很厚待她。

如果前面兩段都是年少不知事,那麼後面第三段,林焱是真的最用心用力地跟顏尋洲相處,也是那幾年,她心裡渴望能跟顏尋洲開花結果,她認真地想過兩個人的未來,她給了他自己認為最珍貴的東西,不過她所認為的最珍貴,反而成了顏尋洲用來諷刺她的工具。

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然後一夜之間被否定最可怕的事情了,讓她從此不敢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認真對待她。

所以那次徐家倫說的那些話,她雖然感動,但是她卻是不相信的。

她知道自己這樣是悲哀的,渴望愛,卻不相信愛。

林焱整個人沉默下來,不聲不響地任由顏尋洲抱著。

「打擾你約會,不開心了?」顏尋洲看著林焱問,包間開著一盞精巧的藍光小燈,幽幽光線下,林焱白凈秀美的一張素臉顯得更為動人。

林焱今天穿著一件真絲寬鬆白色襯衫,搭著一條米色的褲子,不長不短的頭髮系成小馬尾,沒有化妝,但是塗了唇蜜,明明隨意的穿著打扮,顏尋洲還是看出了林焱特有的風情,雖然此時她雙唇緊抿。

顏尋洲一直最愛林焱的嘴巴,說話的時候自然彎彎上翹,他以前就最愛聽她在陽台上念書,少女的音色有點沙啞,但話音真切,娓娓動聽。

「你知道還問。」林焱回了一句,神色微冷。

「呵呵,我還真是成全了你們啊。」顏尋洲感慨了句,然後繼續說,「林小火,我都忘了你一直以來都喜歡那種偽君子的男人。」

「小人眼裡其他男人都是偽君子。」林焱淡淡道,「顏尋洲,相比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我的確喜歡那些偽君子。」

「哦,原來我在你眼裡是真小人啊。」顏尋洲將聲音故意拖長,然後直接抱著林焱來到後面的沙發上,將她壓在柔軟的雙人沙發,一隻手按在她的肩頭,一隻手放在她細膩冰涼的腰上,來回撫摸。

「顏尋洲,你這是在強—奸!」

顏尋洲力氣大,林焱在他身下根本別想動彈,只能怒視著他,咬牙切齒道。

「哦,那你去告我啊。」顏尋洲面色慍怒,手來到林焱的下巴捏了下,「或者你現在真的可以告我一次,然後把我送進去蹲幾年,這樣不是扯平了?」

林焱對上顏尋洲的眼睛,嘲諷道:「呵呵,然後被你反告,再被關幾年?」

顏尋洲默看了林焱一眼,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他和林焱這筆算不清的賬,又要怎麼算,要怎麼還?

「是哦,你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反正我是真小人,與其讓你們一家人和和美美過日子,倒不如來一個眼不見為凈。」顏尋洲說完,摸了下林焱的一綹頭髮,「你說是不是?」

「對啊,那你儘管來對付我們啊,你很厲害嘛,翻雲弄雨,誰在你眼裡都是棋子,我是,張暮暮是,還有嚴珂,也是吧……」林焱輕笑了兩聲,「我之前就說了,江家欠你的,你找江家去討,我林焱沒有任何東西虧欠你,你為什麼你要再三逼迫我……好吧,就算當年的事與你無關,我被判刑進監獄是你前妻張暮暮做的,但是張暮暮為什麼會對付我,這不也是拜你所賜么?」

「顏尋洲,我坐了五年的牢啊,不是五個小時、五天、五個月,是五年啊,你知道五年是什麼概念嗎?」

「五年時間對你來說可能是跟另外一個女人再生一個孩子,歲月如梭是不是?但是對我不一樣啊,五年我錯過了冬冬最重要的成長,你知道我在監獄裡怎麼過的嗎?你清楚監獄是什麼地方嗎?是想死都找不到找死的方法啊……」

顏尋洲良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黑亮的雙眸直直地看著林焱,其實他想告訴她,他沒有和其他女人再生孩子,冬冬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也是清楚五年有多長,對他來說日子也是同樣難熬得可怕……

不過說這些話真沒有意思,因為他把她逼到絕境了是事實,是他抹不去這個事實。

「想死都找不到死的方法……」林焱扯笑一聲繼續說:「不過我曾經在監獄裡把牙刷桿磨成薄片,當割腕的薄片磨成的時候,你知道當時我有多開心,因為終於可以死了……」

顏尋洲嘴巴微微蠕動了下,當「死」字從林焱嘴裡說出來的時候,胸口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後是輾轉成刀,所過之處是絞挫般的陣陣劇痛,這樣的疼痛是如此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

顏尋洲想到了想到林焱被帶走的那一天,他站在高高的頂樓看著她被警察帶走,他看見上車時的她不停地轉頭看,她是在看他么,眼裡帶著僅剩的期待……

「不過有些事也只能怪我自己太懦弱,比如我做了很長一段時間準備如何去死,但是最後還是不敢死,你見過扼腕一半跑去求救的人嗎?你現在肯定覺得我很可笑對不對,是啊,我性格軟弱無能,畏畏縮縮,活該被人踐踏……」

顏尋洲半靠在沙發上,視線從林焱臉上移到她的手腕上,白皙纖瘦的左手上繞著幾圈石榴石。其實他在她睡覺的時候有撥開她的石榴石看過她的手腕,手腕內側是一道細細淺淺的小疤,那天他就猜是用什麼利器割的,原來是用她自己磨的牙刷柄……

「監獄對犯人求死是控制最嚴的,自殺被發現要加刑三年,後來我的事被李隊知道了,他包庇了我,這些在你眼裡全是偽君子的行為,但是對我來說,是我在監獄裡為數不多的溫暖記憶……你說得對,李隊是利用我,但是當時我跟他是完全的陌生人,我被利用也是我自己的選擇,你說他是偽君子,但是我在他那裡得到了溫暖、希望、還有尊重,他沒有當我是犯人,這些都讓我很感動……你之前說他和虞警長都是假惺惺,明知道我是清白的也沒有給我翻案……呵,你以為我會因為這個而難過嗎?我一點也沒有難過,連最信任最愛的男人都可以對我入獄無動於衷,我去怪那些根本不相關的人做什麼,沒有期待才沒有難過,對嗎?」

顏尋洲看著林焱的目光閃了下:「對,沒有期待就沒有難過……」

顏尋洲鬆開放在林焱腰上的手,林焱從沙發上坐起來,整了整凌亂的衣服和頭髮。包廂光線晦暗,她剛剛被顏尋洲抱過來的時候掉一隻鞋,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扭頭尋找掉落的鞋子。

另一隻單鞋掉在沙發後面,顏尋洲看了眼林焱,然後替她站起來把掉在沙發後面的單鞋撿起來,扔在了林焱跟前。

氣氛靜默,林焱彎腰穿鞋,不到三秒鐘,然後穿好之後便離開了影院的雙人小包廂。

——

林焱和李唐在影院的洗手間外面相遇,林焱跟李唐打招呼:「你也上廁所?」

「沒,我過來找你。」李唐說,臉色認真。

林焱扯扯笑,剛剛她在包間稍微整理了過頭髮,如果不仔細看,並看不出來她的異常,不過李唐是誰啊,她從盥洗台前的鏡子前轉過身的時候,李唐的神色明顯頓了下,待她走到他跟前的時候,李唐雙手插袋問她:「剛剛的片子很悲傷嗎?所以偷偷跑到廁所來哭了?」李唐說完,還微微傾□子注視著她的眼睛。

林焱在李唐面前是撒不了謊的,索性直接承認:「剛剛遇上了一位熟人。」

李唐抿了下唇不再問,稍稍頓了下開口:「電影好看嗎?」

林焱實誠搖頭:「看不進去。」

「今晚的電影的確不好看,我看你也有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林焱抬眸看了李唐一眼,點了下頭。

——

林焱走好,顏尋洲在包間坐了一會兒後也走了,走出包廂時候正巧看到李唐正傾著身子給林焱擦眼淚,情侶一樣的畫面刺眼得顏尋洲微微側了側身子。

然後他去停車場,他坐在車裡吸煙的時候又看到李唐和林焱雙雙走了過來,他擰斷半支煙,心想習慣和佔有慾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前陣子林焱呆在他身邊才幾天啊,那麼幾天里,他又有了她就是自己女人的錯覺。

李唐替林焱打開車門,他看著林焱坐進副駕駛位子上系好安全帶後才關上門。

林焱的身體狀況一直不能算好,精神特別容易疲倦,李唐上來開車的時候,她就靠在車背休息。

「過幾天陪你去一位老中醫開些補藥養養身子。」李唐開著車說。

「老人家才吃那些東西。」林焱回了一句。

「呵呵……不想吃補藥,那就明天開始跑步,我陪跑。」李唐轉了下語氣,輕鬆道。

「放過我吧。」林焱扯笑一聲,然後彎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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